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量衣尺

多年来,家里一直存放着那根木制量衣尺。

童年的记忆里,只要我犯错,母亲就会抄起尺子,狠狠地抽打我的手心。但是,小手变得红肿后,她又含着泪用冷毛巾替我敷手,口里不停地念叨着:娃啊,没有规矩,人就不会有出息啊。记住了,这把尺子,就是我们家的规矩。

从小学到大学,这把量衣尺和母亲的教导,一直伴随着我,时时警醒着我,要做个有规矩的人。

大学毕业后,我如愿考入本市公务员系统,成为一名纪检监察干部,参与查处违法违纪的党员干部。特殊的工作岗位,令我有些忘乎所以,渐渐忘记了母亲的教导,放松了自我约束。

有一次临下班时,我看到办公室有几包多余的茶叶,想到父亲特别爱喝茶,心里没多想,就顺手放进了包里,准备带回去孝敬他。

“老爸,免费茶叶。”刚跨进门,我就扬了扬手中的茶叶,炫耀地说:“看,还是儿子有本事吧,喝茶都不用花钱。”父亲还没回过神,就见母亲板着脸问道:“免费的,哪来的?”我得意地说:“嗨,单位的办公茶叶,放也放着,不拿白不拿。”

母亲脸色一沉,迈着蹒跚的步子,从卧室抽出量衣尺,气愤地喊道:“孽障,给我跪下。”我顿时愣住了,连声说道:“老妈,您这是干嘛呀!儿子这么大了,好歹还是国家干部,哪能说跪就跪啊!”

父亲见情形不对,拼命对我使眼色,小声说道:“臭小子,翅膀硬了不成,还不跪下?”我扬了扬头,梗着脖子说:“我做错什么了?这办公茶叶我不拿,别人也会拿,至于嘛?”说完,我随意瞥了母亲一眼,却见她眼睛里噙着泪子,连拿着量衣尺的手也开始抖了起来。

“老妈,您,您别动气啊!”知道母亲经历过中风,轻易不能再动气,我吓得连忙跪了下来,自觉地将手伸过去,轻声说道:“打吧,只要能让老妈解气!”

“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没有一点规矩啊?”母亲擦着眼泪,伤心地说:“公家的钱一分都不能乱拿,你今天拿一点,明天拿一点,你还不算犯错误吗?亏你还查违法干部,怎么自己倒干起这事来了,你忘了我们家的规矩了吗?”

一下,两下……,尺子无力地抽打在我的手上。我愕然地抬起头,母亲消瘦的脸庞下,绷紧的青筋清晰可见。我的心里顿时一阵刺痛,母亲老了,老得连责打的力气都没有了。而我,却还要她费心修正我人生的航线。

此后,工作中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严格按照各项规定办理,不敢逾越规矩一步。偶尔出现偏差,我就会想起母亲的话语,想起那把立规矩的量衣尺,迅速纠正自己的思想。

   如今,那根木制量衣尺依然保存在家中,虽然日渐斑驳、变形,但它折射出来的人生道理,却是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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