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门门
-01-
宿舍楼下的灯光眨巴着眼睛,泛起微黄的弱光。一对对如糖似蜜的小情侣,在树影交错中,暧昧着,激吻着。置身于云雾间,缥缈陶醉,欢心雀跃。
满脸”五花肉“的宿管大妈,一副从容模样,看了看表,操起口哨,屏住呼吸,调用丹田之气,猛地一吐,响起了蝉鸣般,急促而又聒噪的哨声。这每晚关门哨声必修课,着实令我们这些心头正欢的情侣生厌。我内心酝酿了蛮久,准备对明鑫提出分手,感觉话到了嘴边,被这哨声,活活的憋死。真想给大妈一个白眼,可气。更多的可能是自己,对明鑫还仍抱有幻想。
唉,“好了,我要回宿舍了”,没等明鑫说话,我就转身进了门,上了楼。
“又在楼下腻歪呢,哈哈,没热水喽”,韵文一如既往地调侃我。她的路子,我已了然于胸了。我径直的走向洗面台,掂了下水瓶,会意一笑,这姐们又帮我接热水了。有这样的室友,别提多好了。
“总是这样劳烦她们,我应该为她们做点啥呢?”,我心里自言自语道。
“饮水机没水了,要不你去搬水?”,韵文停止了说笑,脸上书写着四个楷体字—一本正经。我的内心是强烈拒绝的,水就在宿管大妈的屋里,一想到宿管大妈,“五花肉”,腰肥体胖,大嗓门,海豚音,一个个直愣愣的朝脑子里钻。
“好,我去”。口不由心的主儿呀,谁让自己受助,不会拒绝呢?扒开抽屉,抽张水票,拎起空桶,耷拉着一双拖鞋,踢踏踢踏的,朝着宿管大妈的方向下楼去了。
-02-
这短短的四楼楼梯,着实是痛苦的折磨,每踏出一步,心就随着步伐的沉降感,咯噔咯噔的震颤。我一向对这种面相的人,有种莫名的排斥感,不知是厌恶还是恐惧,再或者两者都有。
我觉得我的渡劫要到了,已经慢慢接近了宿管大妈的门口,怀着忐忑的内心,准备敲门时,我听到了一些骚动。
“轻点,疼,你看都红了”,我隐约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
难道大妈在做羞羞的事情?我心里竟然有些莫名的兴奋,哈哈,终于让我碰到了你这“肥婆”的丑事,以后再敢狂躁,我把你的羞羞事,风言风语传播出去。内心现在没了难受感,怀着“一身正气”,更加有底气了,便理直气壮的扣了扣门。
“等会,稍等一下”里面慌忙的说道。
我哪等的急?便已经进了门。
一副尴尬的目光,侧视着我。我满心欢喜的以为有场好戏,却见大妈正在给他的男人洗脚,我仅仅看到一只腿。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男人居然只有一只腿,另一个是假肢。
“我,我,我来拿水”,支吾了半天,我憋出来了几个字。脸上红晕泛起,一股发热的感觉,让我脸胀的难受。
“稍等哈儿,我把你大叔的脚洗了,安置停当了,就把水帮你送上去。”这声音很柔,暖暖的,瞬销了躁意。一阵酸楚,缓缓地涌上我的心头。
我发现大妈除了在晚上定时吹哨子,关门,并没有其他的令人生恶的事情。
“好了,走,你带路”。说着,大妈半蹲马步,俯身,一手托底,一手擒口,顺势一抡,那桶水便如同玩偶一般,到了大妈的肩头。
我这时理解了她那腰圆体胖身材,我在这桶水面前,显得那么苍白,这么无能无力。
-03-
我不知道怎么和宿管大妈来聊天,两人在这幽静的楼道中,显得格外凄静。
“怎么让你,这么娇小的人下来拿水呀”,大妈率先打破了宁静,像朋友拉家常的说。
我顿了顿,“这个,我从来都没搬过水,今天为宿舍做点小贡献,不然就多没有集体精神呀。”
不知不觉已经上到了二楼,大妈依旧是呼吸气息平稳。
“大妈,大叔是什么怎么造成这样的呀”,好奇心驱使我,想一探究竟。
“哎,其实我应该是那样子的。”虽然语气爽朗,但声音隐约中有些许的哽咽。
“你可不要看大妈现在这么肥壮,当年也是个人见人爱的小仙女嘞”,大妈话锋一转。咯咯的笑声在走道中缓缓回响,但是这次并没有聒噪的大嗓门,而是贴心呵护的轻声语。
我们已经上到了三楼,大妈的气息依旧是顺畅的,丝毫不见气喘吁吁的模样。
“姑娘呀,大妈不知道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大妈,你说,我听着呢!”
“咋们宿舍楼下的那片小树林,你应该知道。谈恋爱呀,要长个心眼,别被欺骗了。我亲眼看过好多的。男生和一个女孩腻歪完了,片刻,就与另一个女孩搞暧昧,咦”,大妈有稍许的叹息声,对渣男的藐视嫌弃感。
大妈的话,有意无意的警示着我。室友原来提醒我,说明鑫花心,我不是很确信。现在,我的内心已然下定了决心,要和明鑫分手了。
时间就在一步之间,不给你丝毫的喘息,毫不留情的从你脚下滑过。
四楼的地板,现在已经在我们的脚下。
-04-
大妈精神饱满的进了门,我余光发现室友的眼睛都在放光,透露出“这肥婆,没想到这么有力”的惊叹。
大妈熟巧的撕了膜,屈腿,反手一翻,桶顺溜的滑了下来,回归了它的位置。咕咚咕咚的,愉悦的叫唤着。
“好了,姑娘们晚安,早些睡,少玩些手机。”大妈友善的提醒着,随手带上了门。我呆呆的站着原地,目送大妈缓缓的离开。
我已经不知道室友们在询问些什么,我只有一个念头,向明鑫打个电话,分手。
“嘟,嘟,嘟......”,我不知道电话响了多少声,也没有在意,他在什么地方。那头传来气喘如牛的声音,“大半夜,你特么不睡觉呀,有病?”一旁有窸窸窣窣的女声,“真扫兴”,我没有理会和他争吵什么,淡淡的说道,“我们分手吧,你不值得我拥有”,愉悦感慢慢的在心中回味,扩散。久违的轻松,又让我重获新生。
这一晚,我没有了噩梦,我不再担心他会抛弃我,因为他不再值得我来拥有,我已经对他斩断了情思。这种渣男不配拥有,我的爱情。
这是我睡的最安稳的一觉,我明白我要的爱情,就像宿管大妈和大叔那样,即使身残,仍然相濡以沫。
爱情,让一个体重90斤的女人,增重到140斤,因为曾经他是她的肩膀,现在他倒下了,她要成为他的肩膀,搀扶他,继续前行。
早上收拾停当,在室友的催促声中,下了楼。
“嗨,大妈,早上好。”
“早上好,上课记得吃早餐哦,对胃好。”
“嗯嗯”,微笑洋溢在我的脸庞,同样,大妈的脸上也复刻着微笑,尽管室友脸上表情很是疑惑,管她去呢。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时间就是一种消逝水,无论是厌恶还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切都被抹去。新的开始,新的生活。
“嗨,大妈,晚上好。”
“晚上好,早些睡,别熬夜。”
好的,知道了,晚安。
关门哨声再一次的响起,而我早已离开了情侣大军,那昏暗的灯光下,那熟悉的小树林,已经和我了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