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王宫花园里,普绪克随意地漫步】【云端,维纳斯自我欣赏中】
普绪克(在舞台中央)(环顾四周,看到景色明媚,心情放松,语气愉悦):
每当花丛把晨曦披上肩头,
再抖抖花瓣,宛若女神的裙摆,
我难以自持地动容,为这惊人的光彩。
光明与美丽,竟和谐地交融,
这样动人的颜色,是否堪称一种美德?
青春与年华,描摹着我的容颜,
国王的幼女,已长成这百花的宠儿。
众人的赞美令我陶醉,也易使人晕眩。
他们说,敬这最美的女子。
众人(在后台热烈地呼喊):
普绪克!普绪克!
普绪克(忧愁而缓慢地微微低头,撩动裙摆):
可这溢美的酒杯,凡人谁又敢肆意啜饮。
(普绪克下)
维纳斯(自信地,慵懒地走到舞台中央)(边走边说):
又到这群芳争艳的时节,
从人间到神界,那香氛果然足够惑人。
凡人普绪克的美名,已远播天庭。
(面带自信的笑容,抚弄头发)
还好有我,爱与美的女神路过,
人们方不至于痴迷于庸俗的姿色。
唯当清晨照镜梳洗,女神也不免惆怅,
这无从挑战的容颜,我已享有太久。
(扶额,自我陶醉)
可叹!
百花也不若它雍容,晨曦也不若它明媚!
用凡俗的事物形容神明,岂不是一种冒犯!
这阅过天上人间的镜子,
你当知道我的惆怅源于我的满足:
放眼天穹大地,
谁是最美丽的女子?
是维纳斯,维纳斯。
众人(在后台热烈地呼喊):普绪克!普绪克!
维纳斯(惊诧地问):什么?!
神镜(后台配音,谦恭却平静地):
在这天穹之上,您艳压群芳。
智慧的雅典娜是您的手下败将,
高贵的神后也不能抢夺您的荣光。
您是高悬东方的启明之星,
但恕我直言,陆地上还存在着一种
无须叫人叩首的美丽,
那就是公主普绪克,大地的新宠,
一个心灵同外表一样剔透的精灵。
她的名字,成了新的口耳相传的咒语,
只怕要将你这自负的女神代替。
维纳斯(惊讶,气愤地走动):
这荒谬的审美叫我怜悯,
这愚蠢的比较叫我气愤!
(握紧神镜)
人们怎会搁浅我维纳斯的美名,
你所说的到底是假是真?
神镜(肯定地):
众人长途跋涉只为一瞻她的笑颜,
它如春风拂去湖上黑夜。
万物有多少对你的崇拜,
就有多少对她的热爱,甚至更多。
可怜女神竟将王蝶错当麻雀。
维纳斯(由愤怒渐转阴狠,握拳狞笑):
竟敢这样!凡人愚昧!
你也莫敢怜悯我,我忠实的朋友!
挑战神明的,无不是自食苦果,
纵然这世间,有将将与我匹敌的容颜,
也只怕它的主人无福消受!
(恨恨地,扬声喊)丘比特!到母亲身边来!
丘比特(从后台上)(脚步轻快,表情轻松愉悦)
(见维纳斯怒容,遂严肃神情,快步上前,紧张地问):
母亲,正是美的时节,正是爱的气候,
何人何事让您,
这玫瑰一样的面孔绽放怒气?
维纳斯(在爱子面前收敛怒意,露出优雅的笑容,拍拍丘比特的肩):
本是琐事,不宜扰了神之子的耳朵。
(扶胸口,忧愁状)
只可怜我近来实在难以安眠。
人间出现了一个邪恶女子,
藏在美丽的皮囊下蛊惑人心,
就要把母亲的光辉地位挑战。
她的美丽受赐于天,
我身为美的女神,不宜夺走。
唯有将那惑人的皮囊,
嫁给世间最丑恶凶残的野兽,
才不叫良家男儿痴心妄求!
丘比特:(真诚地,坚定地握住维纳斯的手):
既叫爱神丘比特听见,
就绝不会不让您称心如愿。
我有一支黄金箭,能燃起永恒的爱情。
让那恶女与野兽相配永久。
维纳斯(开怀而笑)
【荒山头,普绪克独自一人】【丘比特背着箭站在云端】
普绪克(低着头,祈祷状,忧伤地):
奉伟大的神谕,
父王把我送至这荒山野地。
这既是为了国家的安定,
也是为了我能有个归宿。
一直以来,无人与我结为伴侣。
莫非是爱神已将我遗弃?
丘比特(听到这里,慢慢从后方绕到舞台前方那个)(边走边喃喃自语):
年轻的女孩,爱神从不曾遗弃任何一个人,
但是人心复杂,神也难以进行判断。
(抬头看向观众)
银箭给冷漠的人,
让他麻木的心继续麻木,
不至于被炽热的真情灼伤;
金箭给诚挚的人,
叫他火热的情越发火热,
不至于被冷酷的流年冲灭。
(走到旁侧,观察普绪克)
看你这秀美的身姿,仿佛一株金柳,
可谁又能保证金柳之中没有邪恶的蛀虫?
我是爱神,我用这爱情栽种,
也用这爱情除虫。
(说罢,准备开弓)
(普绪克猛地抬起头,望着远方,神情哀伤而温柔)
(丘比特怔住)
普绪克(温柔地,坚定地):
按照神谕,我将与一条带翅巨蛇定亲
我为我的不幸伤心欲绝,
但是我造福了我的家国,我的父母,
这难道不是一种伟大的幸运?
(失落地一垂头)
我也为那巨蛇感到不幸,
恐怕它生而丑陋凶恶,倍受歧视。
(看向观众,哀伤地,宽和地,展开双手)
希望从此我们互相扶持照顾,
两颗不幸的心灵相聚,不也是一种幸运?
爱神啊,你遗弃我吧,
但我爱人的勇气却不会被你那洁白的羽翼带离。
丘比特(怔怔地望着普绪克喃喃自语,向她走近):
世间竟然有这样动人的女子,
明月的光泽覆在她的身上,
海藻的弧度束在她的发间,
她的眼睛中印满了爱琴海的温柔,
她的话语间出流淌出水晶的澄澈。
究竟是人的儿女,还是神的杰作?
究竟是不是潘多拉的姐妹?
这样感人的言语,是在说服自己,
还是说给云端的爱神听?
那双眼睛莫非已能看见神明,
并下定决心将我征服?
(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金箭,不自觉地握住箭头)
枉我自诩为爱情之神,
用这金银神箭捉弄了多少心灵。
阿波罗也曾因为它们流下泪水,
今天我却要让这善良的女孩,
也成为心不由己的达芙妮。
谁说相不由心生呢?
如果不是胸怀坦荡,
精致的眉眼不会优雅地舒展,
如果不是满腔温柔,
动人的红唇不会甜蜜地勾起。
如果这样的怦然心动还不是爱情,
那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我也不再追问!
(丘比特愤然折断金箭,掷在地上)
可爱的普绪克,
爱神不会将你遗弃给巨蛇!
(丘比特下)
(大姐、二姐上)
【爱神宫殿里,两名女子神色不善地交谈着】
普绪克(喜悦地走上前,召唤姐姐们):
亲爱的姐姐们,自从我新婚以来,
这是第一次邀请你们来做客。
失礼之处还请原谅。
但我从未停止对你们的思念,
见到你们动人依旧,我的心才稍稍落定。
大姐(冷淡地把手搭在普绪克手上):
如你所见,我们还是老样子。
倒是你,竟住进了这样富丽堂皇的宫殿。
本以为小妹嫁入了苦海,
如今一看,这苦海竟是玉石为底,金作檐。
二姐(四处打量,语气尖酸):
的确是个好住处,住在这里也不算苦,
却不知男主人的模样,
真的是一双羽翼,奇怪无比?
普绪克(娇羞地低头):
宫阙辉煌不值得夸耀,
体贴的爱意才令我重获新家。
如今生活别无他求,
只希望姐姐代父母常来看我。
毕竟白昼太清冷,空旷又无人。
二姐:妹夫白天就离开家门,
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
听人说妹夫是条带翅巨蛇,
恐怕……凶恶又骇人?
普绪克(坚决地摇了摇头,又垂下头,神色忧郁):
丈夫待我体贴入微,
在他身边我倍感安全,
如同游鸟安歇在人的掌心,
不能想象更幸福的去处。
只是或许他面有残疾,
从未让我见过他的模样,
我们只在夜间相聚,
像匆匆的露珠,
白日一到,他便离去。
(大姐、二姐十分惊讶,对视一眼)
大姐(焦急地):
夫妻之间竟然相瞒?
结婚许久没有见到真面?
究竟是神秘的王子还是凶恶的匪头?
有着惊人的美貌还是骇人的獠牙?
二姐(焦急地附和,握住普绪克的手):
护你的人不一定爱你,
瞒你的人一定有事情!
将你养得白嫩不一定是宠你,
就像那把猎物养肥的猎人!
【深夜,房间中】
普绪克(一手持蜡烛,一手持匕首,纠结中)
我从未怀疑你护我是出于爱情,
质疑你就像质疑我自己一样,
令我痛苦彷徨。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外表,
你担心我对你的爱还承受不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难道要向我隐瞒一辈子?
难道这一切的温柔,
都是虚假的伪装?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靠近心爱的人时,
我们要手持匕首
普绪克(小心翼翼地举着蜡烛和蜡烛来到床边,照向熟睡中的丘比特)
(惊讶地自语):
这哪里是怪兽?
这是一张超越任何想象力的英俊脸庞。
这……天哪!竟然是爱神丘比特!
(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蜡油滑落)
丘比特(睡梦中的丘比特手臂被烧伤,猛地惊醒,坐起)(看到普绪克手里的匕首,愤怒、伤心):
你曾向我承诺,永远不见我的真面目,
现在你满意了,你这潘多拉。
你竟然这样防备你的丈夫,
把我当作怪物。
你将再也不会见到我!
你必将活在悔恨与痛苦中,
但你要记住,那痛苦也不及我的痛苦。
(丘比特愤怒伤心推开普绪克,下)
普绪克(拉扯着丘比特,被推开,跌坐在地上)(伤心地哭):
哦丘比特,丘比特,我深爱的丈夫!
原谅我!
【维纳斯神殿中,维纳斯高居座上,普绪克跪倒在地】
普绪克:
尊贵的爱与美的女神维纳斯,
是我背叛了对您的儿子丘比特的承诺,
这才使得我失去了心爱的丈夫。
吃下自己种的恶果,我无言争辩。
但我已下定决心,
要用一生去寻找那份真爱,
重新向他表达我的爱意。
忌惮于您的怒火,众神不肯回应我的求助,
绝望之中,我决心向您本人求情。
请您告诉我丘比特的去处,
成全两个互相割舍不了的人,
怜悯一颗破碎的心。
维纳斯(不屑地摆弄发尾,愤怒地瞪视普绪克):
为了你这个愚蠢的女人,
丘比特第一次违背他母亲的命令。
你却胆敢背叛神的儿子,
再奢望我的原谅?
不知你的自信仰仗的是什么?
是这乏善可陈的容貌?
还是这不堪一提的信誉?
我不欲听你痴缠,
更不欲与你争辩。
你且去冥后泊尔塞福涅那儿,
取她每天过后恢复美貌的秘诀,
成功地带回来给我,
我便让你见丘比特。
【维纳斯神殿后殿,维纳斯看着养伤中的丘比特】
丘比特(痛苦地捂着胸口,悲愤地问):
母亲大人好一句轻描淡写,
凡人怎么能轻易进入冥界,
你究竟是在考验你的儿媳,
还是在折磨你的亲儿子。
去取冥后的秘诀,
你这是让普绪克去死啊!
维纳斯(冷笑一声,叹了一口气):
上一刻我还是万众敬仰的最美女神,
下一刻你的爱情让我变成了恶婆婆。
爱情真的让人一夕之间长大,
又也让人一夕之间更加天真。
你以为有什么能瞒过母亲的眼睛?
你的好友西风之神,
泽菲罗斯现在在帮助谁?
年轻人啊,你还太过年轻,
母亲也没有老到心智不明。
且让你的爱妻痛苦挣扎,
她若敢为你跳下悬崖,
我也绝不会让她魂归幽冥。
【人界,普绪克为进入冥界穿越重重险境】【音乐起,狂风,暴雨,鬼魅】
【冥王神殿,冥后端坐,普绪克向冥后求取宝盒】
普绪克(跪着,诚恳地):
掌管冥界的女神泊尔塞福涅,
您和冥王的爱情故事,仍然在流传。
我敬畏您的威严,
却没有害怕到心慌意乱,
因为我知道,
(身子前倾,靠近冥后,伸出双手,恳请状)
您也是个饮过爱情之酒的人,
您的心肠因为它变得柔软,
嘴唇因为它充满温存,
您尝过爱情带给人的痛苦,
更懂得它苦尽甘来的醇美。
便请您稍稍怜惜我的不幸,
日后回想起我的故事,
不至于湿了爱人们的眼睛。
冥后(起身扶起普绪克,怜悯,感慨,爱惜)(两人一起站起,动作缓慢):
走遍了严寒与大旱,
历经了暴雪和狂风,
你的故事已经传遍大地。
你的来意,西风已为我说明,
你的钟情,随雨雪渗入这地下,
幽冥之中也能感受到它的赤诚。
(一手握着普绪克,另一只手向观众示意)
播撒生命时,伸出的是爱神的手。
收割生命时,使用的却是死神的刀。
人们便以为,死神少了怜爱,
却不知,多数人的情感再不收割,
就会自行走向腐败。
爱的女神总是给予各种考验,
死神却更加干脆,
不是索取,便是赠与。
(与普绪克对视)
今日我看到了你的真心,
不愿让它的赤诚结束于我这里。
(把宝盒交给普绪克)
你拿着冥后的赠与,交付给维纳斯,
这重生的馈赠必让爱情之神满意!
【人间,草原上,普绪克拿着冥后泊尔塞福涅赠的宝盒】
普绪克(左右端详宝盒):
来自冥后的礼物,
每天过后可以修复美貌?
究竟是什么样的神物,
有这样的奇效?
历经艰险,我已面容憔悴,
多么想学习一下这美貌的秘诀。
(扶着额头,站立不稳)
为何我的双眼不再清晰,
我的头脑变得昏沉,
我的四肢变得乏力?
难道我要死了吗?
(普绪克昏倒)
丘比特(藏在后面的丘比特冲上来,揽住昏倒的普绪克,低头温柔诉说):
傻普绪克,虽然你背信,
但我也对你隐瞒身份。
众神为我们的爱设置了重重障碍。
(半跪着怀抱普绪克,望向观众)
爱神怀疑我们,死神考验我们,
恼怒的母亲与嫉妒的姐妹,
爱在人间生存,是多么艰难!
正因为如此,
(缓缓低头)
我更不能将你遗弃。
(丘比特低头亲吻普绪克)
(普续克醒,深情望着丘比特)
丘比特:爱是多么脆弱,
像一朵羞怯却卖弄的玫瑰,
像一只婉转又贪嗔的夜莺,
像一颗典雅而易失的珍珠。
普绪克:我们两个必须都做它的蚌壳,
一个护着天,一个护着地,
才能不让它轻易陨落。
丘比特:爱人间的诺言,
或许不是指向天长地久,
却是指向互相原谅。
爱是种善变的情绪,
不变的却是我向着你的灵魂。
【旁白】【同时,全部演员上台,站成一排,鞠躬】
感动于这对爱人,神王宙斯在众神面前封普赛克为女神,丘比特和普赛克正式成婚。
这个由美丽与妒忌,钟情和承诺引起的故事,在迷惑、背信直至自省及谅解中结束。关于爱情这个永恒的命题,谁能为它真正作答?神的灵魂也不能抗拒,这不知所起的,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