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2日我第一次送M回家，站在她家楼下，看着楼梯间一层一层的灯亮了才转头要走，没走几步又回过头在微信上多嘴问了一句有没有到家，收到回复才终于安心回去。昨天则是我最后一次送她回去。
M在我公寓漠然地收拾着衣物，我站在旁边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她拒绝了好多次，我还是坚持要把她送回家。和以往争执的结果一样，她最后都拗不过我。但在分手这件事上，她赢了。路上我帮她拿着行李，和她刚搬过来的时候一样。她家就住在我公寓对面，行李不多，可我每一步都觉得沉重。我真想扔掉行李跪在她面前，求她不要走，但是街上人很多，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没人是不是就会这样？我也不知道。
到了楼下，她从我手里接过行李，我握紧提手但不一会就松了。我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平静地打开了楼下的铁栅门，楼道间的窗户又像之前一样，一层一层的亮起。这时候手机响了，M发来微信说到家了，我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哭了。快走到小区门口，保安朝我望了望，我赶紧擦了下眼睛，故作平静地走了出去。
我不想回到我的公寓，屋里全是M的味道，衣柜，枕头，毛巾，不用想，还有往日的笑声和刚刚争吵过的气息，说不定还有M忘记带走的小饰物，我不想再想了，便向街道的另一头走去，远处黑的看不到边，但是此刻它是多么的亲切。
在黑得确定不会有人走过来的地方，我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摸出了口袋里的烟，晚秋的夜，风还是挺大，打了几次火都打不着，在快要放弃的时候烟被点着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望向黑暗的彼端，一条亮着路灯的马路，时不时一辆急驰的车而过 。M从未因为我抽烟干涉过什么，我看得出来她相当在意，只是不说，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想在她面前抽，她越是表现的不在意我就越得寸进尺地想让她表现出在意。就像M最后说得那句话，有时候我不知道你是爱我还是爱折磨我。
几根过后，喉咙干得厉害，我起身准备去买瓶水。在拐角的地方，我注意到了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就着暧昧的路灯，我看的很仔细。我想了一会，按照广告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那头是个三十岁左右女人的声音，一般服务行业的接线员都会亲切地自报家门，但是她没有，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好，可能是出于特殊行业的谨慎。我说我在电线杆上看到了你们的电话。那头愣了一下，语气亲切了一点，那么先生您需要什么价位的，我们这边有四百，五百和六百的。我问有什么区别。四百的是学生，五百的是白领，六百是少妇。我想了一会说五百。好的，先生，请问您已经开好房了吗，开好的话，我们这就让妹妹过去，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我说没有，不过你还不知道我在哪里，就能保证十五分钟到？那头语气平缓了一点，是这样的，我们在市区各个地方都有点，就是为了方便为顾客服务。这种话要是放在平时，我信也不信。我说，我一会开好房再通知你。
不对。放在今晚我也不信。我压根不相信这种事情。
我就近找了个最差的宾馆，差到房间门是要钥匙开的那种。鞋也没脱就一下倒在了床上。我开的是标间，心想后半夜起码还能有张干净的床睡觉。我在想这些的时候还是压根不相信有什么人会过来。我把地址房间号给那头发了过去。那头迅速给我回了，说保证十五分钟就到。现在我更不相信了。我再也不相信保证之后说的话了。
我静静地躺在那里，整个房间都在回荡着我的心跳声，太阳穴里的血管像是要胀开来了。十五分钟到了。电话果然响起来了。我看了一眼号码，和小广告上面的号码只差最后三位。我不相信这是一种巧合。电话那头娇滴地说她已经到宾馆附近了，虽然捏着嗓子，但我还是听出来就是刚才那个三十岁的女人。但是要先付服务费才能见面。我说怎么给。她给了我一个没有头像没有朋友圈没有昵称的微信号，让我往这里面打五百服务费。看见没，我猜得一点没错。就是个骗子。
我说先打两百行不行。看到人我再付全款。电话那头说可以。我朝那个微信打了两百。收了钱没多久。电话又响了，是一开始那个号码，那头语气明显急了，我心想这人角色切换真不嫌累。先生你是耍我们吗，说好了五百怎么只给了两百。我说不是可以先给两百见到人再付全吗。那头明显生气了，不是这样的，必须要付全部，小妹才能见面，我这边单子已经打好了，麻烦你尽快把钱打过来。我笑了两声，我说没个什么保障，我担心被骗。那头也冷笑了两声，先生，大半夜的谁会给你开玩笑，我们都是诚信经营的，诚信两个字还不够吗。我想了想，这样啊，那算了吧，那两百就当送给你们的诚信吧，大半夜也挺辛苦的，来回切换声音。那头语气更加急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边单子已经打出来了，你必须要打钱过来。不然我就让几位小弟到你房间找你去了。我说那你们来吧。就挂了电话。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压根不相信有什么人会来。我也压根不相信有什么服务。我什么都不相信了。
我本想就在这边睡了，因为我压根不相信有什么小弟会来，但还是去退了房。前台头也没抬，超过十分钟不退钱。我说谢谢，没关系。
出了宾馆，外面的风更冷了，我又点起了一根烟，除了个在垃圾箱里找可乐瓶的老太太，什么人也没有。我往回走，走到了M所在小区和我公寓之间的马路上，想了一会，转身向小区走去，整个小区只有几户人家灯还亮着，保安没有偷懒睡觉，看见我走过来，像是认识我一样死死地盯着我，我不怕他，我也不想看他。喵了一眼就继续走了进去。我走到M家楼下，整栋楼死一般的寂静，月光下显得有些惨白。手机一直没有消息过来，我已经把声音开到最大了，还是没有。我又点起了一根烟，抽了几口便扔掉了，转身朝自己公寓走去。
打开门，屋里果然都是M的味道，墙上，地上，衣柜上，枕头上，冰箱上，水龙头上，毛巾上，牙膏上，衣架上，都是M的味道，当它们朝我涌来的时候，我突然坐在地上，大声地哭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