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绣坊
凌落云走到栾欢月所处绣架的窗前,伸手把窗户打开,日光洒了进来,衬着整个初春暖暖地。
凌落云见栾欢月即将完工的霞帔,在她身后冷不防地问起:“近日林凤的死前那晚究竟看到了什么闹的整个绣坊沸沸扬扬,你可得到你想到的答案了?”
栾欢月一愣,放下绣针,眼里一片阴霾:“姑姑瞧着,像是有答案了吗?”
凌落云轻轻笑了一下,像是嘲笑自己多事:“绣坊虽小,却也暗有乾坤。你可小心些,别得不偿失。”
栾欢月重新拿起绣针,飞快地绣着:“姑姑放心,欢月不是多事之人,自会以大事为重。”
凌落云满意地点头,复又拿起了手里的书:“你若助我,我自有回报。”
近日发生了许多事,但栾欢月一直都在暗暗地绣着凌落云交待她绣嫁衣,因此两日后,赶在休沐日前做完了。凌落云打眼看了看,针脚缜密,拿出去是个挑不出错的,知道她用了些心思,满意地点头,给栾欢月多放了两天假。
李欢儿本想约着栾欢月一同去游玩,但见陈雪来寻了她,便偷笑了她独自走了。这些日子陈雪里里外外地帮着陈星与她联络,没少往早梅院跑。栾欢月知道陈雪因着陈星对自己心有怨气,却也没有说破,只一直装傻,假装没听到陈雪明里暗里的告诫。
陈星早早地就告了假,等在了颜府门口,与看门的小厮闲聊,见陈雪与栾欢月两人前来,忙迎了出来。陈雪见陈星眉开眼笑,却没给他一个好眼色,直接无视掉了两人,自顾往家走。
“栾姑娘,走罢!”陈星见姐姐不理自己,也没理会,与栾欢月两人往南城方向走去。
宝应城 南城某处民宅
走到南城某处民宅巷口,陈星指了指一民宅,向栾欢月说:“我听周围的邻居说,翠儿有个不成器的哥哥,成日里在赌场厮混,前段时间欠下了五十两赌债,躲到杭州去了。翠儿出了事,翠儿她娘自觉没脸做人,终日里躲在家里不出来。”
栾欢月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那近日来,可有生人寻她娘吗?”
陈星苦笑地摇了摇头:“除了我,不曾再有旁的人来。”
栾欢月想了想,往翠儿家门走去,陈星见状,也追了过去。见她要敲门,忙止住她,自己伸手敲了起门来。半晌,都不见有人来应门。
栾欢月见陈星摊手表示无可奈何,微微一笑,朗声道:“陈小哥,颜家派咱们来给翠儿姐姐家送些财帛,既然家中无人,咱们便改日再来罢!”
陈星听后,明白了栾欢月的意图,面露出了然地喜色,忙高声称道:“是,是,是!咱们走罢!”
两人还没走出十步,翠儿家的门便吱嘎一声,打开了。
翠儿娘年过四旬,虽面容憔悴了些,但身上的衣料却并不显清贫,显然是从前翠儿帮衬地缘故。
“你们是颜家派来的人?”翠儿娘疑惑地问着面前的栾欢月与陈星。
栾欢月从怀里掏出一荷包,从里拿出了一用红布包着的银子,约莫着有十两左右,要往翠儿娘手中递。翠儿娘见后十分眉开眼笑,忙伸出双手要接,但栾欢月的手却忽然缩了回来,疑惑地看着翠儿娘:“可我得了嘱托,须得询问您几个问题,才能把这银子给您。”
翠儿娘眼珠一转,忙躬身应是,表示自己一定知无不言。栾欢月问了几个问题,翠儿娘一一回答后得了银子,眉开眼笑的关门进屋了。
两人离得远了些,陈星才问起栾欢月:“栾姑娘,真的是颜家派你来送银子的吗?”
栾欢月摇了摇头,真挚地对陈星说:“我不瞒你,并不是颜家派我来的,是凌姑姑。”见陈星面露疑惑,栾欢月换了一副感慨不已的面容道:“第一次见小哥,小哥便告诉我凌姑姑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从前我是不信的。但今日我却信了,凌姑姑是个菩萨心肠。”
陈星见此,也不疑有他,也跟着栾欢月感慨了几句,两人便道了别,分开了。
宝应城 西城 陈星家
陈星回到了家,见自家姐姐在厨房里忙活着,眉开眼笑地向陈雪聊起了自己与栾欢月两人今日种种,见陈雪冷着脸,放下了手里的菜刀,冷冷地望着自己,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望着她。
“往日里劝了你这么些次,你倒是个没记性的,还往她身边凑!不过是送个银子,值得你向掌柜的告假,巴巴地陪着一同去?”陈雪话说的直接,丝毫没顾忌着陈星的脸面。
陈星面露尴尬,低眉顺眼地哄陈雪,陈雪却还不顺气,接着说道:“若是个本分的姑娘,我自不拦着。你瞧着她做事、说话,像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怎的你就是不死心,偏要往火坑里跳!”
“长姐,你莫要再说了!我自有我的原因。即使…即使栾姑娘瞧不上我,此生我也只愿对她一人好。”陈星见陈雪数落起来没完。
陈星往日里卖货,惯会察言观色,看人更是独到,怎会看不出栾欢月对自己无意,只是一直回避着不去想那些问题罢了。
“反了天了!爹娘在天有灵,听见你这样胡闹的话,也会被你气活过来了!我明日回府,倒要问问看那个狐媚子,使了些什么手段!”陈雪听到陈星的话,气的胸脯起伏不定,指着陈星的鼻子骂道。
“爹娘若是知道,只会感恩她的恩德,定不会责怪我的。”两人沉默了半晌,陈星方才忍着心里的酸楚,开口道。
陈雪被陈星的话惊到,瞪圆了双眼,激动地抓住他的手问道:“难道…难道…她便是…赠药的姑娘?可她家不是在杭州吗?”
姐弟俩又说了半晌话,陈雪近日来被栾欢月闹的郁郁不平的烦闷全消,这才明白了为何陈星与栾欢月虽是初见,却对她分外热情。
陈雪、陈星本是杭州人,十六岁时,陈雪只身一人来宝应城,进了颜家当蚕娘。母亲生了陈星后没多久便去了,家中虽还算殷实,但三年前父亲突发了一场疾病,急需百年人参吊命,但那年人参紧俏,陈星跑遍杭州,只有一家还余有一根被人定下的人参。陈雪鞭长莫及,陈星只得去求到了那家,那家人却出了门。就在陈星绝望之际,那家人的姑娘闻讯找到了陈星家,把人参赠给了陈星,使得陈父又多活了一年。
待到陈父去了,陈星便跟着家姐来到了宝应城,跟着掌柜的学习经商之道,在缎裕坊做活。
两姐弟也不做饭了,两人聊着往日,直至入夜。
宝应城 牢房
阴冷地牢房里,一众犯人被分成了男女,五人一间地各自关在牢房里。栾欢月手里拿着食盒,跟在牢头身后,走到了一处牢房门口停了下来。栾欢月忙向牢头道谢,暗地里给了他一块碎银子。
翠儿早就看见了她,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愤慨的神色,目光平静。牢头喊了她几声,称有人看她,见她没反应,也不理她,叮嘱栾欢月不要太靠近牢房便走了。
“你来做什么?”翠儿见栾欢月一直看着她拎着食盒,终于还是忍不住,走了过来,开口问道。
“从入狱那日起,便没有人再来看过你罢?”栾欢月将食盒放在地上,打开来,递吃地给翠儿。
翠儿也不客气,接过后狼吞虎咽地吃着,没有回答栾欢月。
“你不必跟我说什么,因为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翠儿的手停顿了一下,满是不信地看了栾欢月一眼。栾欢月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不信的。那我说与你听罢!”
“我想了想,其实你杀人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凤儿姐在死前那晚,撞见了麻姑姑与人私会。”栾欢月说着,见翠儿目瞪口呆的样子,知道自己没有推测错:“你哥哥欠了赌坊50两赌银,你母亲平日里花钱大方,应也没攒下什么钱,求到了你这里。我想…麻姑姑是看中了你这点,加之你常为她办事,十分稳妥,许了你一笔银子,让你去杀人的罢!”
栾欢月说的,与事实相去不大,翠儿没有吭声,依旧闷声吃着饭。
“你觉得…你这枚认了罪的弃子,还值得花一笔为数不小地银子吗?”栾欢月冷声问着翠儿。
翠儿被她说的一愣,心里也犹疑了起来,出声反驳:“不可能!她许诺地,从不食言。”
“你身陷囹圄,哥哥是个不管事的,母亲又对你不闻不问,外头的事情又能了解多少?即使没给你银子,让你知道了,你又能出的去找谁讨公道吗?”栾欢月接着问道。
“栾欢月,你真是个心狠的,既已知道真相,又跑来牢房里奚落我的愚蠢!是为了报复我吗?”翠儿生气的把碗打翻,拽着栾欢月的衣服,眼珠子瞪地大大的,眼里满是怨毒。
“对!我就是来把你最后一点希望打碎的!”栾欢月朗声大笑,声音恶毒。翠儿见此怒气更胜,隔着铁栅栏狠狠地揪着栾欢月的头发,伸手想要打她,一边怒骂道:“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你斗得过麻荣青、斗得过朱嬷嬷,但是你绝斗不过他!”
“他是谁?”栾欢月猛地拽住了翠儿抓着自己头发的手,眸子清冷,直直地望着翠儿。
翠儿知道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反倒开怀大笑:“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你猜啊!哈哈哈哈……”
栾欢月还想再问,但此时牢头却骂骂咧咧的来了,见翠儿状若癫狂地笑着,忙催着栾欢月离开,捡着地上的碎碗残渣。栾欢月讨好地应下,又给了牢头一两碎银,帮着牢头也捡着碎碗残渣,却悄悄地留了一小片,塞到了覆盖在牢房地上的草里后,与牢头离开了。
当夜,翠儿娘听到有人敲自家门,以为是自己的赌鬼儿子回来了,忙去开门,但开了门却不见一人。低头一看,却见一包银子放在了地上,约莫有四十两左右,面露喜色,四下望了望,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忙关上了门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街上空无一人,只得一清丽的身影,缓缓地走着,不知往何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