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三年四月八日:
班级里依旧如往常一样吵吵闹闹,可是白子仁却没有来上课了。偶尔会有人提到他,但最多也只是调侃一下他不来上课的原因,说不定又到哪里浪去了。
薰衣趴在桌子上,长长的发丝无精打采地垂在腰间,澄澈的瞳孔没有什么神采,看人的时候也总是懒洋洋的。
友人A拍了拍她的桌子,她也没什么反应,于是也趴到桌子上和她四目相对:
“我说你啊!到底是怎么了?身体不好的话就去医院看一下嘛!老是无精打采的像什么样子?”
薰衣看了一眼友人A,也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
“感觉一句话都不说的你好可怕……”
“哎呀……你能不能别闹啦!我是真的心烦呐现在!”薰衣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厌恶。
“就因为白子仁没有来上课?你也真是的,追你的人都排成排,非得在白子仁一棵树上吊死。”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倘若我是凤凰,那么白子仁就是那棵我所愿意栖息的梧桐树。这就是我所魂不守舍的理由。现在的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薰衣意味深长地说,“你已经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当然没有我这样的想法。人啊!要是喜欢上另外一个人,那就会像喜欢上毒品一样想戒都戒不掉的。我想,这种感觉你应该是懂的。”
“好好的……说这个干嘛?”
“我只是说了一下自己的感觉而已,看把你脸红的。其实感情这种东西一点都不绝对,但有的时候就是会忍不住会去思念一个人,因为这便是爱,这便是人。”她抬起头来,望着天边慵懒的云彩,耳边是班级课间时的吵闹声。发作业的课代表永远都是懒得走路的,站在讲台上喊着别人的名字,然后拿着作业本乱飞。
“我下午要请假。”说着薰衣便起身往教室外走去。
白子仁,你这家伙可别有什么事情……
“哎……不是你连课都不上啦!?”友人A在她的身后冲她喊道。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她,用食指点在自己的嘴唇上,摇了摇头,像是在说自己没事。
下午,教堂、香樟树林:
教堂沉闷的钟声敲过了三声响,太阳开始往西边的天空跑去,天空的云朵依旧洁白如一。迎面吹来痒酥酥的大海的风,空气中弥漫着咸咸的潮湿的气味。教堂的旁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香樟树林,这里的香樟树郁郁葱葱,阳光几乎透不进来,绿色的气息却也变得愈发浓郁了。
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香樟树林里的亭子里,手里捧着一本《致死的疾病》。书放在他的腿上,书页在静静翻动发出比树叶落下时还要轻的声音。旁边流淌着的是一条小溪,里面的手掌般大小的石斑鱼清晰可见,还有很多小河蟹、田螺、小包头等等。时不时的还会冒出水面吐个泡泡。
耳边除了流水潺潺,还有鸟儿的鸣叫、树叶的沙沙、远处风铃的叮叮以及教堂内圣徒的诵经的倪倪。
到了下午,薰衣回家换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就往白子仁家赶,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下形象的,毕竟她也不会想到白子仁现在的状况是有多差,可能只是一般的感冒也不一定呢!
见过白子仁的父母却没有见到白子仁。问及去了何处,才知他去了教堂。薰衣又打了的士来到山脚下。
当她站在山脚下向上望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不起眼的小山居然会有这么高,简直就是一眼望不到边……还是夸张了一点。
她迈上了大理石的台阶,起初走得还算轻松,可是才走了五十多级台阶就觉得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再走了一百多阶之后就已经气喘吁吁了。在走最后几阶台阶之后就只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去的。
“白子仁!你个傻逼!来这种鸟地方!”薰衣难得地开始骂人了。毕竟她平时上下学都是专车接送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不过倒也不是她娇生惯养了,只是单纯的因为运动得少而已。
躺在教堂前的草地上,喘着粗气,白色连衣裙的裙摆有点弄脏了,头发乱乱的,还有几根头发斜斜地挂在脸上,“呼哈呼哈……这家伙还真的会挑地方。”她苦笑着,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漂浮在天空中的白色云朵,一朵又一朵,懒洋洋、软绵绵,好想拿着竹签把它们都卷下来当棉花糖吃掉。
她忽然坐了起来,看见旁边对她微笑的神父,然后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不信教。”
神父没有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旁边的香樟树林就往教堂里去了。
薰衣寻着他的指示往教堂后边的那片香樟树林走去。
地上尽是香樟树的落叶,树上尽是刚刚涨开的新芽,绿得可爱。
不知名的鸟儿,不知名的话语,小溪中的流水,流水中的小鱼。欢快的风啊!一阵过来,就吹得树林乐呵呵地笑着。
亭子里坐了一个人,消瘦,但还有些许神气。手里翻着书本,漆黑的瞳孔里反射出书页的内容。
“身体不好也不用一个人躲起来吧!”薰衣随手抓起一片掉落在地上的树叶,踩着沙沙响的地面朝白子仁走去。
白子仁的心像是被什么拨动了一下,整个身体都颤抖一下,抬头看了一眼,看见了一袭白色连衣裙的薰衣正向自己走来:“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而且这么多的台阶也真是难为你爬上来了。”
“你这话说得怎么这么讽刺呐!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你爸妈那里打听到你在教堂这边的。”薰衣在白子仁的身边坐下,“你到底怎么了?都一个星期没去上课了。”
白子仁合上那本《致死的疾病》淡淡地说道,“只是单纯地不想去而已,没有什么别的问题。”
“如果只是你自己单纯地不想去上学,那么你爸妈也不同意啊!老实交代,到底怎么了?”薰衣摆出一副人妻质问的架势。
“薰衣……你这家伙还真是粘人。难道是喜欢上我了?”白子仁戏谑地看了一眼她,然后把目光投向溪水中游动的小鱼儿,脸上斜斜地沉下一条无奈的黑线。
“才……才不是呢!谁会喜欢你这样的家伙呐!一个喜欢欺负人的笨蛋而已,谁会喜欢呐!反正我才不喜欢呢!”薰衣摇了摇头,也把目光投向了溪水中的小鱼,然后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白子仁。正巧,白子仁也在此时瞄到了一眼薰衣。二人的视线就在这一刻重叠了,然后又立刻分离,继续看着溪水里的小鱼。溪水里的小鱼浮出水面吐了个泡泡,然后欢快地游走了。
鱼表示:这狗粮本鱼不吃,本鱼还是喜欢鲜活的小虾米。
“呐!薰衣……”
“我叫江千寻,有名字的!”
“好好好……千寻。”白子仁将目光投向薰衣,浅浅地一笑,“你知道白血病吗?”
“没有骨髓,必死无疑的病,这我当然知道!怎么了?”薰衣反问道。
“没什么。”白子仁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所以说你到底怎么了?”
“感冒了,发了三天的烧,差点没去火葬场,还需要休养几日。”白子仁的眼睛像是明亮了不少。
“没办法啊!现在正好是春季流感多发的时候,我也感冒了,只是没有你那么严重。”薰衣舒了一口气,甜甜地看着白子仁,“呐!我想吃可丽露了,你买给我!”
“呃?”
“我爬了这么久的山,总得有点报酬吧!”
“报酬就是你现在又消耗了不少卡路里,身体更健康了。”白子仁站起身来,把书夹在腋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钱包带了……我知道小镇有一家很好吃的甜品店,走吧!”
“呵呵呵呵……可是我已经走不动了……”薰衣坐在亭子里的长椅上,发丝有些凌乱地在风中静静地飘着,裙摆也发出窸窣的声响,和空气中风与树叶之间的摩擦声混在了一起。
白子仁久久地看着她,嘴角起了个小小的弧度:“你这家伙,真是拿你没办法……”
“嘿嘿……”
“笑起来还挺好看的。”他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去,“薰衣……不!千寻……”
“嗯……”她的脸愈发红了,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伸出手去搭在他的手心里,“子仁……我……”
“嘘!”白子仁摇了摇头,把薰衣从长椅上拉了起来拥入自己的怀中,嘴唇轻轻地贴在她紧致的额头上,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心跳、她的鼻息、她的体温……可以嗅到一股很好闻的薰衣草的香气,宛若投身于南斯拉夫的薰衣草花海。
“呃…子仁……”薰衣在他的怀里放松了身体,把手搭在他的脖子上,看着他那一双迷人的眼睛,“子仁…子仁……”
“原来你也会像个小女生一样粘人啊?”
“你笑话我。”
白子仁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美丽的脸庞,拨弄去那几根斜挂在眼前的几根被风吹乱的发丝:“薰衣,果然还是叫你薰衣比较好。”
“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我都喜欢。”
“走吧!现在应该不累了吧?”
“说不累都是假的。”薰衣像个小猫似的在白子仁胸前蹭了蹭,然后欢快地跑出了亭子,“快点啊!”
白子仁微微一笑,暗自想到:我也想快一点,可是身体却已经不允许了。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奔跑,去到那南斯拉夫的薰衣草花海。
他慢慢地走了上去,“我感冒还没好全,没办法像你这样活力四射。”
“诶!?没劲!真没用!”
“再吵我就不请客了。”
“我错了。”薰衣双手合十拜托道。
我有三个愿望,一个是希望眼前的这个女孩永远幸福;一个是想实现眼前的这个女孩的一个愿望;最后一个是想和眼前的这个女孩一起去看南斯拉夫的薰衣草花海。
——白子仁。
二零一三年四月八日。
二零一八年四月十三日:
“今天的太阳也是好好呐!”杨琳琳在院子里晒着衣服,轻轻地哼着《三生石上一滴泪》,夏叶白哉听了感觉怪怪的,毕竟自己还好好的,又不会生死离别,这首歌感觉不怎么吉利呢!可是他也没说什么,毕竟只是一首歌而已。
夏叶幸在家里的书房里收拾着自己的作业,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之后就往书架的方向走去。站在高高的书架前,仔细地寻找着什么,忽然在最上层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眼睛里像是绽放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光芒,闪闪发光。想要把它拿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身高是硬伤。于是去搬了一条板凳,站在板凳上才算是把它拿到了手上。
夏叶幸拍了拍封面上那层薄薄的灰,翻开第一页,不觉得微微一笑:“原来我小时候是这样的。好像比别的孩子都要小吧……大概……”
她又翻了几页,看着甜品店刚刚开张时的那张剪彩照片:“这个时候……”
她跑到院子里问正在晒衣服的杨琳琳:“妈妈,我们家的店以前是干什么的?”
杨琳琳回头疑惑地看着抱着家庭照片册地夏叶幸:“也是开甜品店的。怎么了?”
“学校的课外小组题目,下周要交一篇作文的。”
“是这样啊!那么等你晚上放学回来我再跟你讲讲关于这家店的前身。”杨琳琳微笑着继续手中的活。
“呦!怎么了?”夏叶白哉慢悠悠地系上围裙准备甜品店的开张,注意到她手中的家庭照片册,“真是叫人怀念呐!那个时候你才只有那么一点大,抱在怀里怪亲密的。长大了就不行喽!也不知道以后会被哪个混小子带走,想想都生气!可恶啊!”
“爸……还真是有精神。”夏叶幸无语地看着自己的这个不正经的老爸。毕竟在很多时候大叔就是个“逗比”,没必要理他。
“快七点半了,店该开门了。”杨琳琳习惯性地说道。
“哦!可不能晚点呐!”说着大叔就急匆匆地跑去料理店面了。
“幸,去学校前别忘记带便当。”
“哦。”夏叶幸啪嗒啪嗒地跑到书房去拿书包了,随手抓了一片面包就往门外跑去。
“路上小心。”
“嗯!”她朝杨琳琳挥了挥手就跑了出去。
“这孩子比以前开朗多了。”杨琳琳眯着眼睛笑了,“看起来还得多谢谢那个孩子呢!”
二零一三年四月八日:
在樱花飘落的季节里漫步在樱花盛开的小镇,身边是喜欢的人,耳边是街道上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夏天甜品店出来:
薰衣的手里拿着草莓味的可丽露,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两个人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地走在街道上。忽然:
“子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呃?”
“没什么。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嘛!周末有空吗?回头再来这家店坐坐。”
“嗯。”
也许我真的只是想多了,子仁这个家伙一直都很有精神的,怎么会有事情呢?
“对了,你的生日快到了吧?”白子仁看了看薰衣的侧脸。
“嗯……”
“有什么想要的吗?”
“娃娃!”
“充气娃娃!?”
说着白子仁哈哈大笑起来。
“才不是呢!是很可爱的那种,小小的,非常卡哇伊的那种!就像《蔷薇少女》里的那样的。”薰衣嘟着小嘴,不满白子仁的调侃。
“好的,我给你做一个。”
“你还会这个?”
白子仁若真若假地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走着,时不时看看身边的薰衣然后又看看远方的天空。
大海总是特别蓝,和天空的颜色一模一样。天上的云总是不停在地变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也不知道去往什么地方,只是慵懒地飘着。时不时掠过海面的白色的鸟儿发出尖利的叫声,一头扎入海面,然后从很远的地方出现,飞入空中,喙里已经衔住了一条小鱼儿。
薰衣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手里的可丽露,两只眼睛里都写满了满足。
“你还真是个孩子呢!”白子仁笑着对她说。
“人家本来就是小孩子,你难道不知道每一个女生都是小孩子吗?耍小脾气,希望被人爱,然后还有那么一点任性,这不是小孩子又是什么?啊啾……”
“感冒还没有好?”
“看不出来么?”
“我不是医生,还真的看不出来。”
“你这家伙……直男癌晚期患者吧?像你这样的男生恐怕讨不到老婆哩!”薰衣小跑着到白子仁前面,笑嘻嘻地说道。
“没关系啊!找不到老婆也没关系……”白子仁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
“不告诉你。”
“哇!你这家伙好坏啊!什么叫不告诉我?”
白子仁把手搭在薰衣的头上,像大哥哥一样宽大的手掌在她小小的脑袋上抚摸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薰衣:好宽大呐……好温暖……等一下!我在想什么呢?我这个家伙可能是真的无药可救了。你们说当一个女孩子真的喜欢上某人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会不会是傻乎乎的?只要他的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够令自己心满意足呢?我不知道,没有谈过恋爱的我真的不知道。可是我还是希望他能够认真地对我说一句“我喜欢你”为什么不是“我爱你”呢?因为“爱”这个字的分量太重了,还不行。随随便便就把爱挂在嘴边的男人完全就是靠不住的大猪蹄子。没有用!
“薰衣……走了。”白子仁用食指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只不过是很轻的一下,充满了宠溺,没有一丝调侃。
海水冲刷着海滩,漫过沙滩的海水也漫过了二人的脚踝。远处流动着幽幽的小船,天空飞翔着雪白的鸟儿,耳边流淌着海水的妙语,而身边是心中的爱人。
“来海边做什么?”薰衣问。
“看海。”
“我们天天看海,这有什么好看的?”她咬下最后一口可丽露,还意犹未尽地允了允自己的手指。
“你跟我来。”
“去哪里?”
“樱花林。”
白子仁走在前面:“薰衣……如果是你,在死后会选择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休息?”
“诶……你什么意思?我还没死讷!”薰衣跟在他身后问道。
“就是问一下。”
“不吉利的家伙……”
白子仁在公交车站里停了下来:“坐公交,我们去镇子的南边。”
“那边只有一片树林,有什么好看的?”
“你知道那是一片什么样树林吗?”
“樱花树林。全部都是粉色的那种。你去年秋天才转学过来,所以不知道那一整片的樱花树盛开起来会是多么美丽。”
薰衣揶揄地看了看白子仁:“樱花学校就有,没必要……嘛!就去看看吧!”
“嗯。”白子仁轻轻一笑。
此时,公交车来了。
镇子南边的樱花林:
在小镇最南边的一处公交站停下,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樱花海。空气中弥漫着樱花的香气,一阵风儿吹过,像是孩童顽皮的小手,摘下无数的樱花花瓣四处飞舞,飞向花海、小镇、小路……然后落到不知名的小地方,最终消失不见。可能来年还会长回树上吧!
天空飞翔的海鸥、树梢跳跃的松鼠和麻雀、地上行走的蚂蚁以及稀少的行人。一条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道从樱花树林里延伸出来,旁边是五彩的鸢尾花、蝴蝶兰和木槿花,七彩缤纷的鹅卵石在树荫和阳光之间穿梭如影。草丛里跑出一只黑色的小猫咪,看了看白子仁二人,喵喵地叫了两声,然后又钻入草丛消失不见了。没人知道它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它会从哪里去。
薰衣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粉色,连着脸颊也变得粉了。
她小跑着冲入粉色的花海,像个在雪地里打滚的孩子一般开心地笑着。
听说樱花飘落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那么时间前行的速度又是多少呢?可能如同高铁一般快吧!
“如果我愿意,时间前进的速度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度过的时光乘以二。”薰衣双手背在身后,仿佛知道白子仁在想什么一般。
“度过的时光乘以二……”
“因为啊!痛苦的时光总是觉得过得特别慢的,而快乐的时光却总是过得特别快!两个人的话,痛苦会减少一半,快乐则会增加一倍,所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也会感觉过得特别快。因为开心呐!”薰衣沿着小路往前走着,“快跟上来嘛!你叫我来的,自己却走得慢悠悠的——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觉得现在的你很美。”
“呃……啊!快走吧!说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薰衣加快了步伐。
白子仁跟在薰衣后面,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却发现自己真的是一点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个“乐天派”呐!对啊!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很快乐,所以时间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痛苦会减少,快乐会加倍,时间总是会以乘以二的速度前进,可即便是如此我也愿意用自己所剩不多的时间来换取这一点奢侈的快乐。
薰衣,我喜欢你。所以到时候可千万不要责怪我先离开你啊!今年海神祭时的妈祖就给你扮演了。我希望我和你的感情能够得到全小镇人的祝福。希望能够给你一个足够浪漫的告白。可最终,我还是没办法和你走完你剩下的人生道路。抱歉……
前面是一条小溪,流水潺潺,清澈见底。沿着小溪过去是石拱桥,石拱桥的不远处还有一座石亭子,而在石亭子的旁边是一片空地,洋洋洒洒的飘落着很多樱花瓣。阳光直直地落在了这片空地上,显得格外明亮,照亮了四周的阴暗,像是通往天国的一束光。
“子仁,我想把这片樱花林买下来!”她开心地笑着。
“对对对!买下来!”白子仁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买下来……什么?买下来!?这得多少钱呐!?”
“买下来!买下来!这点小钱还是有的!”
“有钱真特么任性……”
白子仁的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苹果,眼珠子几乎要蹦出来了,整张脸像是绷紧的橡皮筋,扯得有些难看。
薰衣看了看白子仁,捂着肚子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你这是什么表情…太逗了……”
白子仁无奈地笑了笑,明明之前还不愿意跟我过来的。
“没什么,只是有点不理解你们这些有钱人而已。不过,这里真的很美。跟你很搭。”
“咳咳……”她假咳嗽了两声,然后义正词严地说,“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特别是你!嘴上跟抹了蜂蜜一样,甜到发酣了。”
“说起来,你一个大小姐就这么跑出来真的没关系吗?大家族的家教应该很严吧?”
“没事,我从小就被宠坏了,谁也管不住我。而且家里的事情也几乎被我的两个老哥给掌握了,资产什么的我也没想着要继承一点,所以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啦!毕竟不用和那些自以为优越的家伙的打交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她站到石拱桥上,趴在石质的护栏上。
桥上有些许青苔,青苔上条约着几只小青蛙,在人走过去的时候就噗通噗通地掉进了水里。
“要是在这个地方造一栋小房子该有多好呐!”白子仁靠在护栏上,仰望着半空中缓慢飘落的樱花瓣。
“嗯……春天看花、夏季乘凉、秋天看落叶……就是不知道冬天有没有雪花。”
“运气好的话应该会有。这里毕竟是南方,下雪算是很稀奇的事情了。真希望今年冬天能够下雪……”白子仁平静地说。
“那什么……如果你乐意,我们周末就去一趟漠河吧!实在不行去俄罗斯,然后去北极,在那片没有大陆的大陆上留下自己的足迹!”
薰衣无忧无虑,笑得像个孩子。在樱花飞舞之下,一袭白色的连衣裙,微微涨红的脸庞,纤纤玉手扶着栏杆,摘下一片花瓣,把它含到嘴里,只是用粉色的嘴唇轻轻夹住,有一股清香,口吐兰芳。
“总感觉最近的你有些不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薰衣靠在栏杆上,抬头望着樱花的天空,“这里的花好美……但是消散得太快了,如同生命在这世间的转瞬一逝。自己喜欢的人,有时候还没有好好看两眼,他就老了,然后就再也看不见了。有很多时候,想要牵着一个人的手一直走下去,可是在不知不觉中又发现,自己已经落在了他的身后,不知道自己已经身体孱弱到无法前行了。时间、人、生命、周围的事物……每一刻都在发生着变化。我们视网膜所看到的永远是属于过去的,我们所感受到的也是由曾经传达而来的。所以呐!我想活在这一刻,因为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都是由很近的过去传达而来的。”
“你这是怎么了?突然哲学。”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薰衣转过头去看着柏子仁,心脏总是在不知觉中加速跳动了。
白子仁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却很明白薰衣这番话的意思。他也知道自己的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可能是几天,可能是几周、也可能是未来的几个小时。就算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想再来看看这个世界,这么做比待在医院的病榻上等死要好上百倍。与其痛苦地化疗,不如和自己所喜欢的人在一起度过一段有意义的时光。
他也背过身去靠在栏杆上,伸出手……
就在这一瞬间,空气停滞了,看不见别的景色,听不见别的声音,嗅不到别的气味,时间像是被定格了,动作像是被慢镜头一帧一帧捕捉了下来。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搭到她纤细的手背上……
薰衣下意识地想要闪躲,可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于是手心向上,十指相扣……
“这算是心照不宣了?”白子仁问。
“可我还是希望您能亲口对我说出来。”薰衣回答。
“不可能的,最终我也还是做不到。”
“为什么?”薰衣生气。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秘密。”白子仁松了手,看了看即将西斜的太阳,“回去吧!不然家里人该唠叨了。”
“……”她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地看着白子仁静静离去的背影。过了一小会儿,“今天就先这样吧……明天我一定会把你拿下的!你个白痴!笨蛋!榆木脑袋!”
二零一八年四月十三日晚:
“我回来了!”安静的甜品店被这一声清脆爽朗的叫声打破了宁静。
“今天回来得有点早。不练琴吗?”杨琳琳站在柜台后面问道。
夏叶幸只是微微一笑:“今天有客人哝!”
我跟在夏叶幸的身后,躲在店门外,小心翼翼地挪了进去:“阿姨好……”老实说,大叔上回的脸色一直叫我记忆犹新,到现在都觉得有些害怕。
“你好啊!”杨琳琳冲我微笑着打招呼,这叫我稍微安心了一点。
“是你啊!臭小子!”大叔像是听见了柜面的动静,从后面跑了出来,嘴里还叼着根烟,一脸的狠相。然后……然后他就被杨琳琳给踹回去了。
“说了多少次了,柜面上不能抽烟!抽完再回来。”
“是是是……”
刚才还是恶狠狠的大叔在杨琳琳面前一下子就变成了夹着尾巴的乖小狗逃走了。不得不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让你见笑了,白哉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别看他看起来有点凶,但其实就是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生气的时候只要摸摸头就好了。”杨琳琳打趣地说道。
我跟在夏叶幸的身后,心里面还是不禁地感叹:“大叔是真的很爱阿姨啊!也不知道我老爸对妈妈感情是不是也像大叔对阿姨一样。怎么想起他了?我还真是不争气呐……”
在后面的院子里,大叔正坐在一个蓝色的小板凳上抽烟。他瞪了我一眼,像是我要把他最珍贵的东西抢走的那种感觉。
我只好无奈地笑一笑。
“哼!”他把头扭过去不理我了。
感觉僵掉了……
“爸爸……你这样是很不礼貌的!”
他抖着烟灰:“啧!”
“走!我们别管他,老毛病了,就喜欢吃醋。”
“啊……好吧!可是就这样放着他不管真的好吗?”
“一会儿摸摸头就好了。”夏叶幸推开房间门。
“难道他是个女儿控?”我问。
“差不多吧……总之就是个很幼稚的人……对了,你有什么想要喝的吗?我们家什么都有!上回光是给你喝茶了……”
“长白山的空运矿泉水!”
“……”
“哈哈哈……我说笑的,雪碧吧!”
她拿起我的单肩包和她的放到一起,然后就走出房门了。
我一个人没有什么事情就在她的房间里随便看看。
房间很简单,但却不是特别少女。不是粉色的墙面,而是暖色调的白色偏黄的颜色。环顾而去,淡粉色的百合花窗帘,白色的百叶窗,床头的小夜灯,粉白格子的被褥和粉色的团子大家族玩偶,学生用的写字桌,墙上的钟和小提琴,简约的淡棕色书架被塞得满满当当。白色的笔记本电脑被很随便地扔在了床上,地上的拖鞋摆放得很整齐。
夏叶幸去拿汽水了,看见在柜面上的杨琳琳便问道:“关于早上说的,吃晚饭的时候能给我讲吗?”
“可以啊!那我就在吃晚饭的时候好好讲讲这家店吧!”她依旧微笑着。在她的脸上似乎永远都看不见悲伤的表情,这种温和的微笑,像是可以融化人间所有的坚冰。也难怪大叔会被她制服得服服帖帖。
“夏天甜品店呐……还真是有些期待呢!”她从冰箱里拿了雪碧就往自己的房间跑去。
“我们家的这个小家伙比以前开朗了不少。”夏叶白哉看着从自己身边经过的夏叶幸说道。
“嗯……还得多谢谢那个孩子。”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毕竟是个女儿啊!以后也会变成别人家的娃……想想就伤心。”夏叶白哉解开围裙坐在柜台前面。
杨琳琳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看我以前不也是别人家的女儿吗?到头来还不是跟了你?”
“是啊!这一跟就是一辈子……辛苦了。”
“你也是。”
我等待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只有短短的两三分钟而已,可是总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怎么说呢?因为见不到一个人而感到难受?大概吧!毕竟感情这种东西永远都是那么的模糊不清。
夏叶幸拿着一罐雪碧和一瓶椰子汁进来了。递给我了雪碧,然后就往床上一趴,满脸的幸福。另外一只手在床上胡乱地摸着,将电脑摸了过来抱在胸前。感觉是完全不把我当外人了。
“幸……”
“习惯了……在学校一天了,总是会感觉到累的,像这样趴着,啊……满血复活。”
我看着小小的她,只是觉得可爱,然后又觉得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开心,只是觉得心里很舒服,暖暖的,像是有一轮太阳升起。
“你的脸有点红。”她说。
“诶!?是吗?好像吧……”
我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她在床上盘腿坐了起来:“海神祭时的烟花大会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呃……”
“我是说和夜雨他们一起。”
“这样啊……大家在一起也是很热闹呐。”我灌了一大口雪碧,非常享受那种因为二氧化碳而带来刺痛感。
此时,起风了。吹起了窗帘在微微飘着,发出窸窣得声响,院子里的小树,柜面上的大叔和阿姨,街道上的行人和汽车,屋檐上蹑着细步的小猫,狗窝里躺着的拉布拉多,天空的海鸥,大海的潮汐,椰子树下的“横行霸道”的椰子蟹……最后是正在准备祭典的人们。
湛红的天空点着了傍晚的大海,悠悠的潮鸣吹响了归家的渔歌,树桠间的小鸟停止了一天中最后的鸣响,远处的教堂也亮起了金色的光芒。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也变得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