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一条邮路的断想》的故事没讲完,后来,我去了一趟裔村,就是为了看看汪再来的后人。
裔村我先后去过两次,年前曾翻越对面五龙山,沿着休宁里庄方向的石板路翻山过来,一路满是辛苦!不过这次是骑自行车来的,先从休宁板桥翻越浙岭,再沿婺源段莘乡的段莘湖边往北。
看到一路牌,是去往岭脚村的石板路,但我是骑车,不便携带,只能硬生生地多绕了40公里。但要是不骑自行车的话,从漳前步行翻越浙岭又很费时间,休宁板桥乡的凰腾村可以沿觉岭古道经官坑去裔村,又没胆量独行,这一带交通很不便利,要是松珍公路的休婺两边通公交车就好了。
这就是官坑村,挨着村边过,没进去,但有机会一定还会去。这画面可以感觉到已是深秋了。
再往里走,就是裔村——我此行的重要目的地之一,背后那座山叫五龙山,山的那头是安徽,这里也是赣东北母亲河 —— 饶河的源头。
裔村。
见着一位年龄稍大的村民,拿出那封信的复印件给他看,他看了好一会,回答我:汪再来已经去世了,我认识他的儿子,他是我们族长,听后,内心一阵欣喜。
跟着他去汪再来儿子的家。
迎面这位就是汪再来的儿子,他正在原来的地基上盖新房,就是旁边这座,框架基本做好,只剩下内部装修。知道老宅没了,我有些惋惜,祖辈的那些遗物,可能已经荡然无存了。
他已经六十多了,眯着眼仔细看,也许这一刻,那久远的记忆在脑海里逐渐萌动、苏醒。
可能是新家还没搞好,暂时寄住在他的一位亲戚家,他带我去坐,地上堆满装修材料。
就在这家。
这是一座保存完整的老宅,雕梁画栋,有年岁了。
提到那个给他父亲寄信的人,他回忆起他母亲,又或者他的某个亲戚谈起过,父亲青年时,在南京有个在布坊做生意的、同村小时候非常要好的朋友。
我问他:你有父亲生前留下过的照片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吗?毕竟时间已经久远,加之盖新房来回捯饬,老物件已遗弃了不少,他想了一会儿说:我找找,然后进到另一间偏房。
不一会儿,他捧出一个相框来,这张照片被夹存在相框里,他说:“这是我父亲的照片。” 那是一个头发纹丝不乱,着装考究、英俊且有个性的年轻人的肖像,照片背后写着拍摄的时间是1939年。我端详许久,想从中多寻出些当年的信息来。
我在想那封信,想那个久远的年代,两个青年人通过书信在聊些什么呢?当年,那封信是在裔村被他母亲当做废品处理掉的,里面的内容他是不知道的。
是和汪再来先生谈工作的境遇?抑或他在南京的见闻?不必是中秋夜,南京钟山通幽的石径上,秋风萧瑟,落满一地斑斓的树叶,秋悲的情愫足以唤起游子的思乡之情,是的,他一定是怀念裔村了,怀念那个依山傍水、粉墙黛瓦、给他带来多少童年梦幻、让他不能忘怀的遥远山村。于是,这怀念变成了一枚小小的邮票,他在这头,裔村在那头。
他把相片取出,很仔细地重新擦拭相框。
可惜的是,他父亲于一九六四年因病去世,时年仅49岁,而那年他仅13岁,所以,父亲给他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依稀记得父亲到过很多地方,也积攒了一些钱,解放前夕,置了一点地,土改时被划分为“小出租”成份,大概就是富农吧,这成份在那个年代应该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所以,生活很艰难,所幸的是,他母亲活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时年八十多岁。
将相框擦拭好后,发现照片没摆正,又仔细装了一次,粗糙的双手里是对父亲满满的爱。这时空也真是会作弄人,照片上的父亲那么年轻,而他的儿子已垂垂老矣。
他现在有一双儿女,儿子在安徽那个产梨的砀山工作,年薪不菲,盖房子的时候接济了他一些。
你看他开心的样子,长得还是很像他父亲,特别是那张富有个性的嘴。有的时候我会想,他儿子会不会也像他爸爸在南京的那位同村好友一样,常常记起那个养育了他的裔村?我是多么希望,五龙山下, 饶河源头,裔村的故事还有人讲下去,一直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