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五个春秋，月铭终于把基础牢牢地打下了。
黎灿看着这个快要赶上自己高的少女，总是满眼宠溺。可是练武的时候，她就收起了这一套，对徒弟要求很高。
“师傅，我们今年还要去雪山吗？”看样子月铭已经习惯在山洞里过年了。
“当然。今年你就单独在冰河里呆一段时间吧。”
虽然已经完全不怕水了，可是月铭总是免不了想起第一次下水的情景。
师傅第一次给她梳好了两个小辫，还采来雪里掩埋的植物根茎，带着红红的小果子，当作头绳牢牢捆在辫子的末梢。
然后师傅就问：“喜欢吗？”
月铭对着冰块照来照去，满意得不得了。
“不过，她们没有说错，你确实需要好好洗洗。”
“我们搬一点雪来山洞里洗吗？”月铭心情大好，也不在意雪水是否太冷了。
“当然不是。洞里还是保持干燥对你的身体比较好。我们去河里洗。”
在那一瞬间，月铭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河里……难道您是指眼前这条冰河吗？”
“对啊，要不然呢？”
“那可不行，下去岂不是要冻成冰了？我才不要去。”
“你晚上偷偷吃冰块倒是吃得过瘾，怎么就不敢到河里面去了？”
“好啊，师傅，你明明看到了……”
“对，我看到了，但是我现在才说。这下你没法回绝我了吧？”
月铭看着顽皮的师傅，哼了一声坐了下来，把头扭向一边。
“来吧，你不是说，要做个漂亮干净的小姑娘吗？漂亮干净怎么可以不洗澡呢？”
“那我还是不要了。”月铭仍然用鼻子哼哼了两声，看着山壁。
黎灿收起笑容，说道：“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月铭赶紧朝师傅转过头来，果然还是来不及了。整个山洞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她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正好掉在河边的一堆雪里。
“把衣服脱了，不然的话，我就只好让你往后都穿着湿衣服了。”黎灿冷冰冰地说。
月铭撅起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师傅，你欺负我！我进去明明会冻死的！”
“好孩子，有我在，我怎么会让你冻着呢？相信我，好吗？”黎灿心一下子软了，把手搭在徒弟身上。
月铭深吸了一口气，说：“好吧，你要保证我不冷。不然的话，我就不脱了。”
“放心吧，有我呢。”黎灿灿又恢复成温柔的模样。
月铭还不确定她是不是又犯了疯病，只好慢慢地解开外衣。
乍一进河水里，她以为自己会晕过去，可是并没有。水很冷，可还是能承受得住。
黎灿拉着她的手，不敢大意，将内力源源不绝地传过去。
直至河水没顶，月铭觉得无法呼吸，刚挣扎了一下，耳边就传来师傅的声音：“开始吐纳吧。”
她赶紧定定神，按照平时的练法，开始吐气。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师傅的武功到底练到了何等的地步。黎灿闭着双眼，贴身的衣裙被河水冲得缓缓而动，但是她犹如一尊雕像一般，满脸都是平静和享受的表情。
月铭不禁有点怀疑师傅是不是有点自我虐待的倾向，心里叹了口气。
她决定也享受一下自我虐待的感受。
气息缓缓流过全身，她感到自己有些飘飘然，身子不由自主地朝上浮了起来，然后就被师傅一把拉住了。
她只好重回河底，继续吐纳。
“定定神，不要跟着水飘走了！”
月铭朝师傅点了点头。
经过一个时辰的练习，月铭感觉自己身上轻快多了。
她不但没有生病，没有冻坏，反而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全身的气息流动了。
黎灿知道她在水底很勇敢，并且心无旁骛，不由得感到一阵安慰。
“你看你的脸，是不是干净多了？”黎灿示意她照一下冰块。
月铭害羞地看着自己的脸，粉嘟嘟的，果然不再像个脏兮兮的小男孩了。
“师傅，你怎么找到这条河的？藏在深山里面，应该不太好找吧？”
“是那年他成亲的时候，我恰巧功成，开始浑身都不舒服，加上心情不好，所以到处乱走。我远远看到这边有雪山，就一口气跑过来，心想死在这里也没有关系了。结果竟然找到了这条河，还有这个山洞。”
“师傅，功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不能使用武功。差不多有三个月的时间，武功会消退，人可能会生病。熬过那个时期，就能练成本门的独家武功，天下便很少有你的对手了。”
随着内力的增加，黎灿也教给徒弟各种武技。
她让徒弟选择一样兵器，月铭想了半天说：“狼牙棒？”这还是看军营里有人拿着当武器，才知道有这种兵器的。
黎灿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一个女孩子，能成天扛着这种玩意吗？”
月铭一想，可也对，自己也撑不住笑了。
“要不，要不还是弓箭吧？”
“弓箭太慢，何况对付近距离的敌人不太好用。”
“师傅，你用的是什么兵器啊？”
“……我用的是一柄长剑。”黎灿又开始有点出神了。
月铭知道，她不是想起了林百树，就是想起了太师傅。
“在京里，没有带出来。后来我就逮着什么武器就用什么武器。狼牙棒我也用过呢。”
黎灿也发觉自己又要想起往事，赶紧收束住这些念头。
“那我也选剑吧，可以吗？”
“可以，普通的长剑就行。”
于是月铭就问大伯要一柄剑，大伯倒是不敢怠慢，找遍军营，选了一把上好的宝剑给她。
“虽然有了这个，但是你不要拘泥于此，以后看到什么都可以成为武器。我会慢慢教给你的，知道了吗？”
“徒儿谨记在心。”月铭笑得眼睛都弯了。终于能摸到自己的兵器，也许，很快就要变成一个大侠了吧！
机会来得很快。
“月铭，你差不多就要练成了。等我们这次出门完成任务，你就可以跟我去京城见太师傅了。”师傅教了她本门的剑法二十招，然后这样说道。
“什么任务啊？”月铭很是开心。
“跟我来。”
说是去找敌人，可是在大漠上走了三天，师傅才告诉她，找到了。
“什么敌人，要这么神秘啊？”月铭这才知道师傅是在追踪他们。
“月铭，你要出手把他们全杀了，听见了吗？”师傅小声地叮嘱她。
月铭看着远处几个骑着骆驼的人，觉得很像几个过路的行商。
“师傅，他们是什么人啊？”
“他们是沙漠上的十二胡蜂，经常混进行商的队伍，杀人越货，无所不做。在沙漠上横行许久，害了很多人了。”
“师傅，你早就听说过他们吗？”月铭侧过脸看着师傅，心想既然这么出名，师傅怎么不亲手杀掉他们呢？
“月铭，你快跟上去，杀了他们，以后我再跟你仔细地说。”黎灿说完就推了徒弟一下。
月铭无奈，只好向他们追去。
月铭轻轻巧巧地落在他们的驼队前面，跟这些匪徒面对面站定了。
“小姑娘，你这是要干什么？”为首的一个带着头巾，满脸络腮胡子，扯住了坐骑。
“我……”月铭呆呆地，居然不知道该讲什么才好。
犹豫了下，她才小声说：“我要把你们……全杀了。”
那些人对视了一眼，仰面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是谁家乳臭未干的孩子，居然也能口出狂言！”
其中有一个带着条纹头围的汉子说道：“姑娘，你这是来做大侠的吗？”
然后大家又笑了起来。
月铭皱起眉头，不知为何大侠二字从他口中说出，竟是如此讽刺。
“当大侠有什么好处，不如给我当媳妇吧，怎么样？你长得这般鲜嫩，就是岁数小点我也不嫌弃。”那个汉子不怀好意地打量了她两眼，又嚷道。
月铭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直白的调戏，满脸涨得通红，竟然忘记了自己的来意。
“来啊!”汉子从骆驼背上跳下来，径直朝她走来。
“你，你别过来！”月铭朝后退了两步，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周，突然发现了远处的师傅。
黎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师傅！”月铭不管不顾地喊道，拔腿朝着师傅的方向跑去。
这一下用上内力，如风一般从驼队旁边掠过，把这些汉子都吓了一跳。
他们回头看着这姑娘奔去的方向，才发现黎灿站在那里。
“是那个疯女人啊！”大家这才反应过来。
“快撤快撤！”为首的喊了一声，驼队开始奔跑起来。
“师傅，我……”月铭跑到师傅跟前，只觉得又羞愧又委屈，忍不住哭了起来。
“没关系，等你准备好了再动手吧。”黎灿背着手，还在盯着那些远去的人。
“师傅，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怪你。是我忘了，第一次杀人都很难的。我不该叫你这样直接过去。”
“师傅，我不太想杀人。可以饶他们不死吗？”
黎灿没说话。
“下次遇到他们，我就把他们都捆起来，告诉他们，不要再欺骗别人，不然我就真的要杀了他们。这样好吗？”
“哪有那么简单？要是坏人都像你说的那样，就天下太平了。”
“师傅，我……非杀人不可吗？”
“的确如此。往后你会明白的。这次就算了，不要放在心上。”
月铭见师傅不责怪自己，才放下心来。但是师傅今天表现得格外冷淡，好像另外一个人似的，这又让她有点不安。
她鼓足了勇气问道：“师傅，你认识他们很多年了对吗？为什么没有杀掉他们呢？”
“我那年就要功成，浑身都不太舒服，就往雪山那里去，结果正巧碰上他们抢劫了一个商队。”
“为什么不杀他们呢？”
“因为……”黎灿停下来看着徒弟，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的过往都说出来。
“月铭，你师傅不是个好人。你不要跟我学，将来一定要做个比我更好的人，更善良，更愿意帮助别人，听到了吗？”
月铭默默地点了点头，不敢再问了。
黎灿停顿了一会，才道：“说起来，都是我的错。我还是不瞒你了。碰见他们的时候，正巧林刚刚成亲。商队里其余的人都已经被杀掉了，他们抓住了唯一的姑娘，正在百般羞辱她，她就拼命呼救。我本来秉承师傅的教诲，打算要救下那个姑娘的。可是……”
月铭睁大眼睛盯着师傅。
“我靠近之后才发现，她跟林百树的新婚妻子长得很像。那时候我恨她恨她到入骨，看到跟她长得相似的人，自然也是没有好气。”
“我没有救她，而是直接去了雪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