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别处,读完总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从一个章节到另一个章节,作者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又一个画面,真实而可触碰,让人沉醉在书中,沉醉在故事里的诗人、母亲、画家等等人物形象中。
书中强烈地抒发情感,毫不掩饰地写出露骨的词汇,却不让人感到情色,不让人感到油腻。从一个孩子的出生到诗人的死去,书中的每一句话不能完全记住了,却仍记得当初读时的感动,似乎一个认识很久的老朋友,将你心里的话甚至直到看到才知道这是自己心理想法的语言深切表达出来。
我们都经历过出生、亲情、爱情甚至将来还会经历死亡,作者用他的笔触向我们展示了母子之间的连接之情、婚姻与爱情的抉择、理想与现实的抗争,借诗人为代表批判诗作的狡黠,政治的盲目崇拜,描写了一个一生都在追寻别处的人,也反映了千千万万永远都在追逐奔跑的人。
雅罗米尔,一生想脱离母亲牵引着的线,却至死也未脱离。他从小便展露出写诗天赋,或者在母亲眼里天赋很高的人,他尽情地挥洒着笔墨,只是为了将青春期里隐晦的,激烈的或者难以向外人倾诉的情感用美丽的诗句包裹起来。
他对于爱情的渴望始于玛格达忧郁的双眼,为了庇护他的欲望,他开始投入到诗的事业中。尘世中,他羞怯、懦弱、没有爱情,可在诗中,他找到了安宁,获得了爱的场景。
青春期的男孩,本没有爱情,却喜欢装出自己有很多女人的样子,以证明自己的荷尔蒙力量。就像他遇到的初恋大学生,大学生说出的每一句他好像有无数个女人的话都让他开心,他也乐于装出这种万花丛中过的样子。
他认为对女人的征服才能让自己略显稚嫩的面庞变得成熟,他认为没有真正成为男人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在追逐女人身体的道路上他走的漫长,突然大学生让他体会到了一切,可却因为自己的无能没能真正经历成人,这生活的别处让他渴望又害怕。他爱大学生,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宁愿让她相信他不爱她,导致分开,他就是这么地渴望自尊而敏感。
最后,红发红娘以物质性的方式让他在向女人奔跑,或者更多的是为了让自己成为男人而奔跑的路上成为现实,他进入了成人生活。他自始至终真正拥有过的也只有这一个女人,而这个红发姑娘的另一处生活却也不是他。
而他的生活更不是红发姑娘,而是看似光荣而高尚的革命,他抛弃了自己的诗歌爱情,以一种让人看来幼稚的态度踏入革命的深渊,他渴望成熟,可这追逐的道路更彰显了他的不成熟。
他自始至终都在渴望着逃离,逃离一成不变的生活,逃离母亲的束缚,逃离自己的面容,逃离镜像中的自己。克萨维尔便是雅罗米尔对生活在别处渴望的象征,那是他的梦,一环套着一环,是他的爱情梦、革命梦,在那里,他是迷人的,是革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他喜欢在用镜子影射自己,在镜子中他看到了自己英俊的面庞,用工笔刻画般的细腻,但他讨厌这样的细腻,讨厌这样的阴柔之气。现实的镜子让他绝望,他转而投向了想象中的镜子,在诗的面前,他获得了现实所没有的英雄气概、他是它们的统领者,
诗人是真的喜欢诗吗?还是他喜欢在诗中他可以自由创造世界,可以建立与这世界的统一性,在这里,他不是无趣的,是威严的,不需要与外界的沟通,只与自己的心灵对话,是一面绝好的修正自己轮廓的镜子。
他似乎从来不曾对生活满意,好似想要的生活都在他正在经历的之外,对看门人的儿子,他都充满羡慕,羡慕他结婚,他有酒,他可以在无产阶级队伍中。
正如本文题目,生活在别处,他在母亲身边,却想逃离,他对现代艺术极其欣赏,却为了追求革命,抛弃自己赖以生存的诗,他有着爱他的女友,却还追求着别的温存,最后为了那自以为的光荣让女友及家人深陷囵菉,一步步走向深渊。
他自己也没有以一种在枪声中、在革命中、在火焰中他所想象的伟大方式死去,到最后,他仍然是那个没有脱离母亲的男孩,像刚出生生病时那样,只有母亲与他并肩作战,他没有成长为自己想要的样子,或者他从不能满足,因为他总看到生活在别处。
那诗人的母亲呢?
诗人母亲总在自信与怀疑间游移,直到她碰到了让她重散自信的工程师,即使知道他不爱她,却没有在他后来的冷淡中土崩瓦解,毕竟他是唤醒她这个身体的人啊。她怀孕后,将诗人小小的生命作为自己的全部,虽然出生时剪掉了脐带,但无论诗人后来走了多远,一根无形的脐带永远牵连着彼此。
从雅罗米尔出生,他便给了母亲所有的安慰,对自己的不自信,丈夫的冷淡在她眼里都不那么重要了,爱护着甚至控制着儿子给她带来极大的满足。去哪里,她都带上他。
去疗养院时,因为雅罗米尔,她与画家开始了一段猝不及防的爱情,让一个久未体会到男人爱的她得到了莫大的安慰,但内心又承受着对自己深深地怀疑,画家想要她的自由,可她为了给他她的自由却更加禁锢了自己,最终因为压力而病倒,结束了爱情。
她的丈夫在集中营死去后,她又陷入了长久地对丈夫的歉意,直到知道丈夫的出轨,她才发现自己背叛了唯一的爱情。她想找回那份爱,可画家已有新欢,再没有碰她。很多东西都不会失而复得,这份爱情,她又彻底地失去了。而为了亚罗米尔,她永远地将自己的爱情锁了起来,同时也以非一般的占有欲控制着诗人的爱情及自由。
而雅罗米尔呢?他挣脱母亲的怀抱奔跑,同所有在女性关怀下成长的诗人一样,逃离诗歌,走向革命,走向狂热,将这一行为作为进入真实生活的通行证。
母亲对儿子的女友有着深深地嫉妒感,她不能容忍自己唯一的亲人有了第二个女人,而他们交欢的地方就是曾经他童年的卧室,这一切让她感到纯洁遭到玷污。她一辈子也总是为别人而活,将所有的依赖倾注于别人身上,从未为自己而活。
当一个人将自己整个生命与某个人紧密相连时,那她多半是痛苦的。进入别人的世界就会挤占别人的空间,即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能,只有独立的两个人所在的两个世界有一个共同的交集,又有自己独立的空间,才是可以永远长久的。
世上的每个人似乎都逃脱不了奔跑的欲望,想经历一个又一个梦,一个又一个真实的生活,生活在这里,却总看向别处,似乎只有在路上追逐的旅程才是生活,只有在别人眼里好的生活才是生活。
每个人都用别人审视的眼光来看自己,可我想用自己的眼光来看自己,我追求生活,但从不只想着别处,每一天真实经历的都是生活,眼睛望向的别处是需要脚一步一步丈量的。
文章语录:
他不能很晚回家,否则母亲会发疯,他逃离母亲却又祈求她的原谅。他在母亲温暖关怀的夹缝中生存,他讨厌这种满含温情的目光却无法回避。
温情只有当我们已届成年,满怀恐惧地回想起种种我们在童年时不可能意识到的童年的好处时才能存在。
人只有完全处于他人之中时才开始成为完全的自己。
人的记忆有限而生命的道路相当漫长。
从小他便察言观色,比一般人早熟,懂得观察别人,知道如何获得别人的欣赏,并陶醉于被欣赏的过程。
母爱在他的额头上留下标记,这标记将同学之爱远远推开。
她不是要故意使坏,她只是想通过拒绝表达哪怕是民族的伟大遭遇也不能让她忘记心灵的微小创伤,她只是希望给丈夫一个在今天纠正错误的机会,给他一个帮助他曾经侮辱过的女人恢复信心的机会。
他讨厌自己不硬朗的线条,刻意追求着自己的成熟。
这些似乎尚未完成的秘密仿佛罪恶一般地吸引着她。
现在他不再服从于他刚刚所体验到的一切,是他刚刚所体验到的一切服从于他刚刚所写下的一切。
她心甘情愿地与年轻的工程师保持思想统一,默许他那令人愉快的无忧无虑和他令人着迷的不负责任。
拥抱的一瞬之所以醉人就因为它只能是一瞬的时间。
他只说了一点点甚至都称不上安慰的话,甚至无法穿越他最表层的眼泪。
只有逃向崇高借以逃避堕落。
他的家正在他的脚步中,在他每一步的旅程中,在他的旅途中。
他说只有不断地从一个梦转到另一个梦,从一片风景转到另一片风景他才能够活下来,如果他在同一个环境中待很长时间他一定会死去。
她的忧伤将他从自己的忧伤中释放出来。
爱的守护神突然来临时,就像一道闪电,能将一个女人从压抑和羞耻中彻底解放出来,而她,正因为她纯洁和无辜,她会像轻浮女孩一样迅速地投身情人的怀抱。
女孩这个词与渴望和失败两次一样忧伤地回荡在他的心头。
如果说文学还在犹豫是否伸出他那脆弱的手,生活本身却向诗歌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的出生是一种残酷的死亡。
所谓名誉只是你的虚荣在感到饥饿而已。
他的一生就是在被遗弃的电话亭里,在没有连线,根本无法接通任何人的听筒前的漫长等待。
他在奔跑,脖子上仍然留着颈圈的痕迹,他的诗歌都是在奔跑中完成的。
如果我的敌人不是你的敌人,那么你就是我的敌人。
他讨厌女人的眼泪,就像想到女人可能会将他纳入自己的生活戏剧他会感到害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