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重归于好
袁也在伊燕家吃过饭,买了些水果和一份肯德基回到家。进了屋,看到苏咏馨正在电脑前鼓捣什么。
“咏馨姐,你吃饭了吗?”袁也进门就问。
“没呢,懒得吃。你在伊燕家吃了吧?”
“吃了。”
“哼,伊燕这个家伙,请你吃饭也舍不得叫上我一声,让我孤零零地在家里饿着。”
袁也微笑了,“伊燕姐也没特别做什么,就是家常便饭,可能觉得不值得折腾你一趟吧?不过我给你买了一份肯德基,现在还热呢,快吃吧。”
苏咏馨笑成了一朵花,“哎哟,你还想着你姐没吃饭呢?真是个好弟弟。”说着,关了正在处理的东西,站起身。
“去洗手吧,你吃着,我再给你洗水果。”袁也温情地说。
苏咏馨听话地洗了手,坐在沙发上吃汉堡。袁也洗了水果,也坐在沙发上来。苏咏馨看了看他,觉得有些奇怪。
“咦?今天怎么不着急学习了?莫不是没有修理好伊燕的电脑?”
“不是,她的电脑没什么大问题。我就是,就是想跟你聊聊天。”袁也一笑。
“好啊,想聊什么?”
袁也看着她,却不知如何开口。他看到苏咏馨今天穿了一件深色圆领小衫,长发用一支亮晶晶的夹子高高地挽起别在脑后,露出雪白的脖颈和一块胸脯,脸上的皮肤细腻粉嫩,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灵光水动。这个年龄的女人正是最美的时候,成熟,端庄,不显苍老也不显幼稚。他又想起伊燕,细眉凤目,雪白的肌肤,瀑布般的秀发,又更有一番古典的韵味。或许上帝造人的时候是公平的吧?给了彼就不再给此,他给了这两个女人最美的内心,最好的品格,却在她们美丽的外表上缀上了瑕疵。袁也在心中慨叹着,又看看苏咏馨,想象着当年,自己的哥哥一定是也深爱着这个可爱的女孩吧?
苏咏馨有些奇怪,这去了趟伊燕家,人怎么就变了?莫非也被伊燕的多愁善感给影响了?她伸手拍了拍袁也的头,“干嘛?怎么啦?”
袁也一愣神,思绪回到眼前,脸上竟有些红,“哦,没什么。”他定了定神,抓起一只梨来吃,“咏馨姐,伊燕姐真幸福啊,那一家三口,真是让人羡慕。”
“那是啊,我都羡慕死了呢,段龙是个超好男人,两口子的恩爱好过那些好手好脚的人十倍。大儿子又那么健康茁壮,聪明异常。我都不说别人,就江晨月我们三个比,谁比得过你伊燕姐?”
袁也听了,立刻反驳,“这话你说得不对,咏馨姐,江老师我不知道,但你一定会幸福的,至少一定不比伊燕姐差,也许会比她更强。”
“是吗?哈哈,就你嘴甜。”苏咏馨大笑,“好吧,我等着,等着你说的幸福从天上掉下来,刚好掉在我眼前。”
“你等着吧,很快就会来的。”袁也说着,起身来到电脑前,噼噼啪啪地敲起键盘。
苏咏馨很有些不以为然,亲人们朋友们总是用这样的说辞来安慰自己,她已经习以为常了。说得轻巧,幸福哪就那么容易?
吃了汉堡和鸡翅,又啃了一个水果,肚子里饱胀起来,苏咏馨站起身,想着找点什么事做。电话响起来,她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安亦。
几近一个月了,他无声无息,几乎消失在苏咏馨的世界里,她以为从此自己与这个人就各不相干了,如今他又打来电话做什么?
按下接听键,苏咏馨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咏馨,你做什么呢?”
“我……”苏咏馨回头看看袁也,“我辅导我弟弟功课呢。你……”
安亦在那边叹口气,“咏馨,这一个月里,我快痛苦死了。我恨你,我想把你忘掉,再也不跟你联系,可我做不到。到今天,我承认我自己彻底失败了。我抑制不住想要见你的念头。我想见你,我想跟你聊聊天,你下来好吗?我就在你楼下。”
苏咏馨在心里长叹一声,“安亦,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可是你不给我这个机会。既然一切都早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这么晚了,回家吧。”
“不,咏馨,是我该跟你说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我不想别的,只想看看你,跟你说说话,然后我就回家,好吗?如果你不下来,我就上去了。我知道你家有那个小子,我不想见他。”
苏咏馨再次回头看看袁也,袁也也正在注视着她。
“好吧,我马上下来。”苏咏馨放下电话,披上大衣,“袁也,安亦在楼下,我下去一趟。”
“嗯,你注意安全,一会儿我下楼接你吧?”袁也说。
“不用,安亦不是坏人,我们是好朋友,你放心。”苏咏馨说着开门出去,袁也看着关上的门,神情异样。
苏咏馨下了楼,发现安亦的车就横在台阶下,看见她下来,安亦打开了车门。她上了车,一下了闻到了浓烈的酒气。
“你喝酒了?”苏咏馨惊叫,“冰天雪地,你敢酒后驾车,不要命了?”
安亦看着她,笑了,“我终于又听到你教训我了,真好听。想死我了,你的声音,你的腔调,你的眼神,你的一切。”
苏咏馨看着他,又好气又好笑,“想开了?不恨我了?”
安亦欠过身,将她拥入怀中,“想开了,不恨了,你怎么对我我都不恨。”
“我们还是好朋友?”苏咏馨伏在他的怀中,轻轻问。
“是,永远是。”安亦斩钉截铁地说。
“以后还什么都听我的?”
“嗯,听。”
“那好,我不喜欢和醉酒的人说话,等你明天酒醒了,再找我,我要你赔我一个手机,那些日子,我拨你电话都拨烂了。”苏咏馨抿嘴笑。
“现在我就带你去买,买最好的,好不好?”安亦还是不松手,紧紧地拥着她。
“不好,我说过了,我不喜欢和醉酒的人说话。”
“我喝酒了,但我没醉。”安亦争辩。
“喝了就不行。我要你现在回家,好好睡一觉。现在太晚了,我也要休息。见也见到了,话也说了,行了吧?”
“不行,没说够呢,没看够呢。”安亦撒起了娇。
“松开我。”
“不松。”
“松开。”
“不松。”
苏咏馨叹口气,“你刚才还说什么都听我的,才不到五分钟,就变卦了,可见你的话不可信。”
安亦听了,连忙松开手,“我错了,我错了。”
两个人又恢复了从前的心无芥蒂,这使苏咏馨很开心,“回家吧,不过我不许你开车回去,我给你打个车,你的车就放这儿,明天你来取。”
“没事儿的,我的车技你还不知道吗?这点酒算什么?”
苏咏馨不说话,开门下车,转到这边,打开车门,使劲把安亦拉了下来,“把车锁上,跟我走。”
安亦又回到了被苏咏馨强行管制的日子,他满脸带着笑意,被苏咏馨拉扯着,出了小区,上了一辆出租车。
“苏咏馨,跟你在一起真他妈的开心。”安亦喊。
苏咏馨回到楼上,冻得瑟瑟缩缩,袁也连忙拿来一块毛毯,把她包起来,却见她的脸上满是笑意。
“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和安亦和好了。”苏咏馨笑说。
二十三 风波又起
春天来了。
眼见着厚重的衣服一层一层被脱去,眼见着随着微风摆动的杨柳的枝条越来越柔软,眼见着在濛濛小雨滋润下的草坪渐渐泛起了绿色,江晨月的心情却越来越不好,越来越焦躁。婚期越来越近了,这可怎么办?沈东辉已经把他的单元房装修一新,家庭必备之物准备得一应俱全,他还特地为江晨月买了一台时下最高级的电脑,万事俱备,只待媳妇进门了。
江晨月恨不得让时光伫足,让那个可怕的‘五一’永远也不要到来。她不想嫁,她实在是不想嫁。韩星和田园园比谁都热心,沈东辉屋里的东西,几乎全是他俩帮着买的,两个人已经决定‘十一’结婚,帮沈东辉买东西,美其名曰“结婚实习”,这次经办出经验来,到他们自己结婚时就易如反掌了。
江晨月看着他们忙来忙去,表面开心,实则痛心。她以单位忙为借口,远离这些纷扰,天天躲在单位里,仿佛结婚的不是她。她看着她的学生们个个精神抖擞,浑身都似有使不完的劲儿。她看着好朋友苏咏馨活得也很精彩,十分充实,她真想把她比喻成蚕或烛,“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她为了一个故友的弟弟,忙里忙外,无私奉献,自己却津津有味,乐在其中。
人家怎么都能活得那么精彩那么充实那么有滋味?我为什么要这么痛苦这么空虚这么索然无味?她看着忙碌的他们的忙碌,悲哀着自己的悲哀。
路上已经没有冰雪,空气暖意融融。中午,她完全可以回家吃饭,顺便歇一歇。可是,她不想面对家,面对那几个人,因为那一切都会让她想起结婚这个可怕的字眼。中午,学生们都走了,她用一个盒饭打发自己,然后空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发呆。从前会有一个袁也留下来,现在苏咏馨心疼他,两个人天天一起回家吃饭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孤伶伶地守在偌大的房间里面壁。
江晨月坐在椅子上,茫然地看着电脑屏幕上购物商城的几件衣服,发着呆。门声一响,进来一个人。她回头一看,大吃一惊,来人竟是陆琳。已经有小半年不见她了,她怎么会到这儿来?
陆琳亲热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江晨月,“月姐,想死我了。你还好吗?”
江晨从心里不喜欢陆琳,但也只好拍着她的肩,假装高兴说,“哎哟,陆琳,你好。这么久不见了,你去哪里了?”
陆琳松开手,把手里的一个提袋递过来,“我一直在上海进修了,才回来,这是我在上海买的一件衣服,还有一条丝巾,送给你,你穿戴上一定特别漂亮。”
“谢谢你,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送东西干嘛?”江晨月连忙道谢,让了陆琳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月姐,韩星他好吗?”陆琳倒不绕弯子。江晨月也很清楚她根本不是想自己。
“哦,他挺好的。”
“他有女朋友了,叫田园园是吧?”
江晨月看了看她, “呵呵,是啊,他们一个单位的,打算十一就结婚了。”
陆琳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半晌,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她肯定不是真心喜欢韩星的,她跟他在一起一定是有目的的,她一定是在报复我。”
江晨月吃了一惊,“陆琳,你说什么呢?你认识田园园?”
陆琳冷笑一声,“她和我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我爸爸不爱她妈,一直跟我妈在一起。从小我受尽了万般宠爱,而她一直是冷冷清清,所以她一直嫉妒我,恨我。她一定是知道我跟韩星好,要报复我,才趁着我出去进修插脚进来的,她就是个无耻的第三者。”
江晨月的心里一动,这是真的吗?
“月姐,”陆琳站起来,“你不能看着韩星受她的蛊惑,她肯定不是真心爱韩星的。今天我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的,你是韩星的姐姐,韩星是你一手带大的,你肯定不会希望他受一点点伤害。所以我请月姐你好好劝劝韩星,要认清她背后的阴谋,然后请你转告他,我今晚八点半在野蔷薇酒吧等他。”
“好的,我一定转告他,你放心。”江晨月起身,送陆琳出门。回转身来,她突然发现自己不再空虚,陆琳的到来仿佛给她的生活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以后自己有事干了。韩星的爱情要遭遇危机了,她竟然无比的兴奋,她觉得有一股邪恶的力量正从心底汩汩涌出,但她不打算扼制,她甚至想去放纵。
她拿出电话,拨通了韩星的手机,“韩星,今天晚上你有什么安排吗?”
江晨月很少在班上给韩星打电话,这倒吓了韩星一跳,“怎么啦,姐?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你。”江晨月强力抑制着自己的兴奋。
“哦,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跟园园一起吃个饭。”
“取消和她的约会好吗?我找你有事。”
“我们都约好了,我吃过饭就回家好吗?我们晚上谈。”
“不行,我要你下班就回家。”江晨月说完立刻挂了电话。她太了解韩星,她这招绝对奏效。
过了一会儿,韩星把电话打了过来,“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江晨月压抑着心底的兴奋,冷冷地说。
“可是,我总觉得你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放心,要不我现在过去找你?”
“这样好了,下班你来单位接我,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好吧,我已经和园园取消了约会,下班我就去接你。白白。”
江晨月放下电话,嘴角现出一丝得意的笑意。她把陆琳送的衣服打开,那是一件宝石蓝色的七分袖连身裙,正是时下里最时髦的那种,里面衬一件白色的棉线衫,下身着一双高筒皮靴,一定十分的摩登洋气。她会穿上它吗?
找了自己的红色风衣和柔软细致的薄纱围巾,对了镜子梳了头,抹了唇彩,描了眉线,又打了一点腮红,镜子里,一个光鲜亮丽,丰韵十足的美女便出现了。
去和韩星吃饭,已经太久没有跟韩星单独一起在外面吃饭了,光是这件事就足以让她兴奋,又何况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玄机呢?
她掏出电话,拨出另一个号码,“东辉,今天我有事,晚上不回去吃饭了,你自己对付一口吧,再见。”
整个一下午,江晨月的心情都好得不了,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声音态度也明显婉转起来,学生们都惊讶于江老师的好心情,有几个大起胆子跟她开起玩笑来。江晨月不但不恼,反而还跟着逗趣了几句。最笨的那个学生也没有挨训,而最聪明的袁也则连连遭到她的表扬,她一点不吝惜溢美之词,最后把袁也夸得不好意思了。
下了班,学生们一一跟江老师告别,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江晨月再次照了照镜子,确定自己的形象完好,才急匆匆下楼。大门口,韩星着一身时髦的休闲装正靠在他新买的小车上向她微笑。
看到他阳光帅气的样子,江晨月几乎陶醉了。她满面微笑快步来到韩星面前轻轻地给了他一个拥抱,韩星也拥抱了她,亲热地拍了拍她的肩,“我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两个人上了车,江晨月看着韩星,感叹说,“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在外面吃饭了,我都快忘了我们姐弟一起快快乐乐地在小摊上吃东西,然后回家看球赛的感觉了。”
韩星有些愧疚,“对不起,姐,我忽视了这一点,以后我经常带你出来吃饭,好吗?说实话,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和园园一起,你和东辉哥一起是最好的。现在我突然觉得,爱情和亲情总归不是一样的,爱情怎么可以取代亲情呢?园园再好,也代替不了你,东辉哥再好,也代替不了我。所以我们姐弟还是应该有我们单独的空间,你说呢?”
江晨月欣慰地笑了,韩星终于懂了她的心——部分她的心。她的眼眶又有些湿润,“臭小子,你还知道亲情,还知道照顾你姐的心情啊?”
韩星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今天打完电话,我就作了反省。这一段时间我做的的确不够,我过于重视外在的东西,忽视了姐你的内心。我今天下午就坐在办公桌前,回想我们姐弟相依为命过来的点点滴滴。我觉得我的生命里是不可以没有你的,我都不知道没有姐你的日子我该怎么过。同样我想,姐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对吗?没有我,远离我的日子,你是不是也会很难过?”
江晨月目视前方,她不敢回头去看韩星,但泪还是忍不住盈入了眼眶,“你知道就好,别再说了。”
“那,我们一起去前面小摊吃涮串,然后回家看电视,好不好?不让园园参加,也不让东辉哥参加,就我们姐弟二人,找一找从前的感觉,好不好?”
江晨月真想听他的,重温一下旧日的欢欣。但是她想起陆琳,她交待自己的事儿得办,这事关今后的重大问题,她只能割舍眼前的快乐。
“今天就算了,我们改天,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去一家幽静的馆子,好好聊聊天,好吗?”
“好吧。”韩星当然要听姐姐的话。
车在一家面馆前停下。下了车,韩星牵了江晨月的手进了饭馆,要了一个包间,又点了几样精致的面饼和小菜,姐弟二人相对而坐。廊上回荡着悠扬的钢琴曲,那美妙的旋律让江晨月心旌摇动,而包间内洁静温暖,只有他们二个人,她真喜欢这个氛围,眼前的和谐让她不忍心提及陆琳。
韩星吃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姐,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啊?”
江晨月故作随意,“陆琳今天来找我了。”
“陆琳?”韩星十分意外,“她怎么会去找你?”
“是啊,她今天来看我,还给我买了件衣服。”
“她想干什么?我和她已经结束了。”韩星无奈地说,“她对你说了什么?”
江晨月看了看他,“田园园没跟你提过她和陆琳之间的关系吗?”
韩星一愣,“园园?没有啊。她们有什么关系?”
“呵呵,看来园园是对你有所隐瞒了,”江晨月一笑,“今天陆琳说,她和田园园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她父亲喜欢她妈妈,不喜欢田园园的妈妈,所以陆琳从小得到千般宠爱,而田园园却是孤苦冷清。她说,田园园一直是恨她的,所以……”
江晨月一边说一边观察韩星的表情,果然韩星的脸一点一点变了颜色,十分的不好看,她很满意这个效果。
韩星太意外这个消息,他记起田园园说过她的身世,她妈妈和她爸爸的情人都怀了孕,她爸爸选择了情人,这么说那个情人的孩子就是陆琳了?她该知道自己跟陆琳曾经的关系呀?她为什么从来没有提到过?而姐姐的话里很显然有话,难道……?
韩星一把抓住江晨月的手,急切地问,“姐,告诉我,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琳说,田园园跟你好,就是为了报复她。”
“不会的,不会的,那不可能,园园她爱我,这我感受得到。”韩星大声嚷道,情绪十分激动。
江晨月用手制止了他的大声,嗔怪道,“都多大了,还这么毛躁?遇事要冷静,好好分析。我不敢说她是不是,但是,她为什么对你隐瞒她与陆琳的关系这件事?不管怎么说,这里面肯定是存在问题的。我是局外人,不能乱说。要想清楚怎么回事,你自己去问陆琳和田园园好了。”
韩星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说,“去问她们?她们谁会对我说实话?”
“陆琳说了,今晚八点半在野蔷薇酒吧等你,一会儿吃完饭,你送我回家,然后就去找她吧。不管怎么说,毕竟你们曾经相爱过一场,就算爱不能回来,朋友也可以做得的。至于谁说的是实话,这得由你自己去判断。”江晨月说。
韩星没了兴致,闷闷地坐在那里。江晨月看得出来,他受了巨大的打击,他一直深爱着田园园,他已经决定跟她结婚了。突然风波顿起,他的爱情里似乎隐藏着一个阴谋,这让他如何能够承受?
江晨月起身,坐到韩星这边来,轻轻地搂住他。韩星就势伏在她的怀里,“姐,如果陆琳说的是真的,可怎么办?”
江晨月抚着他的头,温柔地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她不是一个真正的好女孩,你该为自己庆幸才对。”
“可是,我真的很爱她。”韩星痛苦地说。
“傻孩子,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一切还都是未知数,先别忙着伤心。不管怎么样,姐一直会在你身边。记住,这世界上对你最好的,永远是你姐,知道吗?”
“嗯。”韩星默默点头。
二十四 谁更爱你
吃过了饭,韩星把江晨月送回家,转头去了野蔷薇酒吧,那是他和陆琳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如今陆琳又选择了这个地方,可他自己却再不能泛起爱的波澜,缘尽了,如何能重拾起来?
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爱情暗含‘玄机’。田园园和陆琳怎么可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呢?事实上,韩星更在意的并不是这个,是姐妹又如何,没有什么条款规定同父异母的姐妹就不能爱上同一个人。他介意的是,田园园为什么不能直言相告,难道她跟自己好真的是别有用心?一想到这,他就觉得如鲠在喉,特别别扭,特别不舒畅,特别的郁闷。
进了酒吧,韩星一眼便看到了陆琳,她坐的位置也正是两个人第一次约会时的地方。看来,她对这次见面真的是做足了工夫。可惜,这都没用。韩星在心里暗叹,无论她使什么花招,就算她把自己和田园园拆散,他和她也是不可能的了。
陆琳见韩星进来,满面微笑地起身迎上来,给了他一个深情的拥抱,“韩星,你终于来了。”
也不管韩星什么反应,她拉了韩星坐下,笑得眉眼弯弯,娇俏地说,“韩星,你看我的新形象好看吗?”说着在韩星面前转了一个圈。
韩星见陆琳换了发型,剪成了时尚的短发,一身牛仔裙装,高筒牛皮小靴,越发显得时尚青春靓丽,比之从前果然清丽了许多。
“很不错,看来这趟上海没白去,学会装扮自己了?”
听到韩星夸她,陆琳高兴得笑成一朵花,“我知道我以前的打扮有些俗气,现在我懂了,懂了什么是气质,什么是适合我的气质,不再随波逐流了。”
韩星看了看她,摇头笑了,“陆琳,你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呢?总是像个小孩子。”
“像小孩子不好吗?”陆琳坐下来,“我知道我以前太任性,经常让你不高兴,以后我不了,还不行吗?”她把身子俯过来,“在上海这半年里,我天天想你,天天想着你。但是我一直没有给你打电话,我怕你烦我,也想测一测我对你的爱到底有多深。这期间我也一直在想,我们的关系,为什么就会发展到这一步。庆幸的是,我想明白了。以前我太小心眼,总想把你看得死死的,不允许你眼里有任何女人,包括月姐姐。我连她的醋都吃,这确实过分了。其实她于你,不就是跟妈妈一样吗?另外我们的爱好也有些不一致,我不懂得爱你所爱,只想着让你顺迎我,这些都是我当大小姐当惯了,都是我的错。跟你说,韩星,这半年我在上海,晚上看电视你知道我看什么吗?全是球赛。NBA,CBA,只要是篮球我就看,如果电视上没有,我就看碟片。到现在你猜怎么着?我都迷上了,里面的规则也都能看懂。我终于理解你为什么宁可放弃跟我在一起也要看球赛了。”
韩星听着陆琳滔滔不绝地说着,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如此热情地向自己示爱,一再降低自己,只为了博他一悦,可是,他又能给她什么呢?
“对不起,陆琳,”韩星说,“谢谢你能理解我。可是,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跟田园园好了。”
陆琳一下子收起满面笑容,身子靠回椅背,目光直视韩星,“我知道,但我不会放手的,我要跟她争到底。”
“陆琳,别傻了,我们之间缘已经尽了,就算没有田园园,我们也不可能了。争有什么用?”
“不对,你说得不对,”陆琳又把身子探过来,“我仍然爱你,这就不算缘尽。既然我已经做到了为你而改变,又有什么不能改变的呢?你现在跟田园园好,你曾经也跟我好过啊?既然我们有可能结束,你和她为什么就没可能结束呢?再说,她那个人心眼那么多,谁知道她跟你在一起是不是别有用心?”
说了半天,终于来到了正题上,这也是韩星今天来的目的。
“陆琳,你跟田园园真的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吗?”韩星忍不住问。
“她一点儿都没跟你说?”
韩星默认。
陆琳冷笑一声,“可见她的心里就有鬼。让我跟你讲讲我们的故事吧。当年我爸跟我妈是自由恋爱,但遭到了我奶奶的强烈反对,我奶奶看上了田园园的妈妈田真,想让她当她的儿媳妇。我爸被迫娶了田真。但他跟我妈的感情一直都没有断。后来,田真怀了田园园,我妈也怀了我。本来我爸想一箭双雕,可是不小心被田真发现了,那个女人一定要让我爸做出选择。我爸当然舍不得最心爱的女人,所以他到底选择了我们母女。田园园母子恨我们母子恨到骨子里。这么多年,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只是老死不相往来。我就没想到,田园园竟会这么毒,竟然趁着我不在家对你下手,这不是趁火打劫是什么?”陆琳说着就气恼起来,“真不要脸,天底下男人有的是,干嘛要抢我的心上人?你说她故意到你们公司去,是不是就是别有居心去的?”
“不会的,陆琳,田园园她是真心爱我的。”韩星辩解。
“真心?要是真心,她为什么不跟你说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她为什么要故意隐瞒?两个相爱的人本该是无话不谈的,这么大的事她居然只字不提,你不觉得奇怪吗?”
韩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田园园这一行为。是的,以他们相爱的程度,本该就是无话不谈的,可是田园园为什么会刻意回避这件事呢?她心中是怎么想的?
韩星叹了口气,可是情感上他还是倾向田园园,“陆琳,这事我会去问园园的,我想,她一定有理由解释这件事。”
陆琳冷笑,“她会承认她是为了报复我才跟你好的?不过,我告诉你,韩星,我不在乎她是为了什么目的。我临走的时候对你说过,如果我能忘掉你,我就不会再回来,我有能力在上海生活。如今我回来了,就是因为我舍不下你,无论如何我也忘不了你。既然我放弃了优越的生活条件回到这个城市,那么我就有信心找回我的爱。我相信爱可以战胜一切,我偏要和田园园比一比,我也要让你看看,到底谁爱你最深。”
韩星痛苦地摇摇头,“陆琳,谢谢你的爱,可是我韩星何德何能,我承负不起你对我的厚爱,我们已经结束了,真的再无可能了。你是个好姑娘,你该换一片天空,寻找一份真正属于你的爱。我们之间的事跟田园园没关系,有没有她,我们都结束了。”
“不对,”陆琳喊道,“我相信‘精诚所致,金石为开’这句话。我就不信她比我有多好,我比她有多差。我就不信爱不能让一个人转变。你的印象里还是从前的我,你怪我总跟你姐姐争风吃醋,你怪我小心眼,你怪我任性野蛮。但是韩星,我要让你看看,现在的陆琳,不再是从前那个陆琳。我也明确告诉你,我绝不会输在田园园的手下。我至少比她透明,比她直白,不像她背后耍心眼,玩心机。你让人家卖了还得帮人家数钱呢。”
韩星无话可说,陆琳同样有一张利嘴,并且她似乎是说到了要害之处。这两个女孩相比,确实是陆琳比较直接,喜怒于形。而田园园似乎有高深莫测之嫌。陆琳对自己直截了当,想爱就说爱,想恼就说恼。而田园园对自己也是热情似火,但现在看来,似乎这份爱的背后真的有什么存在啊?若万一有什么存在……
陆琳站起来,“韩星,太晚了,我要回家。你送我。”
“你爸送给田园园一辆车,你也应该有车呀?为什么不见你开车?”
“以前呢,我是怕你觉得我比你有钱,你心里不舒服,故意制造平等;现在呢,她有车,你也有车,我偏不用车,我偏要你送我。”
韩星心底里有些感动,没想到这个骄纵的大小姐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层。陆琳已经起身出去,他也只好起身跟她出来。一路上陆琳只是侧身看着他,并未说话。到了家,她下了车,转到韩星这边,“你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韩星只好下车,刚把身子站直,陆琳突然扑上来,挂在他的脖子上,将唇压在他的上面,疯狂地吻起来。韩星猝不及防,被她撞在车门上,她的舌也撞进了他的嘴里,狂热地吮吸着他。韩星头晕晕的,几乎没办法拒绝她,他也不忍心强行推开她,他和她还没到那个地步。他只好任由她狂热地示爱,心里竟隐隐生出一丝感动。
陆琳结束了激吻,软软地依偎在韩星的胸前,仰起脸喃喃地说,“韩星,我感觉到你了,你一定可以重新爱我的。”
韩星重重叹息一声,一把推开陆琳,“对不起,我得回家了。”
“我不会放弃你的。”陆琳在他的车后高呼。
韩星开车在路上疾行,唇齿间仍留有陆琳的余香,他还有些晕。他万万没想到陆琳回来后会对他实施这样‘猛烈’的进攻。而今天,他也突然发现陆琳的另一面,从前他总觉得她太小家子气,动不动就不高兴,动不动就吃醋,就连亲爱的姐姐的醋她也吃。如今她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但变得大方得体,就连对爱情的表达方式都变得如此热烈,这让他很有新鲜感。而同时,对于田园园背后的故事却耿耿于怀起来。陆琳一向没什么心机,她大约不会胡说八道,可田园园呢?她到底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田园园打进电话来。韩星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起来。
“韩星,想你了,现在在干什么?”田园园亲热地撒着娇。
“哦,没什么,正在路上,回家。”
“和月姐在一起吗?”
“没有,她先回家了,我又办了点事儿。”
“那……你到我这儿来一趟呗,我想看看你,然后你再回家?”
“姐催我早点回去呢,明天好吗?”韩星竟脱口而出拒绝了她。他不知道现在跟她见面该说些什么,他还没准备好怎么去向她提起这件事。而最重要的,自己刚刚被陆琳吻过,不过十几分钟,他没法想象再跟田园园亲热。
“这样啊,那好吧,明天见,吻你,白白。”田园园有些失望地说。
“明天见,白。”
韩星挂了电话,心里隐隐有一丝愧疚。她还不知道自己刚刚被另一个女孩子吻过,而自己刚才竟默认了陆琳的热吻。未来,明天,会发生什么故事?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妹,早晚会‘刀刃相见’,到那时,自己该怎么办?
一路胡思乱想到了家,江晨月正在客厅里等着他,手上又是一件织了半截的毛衣。电视没有打开,音箱里正放着她百听不厌的那首歌《味道》。韩星进屋,突然觉得屋里此时的气氛刚好适合他自己,也不说话,脱了鞋进来坐在沙发上。
江晨月自从回家,什么也干不下去,心里一直惦念着韩星和陆琳的会面。她希望他们之间起一点波澜,她希望事情有一点转机,她不想这样顺风顺水过日子,最终她嫁给沈东辉,韩星娶了田园园。这一晚上,她已经诅咒了自己几十次,鄙视了自己千百遍,但是,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思想,那股邪恶的力量控制了她。
她只得把音箱打开,放起那首最爱的歌,以平复自己的情绪。手上的毛衣不是织串行就是漏针,拆了好几遍。沈东辉打来电话,过问她的安好,她推说困了要睡急忙挂了,她怕自己的情绪通过声音再影响到沈东辉,让他跟着牵挂。
总算,听到了钥匙开门声,她连忙端正自己,假装在一心一意织毛衣。韩星进来,她察颜观色,发现韩星脸色不对,正如她所愿而来,心里不免有些窃喜。假装根本不在乎,仍然低头织毛衣。
韩星坐在沙发上半晌,回头看了看江晨月,江晨月抬头看了看他。韩星一把扯掉她手中的毛衣,“姐,别织了,陪我说说话。”
“别扯掉针,松手。”江晨月打掉韩星的手,把毛衣塞在茶几下层,回头看着他,“说说吧,什么结果?”
韩星叹了口气,“还能是什么?就是那么回事呗。”
“其实陆琳的话也未必可信,她一定是看田园园跟你好嫉妒了。”江晨月故意说。
韩星摇摇头,“未必,陆琳那个人我了解,她虽然有许多缺点,但是为人却很坦率直白,她不是无中生有的人。”
“你别忘了,我是同性恋那事儿可是她传出去的,还不是无中生有?”江晨月冷笑。
“那不是一回事儿,”韩星连忙辩解,“她那个人性子直,脑子也简单,她要不是看到你们那天有亲热举动,又分析了你们的情况,也不会乱说的。其实后来传播成那样,也不是她出去乱说的。”
江晨月见韩星为陆琳辩解,只字没提田园园,知道事情正按她的理想发展,心里不免高兴起来。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是田园园有问题了?”
韩星的脸上有些不好看,“我真希望不是。”
“也许不是,别瞎想了,明天找机会跟她求证一下不就完了?这么晚了,该睡了啊。”江晨月说着,站起身,“我给你倒洗脚水,洗完就睡去,有啥事儿明天再说。”
韩星坐在沙发里没动,一直到江晨月把洗脚水给他端过来,脱了他的袜子,把脚给他放进盆里他才缓过神来。连忙推她的手,“哎呀,姐,怎么你给我洗脚?我都多大了,这可使不得。”
江晨月瞪他,“我给你洗过多少次脚你记得清?多大了不还是我弟弟?”
韩星乖乖地让江晨月给他洗脚,他看着眼前姐姐的一头秀发和挺直的鼻梁,还有那一双纤长的玉手,从小到大,这个女人浸透了他的一切,她的影子无处不在,他的一切都离不开她。
“姐,我心情不好,你陪我好吗?”韩星说。
“多大了还要姐陪?”江晨月嘴里说着,心里面却又是一阵窃喜。
韩星跟着江晨月,看着她洗他的袜子,然后一直跟着她到了她的卧室,躺在她的床上。
“今天我睡你这儿。”他有些撒娇地说。
江晨月扯过被子躺下,“回你自己屋睡去。多大了?”
韩星掀起被子钻进去,紧紧贴在江晨月的背后,“多大了你也是我姐,我偏睡这里。”
江晨月伸手关了灯,在黑暗中轻轻笑了。她又得到了幸福的一夜,她又可以和他同榻而眠。虽然他只当她是姐姐,无论他如何跟自己亲近,他始终不会想到男女之事,他对她的亲热,就如同一个孩童对母亲的亲昵,无所顾忌,心无旁物。而她自己只能期待这种柏拉图式的精神依托,这对于她,已经是恩赐了。哪怕是身体上的一点点的接触,言语上的一点点亲昵,对她来讲,也已经是甘之如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