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人会死三次,第一次是他断气的时候,在生物学上他死了;第二次是他下葬的时候,人们来参加他的葬礼,怀念他的一生,然后他在社会中死了,不再有他的位置;第三次是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把他忘记的时候,那时候他才真的死了。
《寻梦环游记》刚开始我以为这是一部讲述梦想的影片,按照以往的套路,无非是男主追寻梦想而不可得,遭到家人的反对,几经挫折磨难,终于取得家人的谅解与支持,最终实现梦想。影片好像说的是这,但又不全是这,影片涉及的范围很广,有关梦想,有关情亲,有关家庭,有关生命,貌似冲突矛盾却又和谐统一。
以前我也常想,人死后会是怎样的,如果说有关于我记忆的最后一个人死去之后,那么靠什么证明我曾经来过呢?影片给出了答案: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你。人死之后,大家都会到一个叫做亡灵之地的地方,在那里的成员情感、生活方式、社会关系和人类社会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亡灵们再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他们的存在,维系在别人的记忆中,当无人再记得你之时,你就真正灰飞烟灭,走向终极死亡。
电影里,落魄乐手埃克托为猪皮哥弹奏完一曲时,猪皮哥安然闭目后化成星光消散之后,原本两个人坐的床也由此发生重心的变化,轻塌向终点,埃克托无言举杯一饮而尽,无不让人感受到一种空前的孤独与寂寞。我时常在想人总是要死的,何苦走这一遭,正如朱自清在《匆匆》中所说:我赤裸裸来到这世界,转眼间也将赤裸裸的回去罢?但不能平的,为什么偏要白白走这一遭啊?朱自清没有给出答案,我也不能,我甚至常常会被人为什么而活着的问题困扰着。
电影中的埃克托为追寻梦想而抛下家庭远赴他乡,最终却被害中毒而亡。对于家庭来说,他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甚至还给家人带来了痛苦。如果说没有影片中亡灵世界的故事,那么埃克托就是一个抛妻弃子,穷困潦倒最终不幸被香肠噎死的可怜虫罢了。这样的生命或者说生活有意义吗?好像没有,但真的是这样吗?其实不然,当老的睁不开眼的COCO,几乎忘记了所有的记忆之时,脑海中浮现的还是当她还是一个小女孩之时,他的爸爸给他唱歌,亲切而慈爱。曾曾祖母伊梅尔达对埃克托即使心怀怨恨,但唱起其为自己写的歌之时仍然感到满满的感动与幸福。
每个人的存在都如同黑暗里的一盏烛光,光亮虽小,却能带来光明。
我曾经有个不大不小的梦想,正如《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中柯景腾所说的那样,希望这个世界因为有我的存在而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如果说这个世界的正负能量之比是一比一,那么我希望这个世界因为我的存在,可以让正能量多那么一点点,哪怕只是0.0001。陆游说:死去元知万事空,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看似无差别,实则大不同,想象这样两个世界,一个世界没有你,一个世界有你,那么这两个世界不同的地方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人生一梦,白云苍狗。错错对对,恩恩怨怨,终不过日月无声、水过无痕。所难弃者,一点痴念而已!
——桐华《步步惊心》
电影的英文名为《COCO》,coco即为米格的奶奶,电影中那个又老又丑,还有老年痴呆的那个老太太,她让我想起我的外婆,我的奶奶及家里一些年长的长辈,当我们庆幸于自己的年轻之时,想当然的以为她们不懂我们所懂的事,可曾想过,她们也曾年轻过,一开始也只是个小女孩,也曾扎着辫子唱着歌,也曾是别人的心头肉,只是慢慢在岁月中明珠蒙尘,沧桑了模样。可曾想过我们也会这样老去,老的门牙掉去,老的睁不开眼。所谓岁月不饶人,而我们又何曾饶过岁月。关于死亡的问题,影片给了我们一个温暖而心酸的慰藉。
不是重逢,不是淡忘,不是时间,不是人人皆如此,而是“记得”。
人们常说阴阳两隔,死亡令人绝望的是,它切断了所有信息联系的渠道。从此,你只能存入,不能取出。但存在与虚无之间,正如影片所讲述的一样,当你在做每一件事之时,总有你的亲人围绕在你的身边,默默注视着你,默默保佑着你。
我还记得舅公给我买过的糖,还记的奶奶给我念过的“压惊水”,只是她们已然不在了,我会是记得她们的最后一人吗?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归有光《项脊轩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