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2)
清晰的视见
冥想中所发生的一切就是清晰地看见体验的本质,并没有试图改变或操纵它,创造一种平静或快乐的状态,以摆脱痛苦或改变世界,只是清楚地看到了当前体验的真实本质。
这种清晰的视见不是一种智力上的理解,尽管在当前情况需要时,它可以暂时用理智的术语来表达。相反,它是对我们自己直接、亲密无间的认知,我们栖息于无形的广袤存在中,并作为这存在而存在,同时,在身体、头脑和世界的每一个姿态和具有细微差别的振动与活力中起舞。
对“如是”的清晰视见,对身体、头脑和世界的表相具有深远影响,但这并不是这种探究的客体,这种探究没有客体。
最终,甚至“清晰视见”的目的都被证明为太过了。它是把刺挑去的刺,当“成为”的最后一丝痕迹都在领悟当中消融时,它也会被抛弃,只留下存在。
然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探索是领悟存在的前奏。我们从体验开始,并靠近它。我们不从理论、模型、地图或教导开始,我们并不试图让我们的体验契合某个模型。绝对没有什么是被视为理所当然的。
我们从体验开始,也以体验结束。我们允许对体验本身毫不掩饰的清晰探究,以便将其从二元对立的负担中解脱出来。
我们仅仅探究体验的事实。“在这一刻,我的体验是真实的吗?” 这是唯一的参考点。
关于我们自己和世界,我们所持有的几个核心信念和先入为主的观点,在这项客观的探究中被揭露。我们并不对这些信念做任何事。我们不是试着摧毁它们,而是要揭露它们。
相信和怀疑是同一个硬币的两面。当一个信念被揭露时,它要么是正确的,要么是错误的,在前一种情况下,信念成为一个事实,对它的怀疑就完全消融了,在后一种情况下,相信和怀疑都自然结束。
一旦信念被揭露,在适当的时候,基于信念的任何感受或行为模式,都会自然消融,仅仅因为它们不再被信念滋养,它们将死于被忽视。
身体层面的感受和行为模式与头脑层面的信念是相对应的,它们的消融也是以同样的方式完成的。在头脑层面的探索,就是在身体层面的探索。
在这项探索之中,这些感受和行为模式被揭露,在这揭露中,它们的分裂力量被证明是不存在的。不仅理解分裂是一个幻相,而且感受到如此。
不再被信念滋养,这些感受被暴露出来,因此,看到了它们的本来面目,它们死于清晰的视见。
这种信念和感受的消融对我们的生活有着深远的影响,影响了我们的观点,我们的人际关系,我们的身体,我们的工作,以及世界,实际上,影响了万事万物。
然而,这种探究和探索的目的不是为了任何改变,仅仅是清晰地看见“如是”,而清晰的视见即是神殿,“存在”在它之上光芒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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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项探究可以被比作对一个苹果进行几次核磁共振扫描。每次扫描都以不同的方式将苹果切片,每一次扫描都会显示一个新的部分或视角。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苹果从未被触碰过。它始终保持原样,完整、未被触及、未被修整、未被分割。它只是看起来被分割了,这外观给出了一个更完整的、关于它真正不可分割本质的图像。
这对于我们的体验也是同样的。本书中的冥想就像对我们的体验进行核磁共振扫描。我们从不同的角度看待体验,把它摊开,把它打开,然而,我们的体验本身始终是一个整体。
它始终没有缝隙,没有分离的部分,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它的本质始终都只是纯粹意识。这就是关于体验的事实,它从未改变,即使我们对它的看法不是这样的。
这项探究的线索来自直接体验的真相,因此,导向对它的回归。它导向体验的实相,导向意识刻意地认知其自身的体验。它既无情又温柔,也极其简单。
有时,人们认为,这种探究是理智和抽象的,似乎与我们的日常体验没有什么关系。然而,这只是因为我们关于实相本质的传统二元概念本身就与抽象和错误的观点紧密交织,这些观点需要一些细致的解构。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尚未看到的是,我们认为正常的、常识性的假设,其本身事实上就是理智和抽象的,也就是说,它们与体验的事实几乎没有关系。
在本书的结尾,我希望这一点将会很清楚——事实上,我们传统的看待方式与我们每时每刻的实际体验几乎没有关系。
相比之下,我希望这里的表述将被理解为关于我们体验本质的简单且显而易见的陈述,尽管是在头脑的有限范围内。
举例来说,人们通常认为,身体和世界作为物质化客体存在于时间和空间中,独立于意识,与意识相分离,这是无可争辩的常识。任何表明事实并非如此的推理路线,有时都被认为是理智的和抽象的,即:可能只有意识在客体中,作为客体而认知自我的体验。
然而,正是“身体与世界作为客体存在于时间和空间中,独立于意识,与意识分离”的观念,才是理智和抽象的。这不是基于体验的。同样的道理,只有意识在客体中,作为客体而认知自我的体验,这一观点是不言而喻、显而易见且无可争辩的体验事实。
当然,物质化客体的表相会继续,但表相不再被误认为实相。
然而,“为了揭晓实相,表相必须消失”的想法是一个误解。简单地说,误解不再叠加在体验之上。
身体和世界以同样的方式继续呈现,但清楚地看到,对身体和世界表相的体验,以及对意识认知自我的体验同时发生。这是同样的体验,一个体验。
意识在表相之中,作为表相而刻意地认知它自己的体验,变得显而易见和不言而喻,正如先前的、客体存在于时间和空间中,独立于意识的体验,在表面上是显而易见和不言而喻的。
存在的究竟是什么
对于这些词语,无论看到的、理解的是什么,这里都称之为“意识”。它是我们所知的自己,我们称之为“我”。
所知的万事万物都是通过意识而被认知的。因此,所知的无论什么,都只是我们对意识的认知。
关于意识,我们知道什么?
我们知道意识存在,一切都是通过意识来认知的,一切都是被意识所认知的。然而,意识本身无法作为客体被认知。
如果意识具有任何可以被认知的客体化属性,它就会是那些属性的认知者,因此,会是独立于它们的。如此,关于意识,我们无法知晓任何客体化的东西。
所以,如果我们不知道意识是什么,“我”是什么,但我们知道那是什么,而如果我们所体验到的一切,都是通过这意识来认知的,那么,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任何事物究竟是什么?
关于客体,我们所能确定的全部就是它的“存在性”,也就是这里所说的存在。我们体验中的这一部分才是真实的,它是持续的,而非昙花一现。因此,它也被称为实相。
现在,我们知道意识是存在的,我们也知道,在此刻,无论体验到什么,它都是存在的,它具有存在性。
如果我们认为,关于我们自己或世界,我们知道一些客体化的东西,那么,无论我们认为自己知道什么,都会限制我们随后对体验本质的探究。所以,在认知事物之前,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必须首先得出这样一份领悟,即:我们并不知道所存在的任何事物究竟是什么。
因此,对我们自己和客体化世界本质的探究,最初更多地涉及对我们思维方式中根深蒂固的观念和信念的揭露,而不是获取任何新的知识。这是揭露我们虚假的确定性。
一旦我们先前坚持认为是事实的信念本身被揭露,它就会自然地脱落。除了揭露我们对自然界事物的错误观念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事需要完成,还有待观察。除非所有错误的观念都被消除,否则,我们无法知道这一点。
我们关于自己和世界的许多信念和观点是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我们不知道它们是信念,不加质疑地把它们当作绝对真理。
举例来说,我们相信我们是身体,我们是男人或女人,我们出生了,将会死去。我们相信我们是众多其他实体中的一个实体,而这个实体住在身体里的某个地方,通常在眼睛的后方或胸膛中。
我们相信我们是自身体验的主体,而万事万物和别的每一个人都是客体。我们相信,作为这个主体,我们是自身行为的做者,念头的思考者,感受的感受者,选择的选择者。我们相信,我们认为自己所是的这个实体,对于体验的某些方面,拥有选择的自由。
我们相信,时间和空间被真正体验到了,它们存在于我们存在之前,也将在我们死后继续存在。
我们相信,客体的存在独立于它们的被感知,意识是个人化的、有限的,是头脑的副产物,而头脑是身体的副产物。
这些信念以及许多其他诸如此类的信念,都被认为显然是真实的,不需要质疑。它们相当于绝大多数人类所信奉的物质主义。这一点在那些声称明确处理实相本质问题的生活领域尤其令人惊讶,比如:哲学和艺术等。
对于探究来说,唯一可用的领域就是体验本身。这一点似乎太明显以至于不值一提,但其影响是深远的。这意味着我们从未体验到任何体验之外的东西。如果有什么东西是在体验之外的,那么,我们对此是绝对不知道的,因此,无法正当地断言它的存在。
这又反过来意味着,如果我们要对实相的本质做诚实的探究,我们就必须抛弃一切不直接来源于体验的假设。任何这类假设都不与体验本身相关,因此,不会与我们自己或世界相关。如果我们诚实地深入探究我们的体验,我们将惊讶于这个发现:我们的假设和预设中有多少是站不住脚的信念。
所有的体验都发生在这里和现在,实相的本质也是如此,无论它是什么,都必定密切且直接地存在于这当下的体验中。
“我”,意识,是存在的,一些事物,这些话语,交通噪音,悲伤的感受,无论什么,也都是存在的。
我们不知道这意识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这些话语或当下体验的实相是什么。然而,有对某种东西的意识,也有那“某种东西”的存在。二者都存在于当下的体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