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想,人怎样才会善终,怎样才是善终,在读到《十二品生死经》时,佛陀分析描述了死亡的十二种类别。才明白善终的情况还细分为三种:1、小善终—没有遭到意外横祸,无病而终的。2、中善终—不但没有病苦,而且心中没有怨气和内疚,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安心地逝世的。3、大善终—自己预先知道临终的时间,而且身心了无挂碍,走得洒脱,甚至还亲眼看见佛菩萨来迎接,往生到佛菩萨的净土。佛陀的分析让我顿然醒悟,原来善终也会有级别。读到这时我又想,我这一生会善终吗?我要如何做才能得到大善终呢?好人真的能得到善终吗?每天都有很多人会面临死亡,有些人是遇到意外横尸野外,有些人是年事太高而寿终正寝,后者也许就是善终。年纪越来越大,面临了许多生死离别,有些是亲人的突然离开,有些是陌生人。人越大越惧怕死亡,因为越大离死亡就越近,当自己的亲朋戚友一个一个离开自己的时候,心里总会有一些死亡的阴霾。
今冬很冷,冬天是老人们惧怕的季节,去世的老人也很多,这几日闲来无聊,回老家时与丈夫奶奶闲聊。奶奶年事已高,将近九十,每次见到我都很亲热,总会把我扯到她的房间聊上一会,也许与我投缘,也许是真的太寂寞了。我每次见到她也总会想起自己的奶奶,只可惜我的奶奶已去世十年有余,奶奶在世时最后的一些日子,应该也是寂寞的,那时我在外地读书,很少有时间回去,也从未陪她老人家聊过天,也许是抱着一份自责和遗憾,每次回丈夫老家,总会陪他奶奶聊上一会。一如往常,奶奶先是抱怨了一阵,说人老不中用,身体各种不适,眼睛也越来越看不清东西,走路也摇摇晃晃,天昏地暗。说老天为什么赐予她这么高的寿辰……听到她的抱怨,我一般都是微笑看着她,我也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安慰她,也许老人家就只是想找个对象倾诉,也许前一刻说过的话下一刻她就忘记了。所以我说再多的道理,也许她都不能理解,还不如做一个微笑着的听众。
一阵抱怨过后,奶奶看着我也只是微笑,又调转了话题,老人表面看似糊涂,其实内心很是明白,她心里明白谁对她好,谁看她不顺眼。她滔滔不绝的讲着,我并不打断她,一周都难得有人跟她这么聊天,我想她积压了这么久的心里话,肯定是需要倾诉出来的。在她讲的同时我仔细打量着她,虽然她的脸上已爬满了皱纹,人却还是很精神,目光还是有神。虽有白发却还没有全白。老人看我在盯着她的头发,又调转了话题,她说:“人老了,头发也掉个不停,去年都不掉头发,今年这个头发不知怎么了,总是掉到我的嘴里。”说罢有用手擦了擦嘴,接着又说:“人老不中用了,前两天半夜起来上厕所,一不小心摔到地上,你父母他们又睡在楼上,怎么喊也没人答应。折腾很久也没爬起来,想等着天亮来个人扶我起来,但地上又太冷,折腾了几个小时才爬起来,当时我内心非常恐惧,怕就这样走了……”讲到这,老人家的眼睛里泛出来点点泪光,听到这,我的心也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眼眶也湿润了。
人总有一老,我的父母会老,我也会老,我的后辈都会老。老人就跟小孩一样需要照顾,需要陪伴,现如今中国的大部分老人都得不到应有的照顾和陪伴,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很多老人都得不到善终。“孙媳妇,你是好人,好人有好报,你和我孙子会得到福报的。”老人家擦了擦眼泪,说了这么一番话,好像又在安慰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天花板,老人家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忽然眼睛一亮,接着又说,“前几天,对门的一个老人去世了,也是摔在地上没人管,两天后邻居发现把她抬到床上,老人饿的说不出话,只隐隐约约说是要喝水,好心的邻居给她一杯水,咕噜咕噜几秒钟就喝完了,这杯水就是她的最后一餐,当时人已经僵硬了,只是吊着一口气等她在外地打工的儿子回家,过两日就去世了,孙媳妇,我也怕,我也怕自己就这么走了……”说到这老人的眼里又泛着泪光,当时我的心揪的更紧了。
说起对门的这个老人,我很熟悉,几次经过她的门前,只见她一个人坐在轮椅上面,目光显得有点呆滞,她的媳妇和孙女就住在她的隔壁,听邻居们讲,媳妇对婆婆不好,至从老人瘫痪后,经常会饿肚子。有几次我回丈夫老家,隐约听到对门有个老人在喊:“好饿啊!还不给我送饭来。”这时我就会问,我婆婆说别管闲事,她媳妇可凶了,自己不管老人,也不准别人管她,谁管跟谁急。我心想,天下真有这么凶的媳妇,太没人性了,难道她就没有老的时候吗?我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老人家有一儿两女,总以为能为自己养老送终,却不曾预料到自己有这样的下场。中国自古就是养儿防老,却有大部分的老人养儿却不能防老,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孩子,到后来却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当然也只是大部分,还有小部分人还是有良知的。
和奶奶聊了许久后,突然门被推开了,我家孩子打断了我们的谈话,说了几句寒暄话我离开了奶奶的房子,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在以后的这几天我的脑袋里总会冒出两个字 ——善终。我想写点什么,我又想为老人们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