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的事办完,兄妹三人出门便拐到了附近的玉石坊,沐子元大方地道:“今日高兴,紫阳订婚后哥哥还没送礼恭贺呢,今日让你自己来挑,有喜欢的就买,哥哥付账。”
沐慈儿听了,噘起嘴:“那我呢?”
沐子元刮了刮她的鼻子:“哪里少得了你的,挑吧,咱们兄妹三个也是有一阵没有好好玩了,这正经事也办完了,就多买些吧。”
两人高高兴兴就去挑首饰了,沐慈儿忽然被一把脂白的手刺吸引了眼球,小巧精致,与诗儿的淡然脱俗十分相配,又想到上次馨儿用的匕首,就问了身后的诗儿:“诗儿,你身上可也如馨儿一般,有惯用的武器?”
诗儿不知沐慈儿怎么好好挑着首饰问她武器的事:“回小姐话,奴婢没有,馨儿的匕首是战利品,奴婢虽也打过仗,可没有她运气好,遇到了世上第一匕首。”
沐慈儿听了,忙问:“那你可喜欢这把手刺?”
诗儿朝着沐慈儿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不一般!这手刺通身是一整块玉打磨而出的,清透明亮,刀身双边都十分锋利的样子,握手设计也流畅顺滑,诗儿瞬间就动了心,世上刀具多是金属,而她这种高手才知,这瓷呀玉的打磨好了,可是比铁和钢锋利多了,但……这手刺一看就价值不菲,她哪里来的银子啊?
沐慈儿见诗儿难得的看直了眼,问道:“掌柜的,这手刺怎么卖?”
掌柜的伸出了一只手:“五百两。”
“五百两?”诗儿知道她买不起这手刺,可这也贵得太过了,刚才买的酒楼都要不了五百两,默默就低下了头。
掌柜的倒没有因为几人嫌贵就怠慢了,耐心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不是小店漫天开价,不说这手刺做工就不是普通作坊能做得出的,您单看这材料,可是玉中之王,和田玉,虽不比翡翠质地硬,可是韧性更强,是最适合做武器的玉石,您再看这握手顶端镶的红宝石,最正宗的鸽血红,是这脂白手刺的点睛之笔,颗粒是不大,但触手生凉。传说这手刺起初打造出来是为了暗杀之用,握于手中三天三夜都不会汗湿打滑。您说说,这五百两是不是已经是最良心的价格了?若不是小店做的多是首饰生意,哪能这么便宜就卖了,这要放在别处,就是翻个倍也不过分的。”
诗儿羞红了脸,哪个练武之人不爱神兵利器呢。她见过的武器也算是多了,这手刺,的确不是俗物,可她就是到了下辈子也买不起啊。
沐慈儿想了想,五百两,买把手刺来说是有些贵了,可这掌柜说的也没错,这手刺做工比工艺品更精细,又是和田玉的,这样的珍奇异宝怕是世间难寻,价格也的确公正,便问碧溪要了三百两的银票:“掌柜的,这手刺我要了,可今日没带这么多银子在身上,我先给你三百两做定金,你帮我包起来,明日我让人把余款送来,你再给我货,你看可行?”
掌柜一听,连声道好,收了定金就开始写提货的据条。
诗儿这才明白沐慈儿是想买了送给她,可她怎么能收这么贵的东西:“小姐不可,这手刺太贵重了,诗儿不能拿。”
沐慈儿拍拍她的手:“放心吧,你小姐我有私库,五百两还是拿得出手的,何况你教我练武,这就算学费了。”
诗儿还是不肯:“奴婢是将军派给小姐的,教小姐练武是分内事,怎好收什么学费?”
沐慈儿假装板起脸来:“别说了,再说,我可生气了,你的任务是保护我,连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怎么保护,给你这个,也是为我自己。再说你一个习武之人身上没一件称心的武器,我这主子也看不下去,你就别拒绝了,你要是再推辞,我可当你不想认我这主子了。”
诗儿也知沐慈儿就是找个借口想送她这手刺,心中感激,她一个孤儿,长这么大哪有人送过她什么礼物,如今……不禁就红了眼眶,行了个礼:“奴婢多谢小姐。”
馨儿此刻大约比诗儿更高兴,她与诗儿共事多年,知道她对武器研究颇深,普通的东西看不上眼,以前自己也想过将扬文让给她,可她说那是自己第一次上战场得来的,意义不同,无论如何都不肯拿,如今这手刺一看就不是凡物,她的扬文为世间第一匕首,在这手刺面前都黯然失色。
沐慈儿让诗儿自己从掌柜的手里拿来据条收好:“明日自己来拿,可记得了?”又对一旁的翠湖和碧溪说道,“你俩也别客气了,一人挑一件吧。”
翠湖掩嘴一笑:“我和碧溪就算了吧,小姐回府赏点不用的首饰就好了,不然,奴婢怕小姐口袋空空,连咱们下个月的月钱都付不出了。”
沐子元啼笑皆非,说了要给两个妹妹送首饰,她们倒好,自己还没挑倒给身边人先买上了:“你给诗儿送了五百两的手刺,岂不是让我骑虎难下了,给你俩的礼物要是便宜了,我这哥哥的面子往哪里放?”
转头又问帘青:“帘青,这诗儿得了赏,你也给自己挑个玉坠吧,撑撑少爷我的面子?”
帘青挠挠头:“小的又不像馨儿姑娘和诗儿姑娘那么有本事,能飞会打的,只能给少爷理理书房,背背书筒,哪好意思拿赏赐?”
沐紫阳咦了一声:“一向以为帘青不爱管姑娘家的闲事呢,今日这话的意思是在提醒我,慈儿给诗儿送了东西,我也该送样好东西给馨儿吗?倒是不知道帘青也是个怜香惜玉的呢。”说着不怀好意地在帘青和馨儿之间来回看着。
一时间,主仆几人都恍然大悟般看着二人,馨儿一脸莫名其妙,怎么说到她头上来了,帘青倒是瞬间连耳根都通红了,急急辩道:“大小姐,你就别笑话小的了,小的只是说自己没有两位姑娘那么大本事,哪有那个意思呀,馨儿姑娘花容月貌的,武功又那么好,哪是小的可以觊觎的。”
“哦……原来是看上本小姐的馨儿花容月貌了,帘青,眼光挺高啊。”沐紫阳笑得更深了,不遗余力地调侃他。
这下,连馨儿都红了脸,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有男子夸她好看。
凝泉哈哈笑了起来:“呀,馨儿脸也红了呢,你们瞧瞧这两人,是喝了酒吗?”
一向稳重的灵川也跟凝泉搭上了腔:“小姐说的,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玉石坊一时便充斥了几人的欢声笑语。
正高兴呢,就听沐子元收了笑,唤了一声:“三殿下?”
众人循声往门口望去,果然是三皇子带着侍从跨进了玉石坊。
忙着行礼,三皇子倒是客客气气地免了礼,重生后,沐紫阳是第一次见三皇子,顿时就泄出了藏不住的杀气,她咬紧牙关,才忍住了没有冲上前去结果了他。
杀她全家的元凶在这里,那个坐在邢台前大喊那声“行刑”的人,那个让高睿栋用自己的性命才结果了的人,那个为了皇位让她终生不育,无子无女的人。
那些地狱般的过去潮水般涌回脑中,沐紫阳极力克制自己,她不敢抬头看他,刚才就一眼,她差点就抢了柜台的刺手从他天灵盖扎进去。
听着自己的一呼一吸,沐紫阳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
三皇子面如冠玉,笑容如恬静的月夜,上前主动与三人说着话:“沐公子,沐大小姐,沐二小姐,真巧。”
沐子元往前一步,站到两个妹妹身前,挡去三皇子的视线:“是,有幸遇到三殿下,不知三殿下今日来是?”
三皇子不藏不掩:“本宫今日来是想来买这玉石坊有名的手刺。”
几人一听,就变了脸色,怎么不知这手刺这样有名?这皇子看上了,他们总不能抢吧?
诗儿偷偷看了眼沐慈儿,知道这皇子看上的就是她们刚才定下的那个,她想着,有生之年能见一次这样的神器已经很幸运了,她本来也没有想据为己有,只是她无缘这手刺,二小姐怕是要失望了,早知刚才藏着心思就好了,不该让二小姐看出她喜欢的。
沐慈儿同样向前一步,不卑不亢:“那手刺慈儿已经定下了,定金也付了,竟不知三殿下也想买。”
三皇子自然不是真的来买手刺的,他知道他们兄妹几人今日出府,便出宫随了过来,进门之前探子告诉她这二小姐花了五百两买了个手刺送给丫鬟,就想借这口能搭上话,也能看看这沐家次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哦?沐二小姐倒是与本宫眼光相似,本宫是真喜欢那手刺。”
沐慈儿端庄一笑,只当没有听到,这三皇子听到她已经定下了这手刺,居然还说这样的话,分明是志在必得,可难得这样的好东西,她就想送给诗儿。如今这皇子要跟她抢,她既得了理又何必饶人,不紧不慢故意道:“慈儿原是不知三殿下先定下了这手刺,适才与掌柜的谈买卖时也未听掌柜的说起,若是知道,定不会做这欺行霸市之事。”转身又对掌柜的说,“做生意讲诚信,你这掌柜的怎能做这样的事,既已应了三皇子殿下,怎好又收我家的定金?”
诗儿知道沐慈儿为了她是要与这皇子争了,偷偷在后头拉了拉她的衣角,可沐慈儿仍然只当没有感觉到。
掌柜的就差没尿身上了,不停地在擦着汗,不知怎么解释。
他家的手刺本来是无人问津的,怎么现在居然抢上了?这可真是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一边是看上了他刺手的皇子,一边是已交了定金的贵人,他小本买卖,哪边都得罪不起。
三皇子怎么不知沐慈儿是以退为进,她已交了定金,他若强要,就如她所说是欺行霸市,掌柜的若应了,便是不讲诚信。
没有顾一边颤颤巍巍的掌柜,突的改口解释道:“本宫并未定下,只是听说这手刺十分珍奇,本宫最近在找心仪的武器,就想来看看。”他今日来不过是为了能够“偶遇”他们,买不买得到他并不介意,倒是这沐慈儿,令他眼前一亮啊。
沐慈儿好似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笑说:“原来如此,殿下今日只是出宫相看有眼缘的武器,是慈儿愚钝误解了殿下的意思,那慈儿祝殿下早日找到好武器。”说着便服了服身,仍是一脸恭敬大方的微笑。
若是普通人,此时定会说些什么“就知道三皇子定不是那夺人所爱之人”之类的奉承话,她倒好,直接来了一招顺水推舟,好像他就不是会起那心思的人一般。硬生生地就将了他一军,却比直接恭维他更高一筹,小小女子,心思真重。
三皇子不说破,依旧言笑晏晏,顺势谢道:“那就承沐二小姐贵言了。”
回宫的马车上,三皇子想着先前在玉石坊里与沐慈儿几句较着劲的对话,越想越有意思,下车后对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句:“去禀了母妃,今日商议之事暂缓,对沐家次女,本宫另有打算。”
这沐慈儿看似柔弱,但绝非池中之物,能好好用上一用,他要她心甘情愿跟着自己,看来,是要多花些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