等待已久的清风终于来了,这几天一切又变得轮廓清晰起来,今天更是天高云淡,阳光明媚。这才是我记忆里冬天的样子。
来自北方的同事说这边冬天太难熬,没有暖气,即使在家待着也冻手冻脚的。南方的冬天是比较清冷,但在我的脑海里还是有很多关于温暖的记忆,冬日的暖阳,烤火炉,美味烫手的腊肠和米粑,等等。
我家的老房子在一条河边,沿着河堤的道路两旁是两排笔直香椿树。一到冬天,落叶归根,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风中慵懒摇摆,没有了树叶的沙沙声,也没有了不知疲倦的蝉鸣。偶而会传来一阵节奏轻快的邦邦声,你眯着眼睛在阳光下寻找,便会发现有啄木鸟正在树干上专心工作。一切更显宁静。
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喜欢搬出桌椅,坐在自家大门口写暑假作业。写着写着,身上就暖烘起来。那缓慢均匀的热量不足以让人出汗,却足以让人无心学习,想要四处探索一番。去河里翻找几块特别的石头,去树上看看那些被废弃的鸟窝里到底有啥,研究研究形状各异、精巧别致的虫茧……早上还裹得严实得很,玩着玩着外套脱了,玩着玩着毛衣也得脱了。那时候的一天总是宁静漫长的,可以干很多事情。
没有阳光时,南方的冬天确是阴冷难耐的,如果不生个火炉,就只能裹着大棉袄在家呆坐着,连手都不愿掏出。这个时候,火炉成了每一个家庭的小太阳,所有的活动都会围绕着它进行。每天早上,鼓足勇气起床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火炉边,然后深感得救了。记得大学时一个北方老师说过,南方冬天的被子就是一块铁皮。由此可以想象,脱了衣服上床睡觉也是一件需要鼓足勇气去面对的事情。所以晚上,最舍不得离开的也是火炉。小的时候,炉子里一般烧的是木炭或者煤球,时不时地需要起来续炭或者换煤球。现在电烤炉越来越多,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可以一天到晚不挪窝了。
在我老家那边,除了小的火炉外,每家还会有一个固定的也可以烤火取暖的地方,我们称其为“火坑”。不要误会,它决没有听起来的那么凶险。它一般位于整座房子的一个偏僻角落,或者干脆为其另搭一个小屋,而且只烧木柴、树叶、秸秆之类的天然燃料。它的主要功能不是用来取暖,而是,熏腊肉。
大人们,特别是年纪大的老人一般比较喜欢坐在“火坑”边烤火,聊天,喝茶,一坐就是一下午。因为“火坑”就相当于一堆小小的篝火,烤起来全身都比较舒服。我也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儿既有火又有腊肠。等爸妈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切下一节腊肠来,用打湿的纸包好(一定记得多包几层),然后埋在“火坑”的草木灰里。过不了一会儿刨出来,扒开纸,接下来那一刻简直可以忘记世间一切烦恼。当然,除此之外,还可以烤一切你想烤来吃的东西,米粑、红薯、馒头,甚至橘子。橘子烤“熟”之后很香(橘子皮本来也是熏腊肉的好材料),但吃起来味道比较奇怪,想想加热之后的橘子汁就知道了。
据说,花栗鼠在秋季会储备下整个冬天的食物,然后,当外面大雪纷飞、寒风呼啸的时候,它就只管蜷在温暖的树洞里睡觉吃松子。冬天,就让我变成一只花栗鼠吧,窝在温暖的家里,有吃有喝,有电影和书看,谁也不要来烦我。这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冬天是一年的尾巴,一切都慢下来、安静下来。如果每个季节都有自己的性格的话,冬天应该是内敛低调的,它看上去是冷清平素,却有一个最包容温暖的内核。冬天,人们不再向外寻求什么、证明什么,而是花更多的时间和自己相处,和自己最爱的人相处。冬天也是新的开始,人们整理往事,抚平记忆,然后准备重新出发。
题图来自:https://pixaba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