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资治通鉴》[549]| 汉灵帝礼葬太后,段纪明变为鹰犬


五月十六日,大赦天下,改年号。

长乐太仆侯览因专权跋扈和骄横奢侈获罪,灵帝下令收回印信,侯览自杀。

[点评]

侯览本是宦官集团的重要成员,在宦官专权的背景下,他为什么能被举报而且定罪?史料中没有详细记载。估计是他损害了其他宦官利益。

六月,京师发大水。

窦太后的母亲在比景(流放地,越南筝河口)去世,窦太后过度忧伤,思念成疾,六月十日,在云台崩逝。因宦官们对窦姓家族积怨甚深,所以用运载衣服的车,把窦太后的尸体运到洛阳城南的市舍,停放数日后,曹节、王甫想用贵人的礼仪来埋葬窦太后。灵帝说:“窦太后亲自拥立朕为皇帝,继承大业,怎么能用贵人的礼仪为她送终?”于是仍照皇太后的礼仪发丧。

曹节等人又打算将窦太后埋葬到别处,而把冯贵人的尸体移来和桓帝合葬。汉灵帝下诏,召集三公、九卿等文武百官,在朝堂上集会议论,命中常侍赵忠监督集议。

当时,太尉李咸正卧病在床,挣扎着抱病上车,并且随身携带了毒药,临走时对妻子说:“倘若皇太后不能随桓帝一同祭祀,我决不活着回家!”

会议开始后,与会者数百人,互相观望了很久,没有人肯先发言。赵忠催促说:“议案应当迅速确定!”

廷尉陈球说:“皇太后品德高尚,出身清白,以母仪治理天下,应该配享先帝,这是毫无疑问的。”

赵忠笑着说:“那就请陈廷尉赶快执笔起草议案。”

陈球立即下笔写道:“窦太后身处深宫之中,天赋聪明,兼备天下之母的仪容和品德。遭逢时世艰危,窦太后援立陛下为帝,继承皇家宗庙祭祀,功勋卓著。先帝去世后,不幸兴起大狱,窦太后被迁往空宫居住,过早离开人世。窦家虽然有罪,但事情并非太后主使发动。而今倘若改葬别处,确实使天下失望。并且冯贵人的坟墓曾经被盗贼发掘过,骨骸已经暴露,与贼寇尸骨混杂,魂灵蒙受污染。何况冯贵人对国家又没有任何功劳,怎么有资格配享至尊?”

赵忠看完陈球起草的议案,气得脸色大变,全身发抖,嗤笑说:“陈廷尉起草的议案真好!”

陈球回答说:“陈蕃、窦武既已遭受冤枉,窦太后又无缘无故地被幽禁,我一直很痛心,天下之人无不愤慨叹息!今天,我既然已经把话说了出来,即使是会议之后遭到报复,决不后悔,这正是我一向的愿望。”

太尉李咸紧接着说:“我原来就认为应该如此,陈廷尉的议案和我的意见完全相同。”

于是三公、九卿以下的文武百官全都赞成陈球的意见。

曹节、王甫仍继续争辩,他们认为:“梁皇后为先帝正妻,后因梁家犯恶逆大罪,将梁皇后别葬在懿陵。汉武帝废黜正妻卫皇后,而以李夫人配享。现在窦家罪恶如此深重,怎么能和先帝合葬?”

太尉李咸又向灵帝上书说:“我俯伏回想,章帝窦皇后陷害梁贵人,安帝阎皇后家犯恶逆大罪,然而和帝并没有提出将嫡母窦皇后改葬别处,顺帝也没有下诏贬降嫡母阎皇后。至于废黜卫皇后,那是武帝在世时亲自作出的决定,不可以用来相比。而今长乐太后一直拥有皇太后的尊号,又曾亲身临朝治理天下,况且援立陛下为帝,使皇位光大兴隆。皇太后既然把陛下当作儿子,陛下怎能不把皇太后当作母亲?儿子没有废黜母亲的,臣属没有贬谪君王的。所以应将窦太后与先帝合葬宣陵,一切都要遵从旧制。”

灵帝看了奏章,完全采纳李咸的意见。

秋季,七月初二,将窦太后安葬在宣陵,谥号为桓思皇后。

[点评]

宦官们千方百计不能让窦太后好死,如果为窦太后正名,就相当于把自己置于叛乱的地位。汉灵帝知道,没有窦太后,他是当不上皇帝的。 他还有感恩的初心,所以让窦太后死后终于有了名分。 从这件事来看,灵帝在一定的程度上,还是有发言权的。但是灵帝毕竟是在宦官环伺的环境下成长,这对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的形成,只能带来负面影响。在宦官的教唆下,让他逐渐地步入了无知昏庸的状态,这给东汉王朝埋下了覆灭的祸根。

有人在朱雀门上书写,说:“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禁谋杀太后,三公、九卿,空受俸禄而不治事,没有人敢说忠言。”灵帝下诏,命司隶校尉刘猛负责追查搜捕,每十天作一次汇报。刘猛认为所书写的话与实际情况相符,因此不肯加紧搜捕。过了一月有余,仍然没有搜捕到书写的人犯。刘猛因此坐罪,被贬为谏议大夫,又任命御史中丞段熲接替刘猛。于是段熲派人四出追查搜捕,包括在太学游学的学生在内,逮捕和关押的有一千余人。曹节等又指使段熲以其他事弹劾刘猛,将他送到左校服苦役。

[点评]

段颎如有神助地平定了东羌、西羌,两年前被调进京城担任侍中、御史中丞。段颎和“凉州三明”的另外两明不一样,皇甫规、张奂两人都痛恨厌恶宦官,而段颎则和宦官们打成一片,因此段颎不仅调回京城,还两年之中升迁了几次。抗羌英雄段颎蜕变成宦官的鹰犬。这时也屈服了宦官,由此可见,在名利面前,如果一个人的立场不坚定,是很容易屈服于邪恶的。

当初,前司隶校尉王寓依靠宦官的势力,曾请求太常张奂推荐,被张奂拒绝。王寓便诬陷张奂为党人,使他遭受禁锢,不许做官。而张奂跟段熲之间曾经因对西羌战争有过争执,互相怨恨不平。所以段熲担任司隶校尉以后,打算把张奂驱逐到敦煌郡,然后加以杀害。后因张奂向段熲服软哀求原谅,段熲才放过他。

[点评]

段颎看了张奂的信后顿生恻隐之心,或许这更象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张奂和自己一样,一生为国镇守边关,如果老将被诬陷迫害而死,自己日后是否也会遭遇同样的命运呢?于是,段颎不忍加害张奂。

张奂回到家乡闭门不出,收弟子千人,讲授儒经,奋力写出一部三十多万字的《尚书记难》,还培养出两个开创草书的儿子张芝、张昶,最后一直活到七十八岁才告终。

当初,魏郡人李暠担任司隶校尉,因为以前的矛盾,公报私仇杀了扶风人苏谦。苏谦的儿子苏不韦将父亲的尸体浅埋在地面上,不肯入土下葬。然后,改名换姓,结交宾客,决心为父报仇。稍后,李暠擢升为大司农,苏不韦躲藏在草料库中,挖掘地道,一直通到李的卧室,杀死李暠的小妾和小儿子。李暠十分恐惧,用木板遍铺地面,一夜之间,搬动九次。苏不韦又挖掘李暠父亲的坟墓,砍下死尸的头,悬挂到集市上。李暠请求官府派人缉捕,未能抓获,他愤恨以极,竟至吐血而死。

[点评]

苏不韦为父报仇的故事很“励志”。

后来,苏不韦遇到朝廷颁布赦令,才敢回到家乡,安葬父亲,举行丧礼。张奂一向和苏家和睦,而段熲和李暠亲善。段熲延聘苏不韦为司隶从事,苏不韦感到恐惧,声称有病不肯就职。段熲勃然大怒,派遣从事张贤在苏家将苏不韦杀死。行前,段熲先将一杯毒酒交给张贤的父亲,并且威胁他说:“如果张贤此去杀不了苏不韦,你就把这杯毒酒喝下去!”张贤便逮捕苏不韦,连同他的一家共六十余人,全都杀死。

当初,勃海王刘悝被贬降为瘿陶王时,请托中常侍王甫游说桓帝,如果能够恢复原来的封国,愿送给五千万钱作为谢礼。不久,桓帝去世,遗诏恢复刘悝原来的封国。刘悝知道,这不是王甫的功劳,因此不肯送给王甫这笔谢钱。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经常和勃海王刘悝来往,王甫秘密派人监督,将情况告诉段熲。冬季,十月,逮捕郑飒,羁押北寺监狱。王甫又指使尚书令廉忠诬告说:“郑飒等人阴谋迎立勃海王刘悝当皇帝,大逆不道。”于是灵帝下诏,命冀州刺史逮捕刘悝,就地审问核实,责令他自杀。刘悝的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歌舞伎女二十四人,全都死在狱中。封国太傅、宰相以下官吏,全都伏诛。王甫等十二人都因此有功被朝廷封为列侯。

[点评]

王甫为了报复亲王刘悝 ,竟然狗咬狗向自己的同类郑飒也下了黑手。

十一月,会稽妖贼在句章起兵,自称阳明皇帝,部众以万数。朝廷派扬州刺史臧旻、丹阳太守陈寅讨伐。

十二月,司徒许栩罢免,任命大鸿胪袁隗为司徒。

鲜卑入寇并州。

这一年,匈奴单于车儿死,子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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