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帝君轻描淡写的答道:“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上古时代本君打过的仗还少吗?哪一仗不比眼前的这一桩要危险?”
司命斟酌道:“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现今帝君您的法力尚未恢复,如果贸然下界,万一那林亥再使出什么腌臜手段,您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帝君听完司命的话脸上无甚表情,只淡淡道:“司命你过虑了。”
司命仍不死心,继续劝道:“帝君,其实这本就是蚌王的家事,届时小仙查探清楚林亥的下落,再由蚌王集结西海的力量去对付他,这也是名正言顺的,您无需亲自插手这等闲事。”
“闲事?”东华微微睁大了双眼,道:“你可知当日凤九放走林亥已惹怒了承吞,虽然天君当时未追究凤九的责任,可若是承吞捉拿林亥时再出了什么纰漏,难保他不会迁怒青丘,再去天君面前参青丘一本,到时候天君可就难做了。凤九初袭女君之位,如果真因此事受到牵连而被惩戒,她将如何服众、如何御下?恐怕四海八荒也会轻看了她。既然如此,倒不如让本君助承吞一臂之力,尽快将此事了结。”
司命了然:“帝君的担心不无道理,此事当然越早解决越好,但是您着实没有必要亲自前往。依小仙之见,只需要让天君多抽调些人马随蚌王前去,胜算自然会增大。更何况,小殿下肯定也不希望见到帝君您以身犯险。”
帝君闻言摇了摇头:“司命你并不了解林亥,此人狡猾得紧,又略有谋略,否则何以承吞这等孔武有力又凶悍霸道的上神也一直拿他没有办法。若是想要捉拿他,单靠兵力是不行的。”
司命听罢,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素日八卦方开口:“确实听闻蚌王的这位庶弟不是个简单人物,在承吞殿下的父君谓沣上神继任上一任蚌王时,林亥就颇会讨人欢心,听说因母亲得宠,他素日里的排场可是从不输承吞殿下的,谓沣上神也对这个儿子尤为喜爱、诸多纵容。本以为林亥会恃宠而骄,哪知他在兄长承吞殿下面前,却装得是恭恭敬敬,惯常的低眉顺眼、做低伏小,倒没有仗势欺人。也正是这样,林亥瞒过了所有耳目,等到谓沣上神羽化、承吞殿下承袭君位,他也丝毫没有显露出狼子野心,只是在暗地里一直积蓄力量,直到他认为时机成熟时才高举反旗。如果此人不是包藏祸心,倒也真是个能成大业的。”
帝君听出了司命话语中的惋惜之情,便道:“看不出来司命你竟然挺欣赏他。司命的这番话若是让林亥听到,说不定他会将你引为知己。”
司命闻言急忙择清自己与叛党的关系:“小仙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想来谣言都是以讹传讹的。”
帝君走到榻前坐下,顺手拿起了榻边的一本竹简,翻开道:“既然是以讹传讹,那就不要再提了。”
这是在逐客了。
司命装作不懂的样子,继续说道:“小仙谨遵帝君吩咐。敢问帝君,您对于捉拿林亥一事有何打算呢?”
“见机行事,”帝君不欲再搭理司命,直接说道:“你今日的话怎么如此多?本君有些累了,你退下吧。”
司命见帝君不愿再与自个儿多说,只好寻思下回再另觅个时机,便行礼道:“小仙告退。”
东华的全副心思都专注在手中的竹简上,只“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未抬。
等到司命走远,东华仍旧捧着手中的竹简状似沉思、静坐良久,而那竹简上,分明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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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凤九得了司命的虚假消息后,便急冲冲的走向成玉元君所宿的宫苑——闻翠阁。
成玉这日正在宫苑内赏花消磨时间,乍见得昔日的小朋友凤九来访,更是喜笑颜开:“小殿下,你今日得空来九重天了?我可是许久未见到小殿下了。”
凤九心下有些惭愧,成玉一直挂念着自个儿,偏自个儿倒好,有事了才找上人家的门来。这么想着,凤九便没有及时答话。
见凤九默不作答,成玉上前几步,握住凤九的手,问道:“可是有什么为难事?只要成玉能帮得上小殿下,一定义不容辞。”
凤九心里一阵动容,装作神气活现的模样说道:“谁敢为难凤九呀,我可是青丘的新任女君!”
成玉笑着点头:“倒是忘了恭喜小殿下前一阵子继任青丘女君。这四海八荒的,谁敢小瞧凤九小殿下,就连成玉我啊,以后万一一个不慎得罪了女君,还请女君高抬贵手啊!”
凤九不依了,抱怨道:“成玉你又在笑话凤九了。就算别人不知,难道你还不知凤九可是半点不愿承袭君位的。”
再说下去就要牵出东华这个萝卜拔出一堆的心事淤泥了,与凤九许久未见,成玉当然不想在这个相聚的欢乐时刻惹得凤九难过,便问道:“小殿下今日特意前来寻我,怕不只是为了叙旧吧,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凤九便将自个儿与承吞、林亥的那桩误会简略的讲了讲,自然也略过了帝君在天君面前相帮的那一茬儿,只说自己想尽快抓到林亥,好对蚌王将功赎罪。
成玉听完气愤不已:“这蚌王也真是四海八荒的一名奇男子!见了小殿下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不检讨自己惊了小殿下的驾赶紧求饶,居然还要问小殿下的罪,真是够荒唐!难怪以他西海之富庶、君位之尊崇,却到今天也娶不了妻!”
凤九听完成玉的惊人言论吓得赶紧捂住了成玉的嘴,小声劝道:“成玉你小点儿声!蚌王现正在这九重天上,万一让他听到你刚才那番话,依他的个性,一定会气得暴跳如雷,饶不了你的!你可别光顾着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结果吃了这眼前亏!”
见成玉点头如捣蒜,凤九方移开了捂在成玉嘴上的手。
成玉降低了音量,对凤九说道:“这蚌王真够蛮横的,小殿下可得千万小心他。蚌王的脾性如此桀骜,怕是只有对着天君,才会卖几分面子吧。小殿下你的运气可真是不好,平白招惹了这尊大神。”
凤九只得苦笑:“凤九的运气向来不好,从来都是欲求则失、欲得必无。凤九已经习惯了,成玉你倒也无需为我鸣不平。”
成玉听了这话颇不同意,她也看不得凤九这副沮丧模样,便安慰道:“小殿下何以如此悲观?从来都是有得必有失。只得不失的那是貔貅;只失不得的,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都未曾有过,也绝对轮不上小殿下。小殿下你可别欺负成玉只是个地界飞升的神仙,以为这个半文盲不通上古史,殊不知本君最是冰雪聪明、博古通今!”
饶是凤九有再多愁绪,也被成玉的这番话逗笑了。
成玉眼见凤九展颜,也笑说道:“这样才对嘛,小殿下你啊,就应该多笑一笑。这得失,也不在于一事的衡量,运数虽是由天定,可也是瞬息万变。小殿下切莫思虑过重。说句不该说的,在小殿下这个年纪的,还有谁的地位会比小殿下尊贵,各路神仙心底里指不定如何羡慕小殿下呢。就为着这个,小殿下也不该整日里愁绪满怀,更不该一个劲儿的妄自菲薄。”
凤九知道成玉是真心为自个儿考虑,虽然这话未必对了自个儿的心,可若是再说下去,倒有些不识好歹了。凤九心下确实感激成玉的开解,也不由得关心起这位好朋友的终身大事,想起成玉当初热心的替己出谋划策,自个儿却好像没能为她做些什么。
这般想着,凤九便回忆起过去,似乎成玉每回碰上三殿下连宋,两人之间的对话总有些不阴不阳的,也不知是不是前缘未尽,于是凤九开口问道:“成玉,你这样好,三殿下怎么舍得放你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