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小五拎到院子里,气急败坏地质问他:“你早知道元丰是邝东华的儿子?”
小五似乎没预料到我这么大火气,嗯了一声:“他是谁重要吗?你这么介意不会是因为柳知凡吧?”
我抬脚踢了一下,正踢着他的脚踝,顾不上他呲牙咧嘴,我恨声说:“我不想和邝家有任何瓜葛。”
他似乎被踢得很疼,一下冷了脸说:“是你答应给他做女朋友的,现在干嘛又来埋怨我。”
我抬头看看满天清晖,一轮明月当当正正挂中天,站在外面还是有些凉意,看他还是板着脸,我叹了口气:“我不是埋怨你,我是气我自己,迷迷糊糊的掉进坑里。”
谁知小五一反常态,他两只手板着我的肩膀,抓得我生疼:“叶维盛,你想清楚,要是想出来,我拉你。”
我对小五的怨气也只能到此为止,自己事情自己扛吧。
当晚回去发了一个简讯给元丰:“邝元丰,之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至于那把壶,我已经送了长辈,你开价,不管多少钱我绝不还价。”
没多久手机震动,我打开看不由勃然大怒:“朝云所制,皆为孤品。”
我安慰自己:自找的、自找的,别生气,堪堪把气调息均匀,电话响了。
“叶小六,你有没有商业诚信?明知道已经注册了,地址选好也交了押金,你这跟我唱的哪出啊。”这些都是姑奶奶亲自去办的,还能不知道?!
“你这出瞒天过海才唱得精彩,早知道你是邝元丰,哪个疯了要和你在一起。”我已经觉得自己极具涵养了,没爆粗口,我可以不漂亮,但我一定要善良。
“这和我姓什么有关系吗?再说,你之前也没特意声明不和谁的儿子合作。你对邝氏这么大情绪,我还真摸不着头脑。”
“你不知道我是从东华辞职的吗?”我到底有些虚张声势。
“是又怎样?我又没让东华参股,也没拿邝家一分钱。”
这厮一点不羞惭还振振有词,我恼羞成怒地叫道:“你拿的压岁钱难道不是邝家的?”
下一秒我就听到他掩饰不住的笑声:“并不是啊,我外婆和舅舅们给的,邝家的钱我还存在银行没动,想着到时候拿了私人定制个豪华婚礼。对了,你这么大动肝火,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无耻!”我气得咬牙切齿干脆关了机。
我没脸跟恬妞说,我可以有悲伤,但我一定要坚强,所以下一刻开始上网找工作了......
当电话里传来中介小张洋溢着喜悦的声音时我才惊觉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到了按合同交款的日子。
“小张,你看我有些不方便,房子能不能退了。”我尽量让自己显得楚楚可怜。
“可以啊,不过,叶姐你要承担房主的损失哦。”小张还是轻快活泼的声音,“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那块地背靠着武清山,门前衍川支流九溪蜿蜒流过,后面还有一个大院子,实在找不出丁点不满意的地方。
当初我一眼看上,第二天拉了元丰来看,他当时还特意在院子里的樱花树下站了半天,我一直缠着房主直到他愿意出卖,但是人家要求一星期后不履行合同要承担实际损失,而不是违约金的赔偿。
扔掉手机,蒙在被子里我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响了,恬妞站在门外神色焦急,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布满血丝:“干什么关手机?我打一天电话,你手机都不开。”
恬妞爸爸见别人买了货车拉煤挣钱快,他信誓旦旦地说这次一定能挣着大钱,跟恬妞要了一笔钱买了车,跑了两趟不光钱没挣到,还经历了罚款、扣车的糟心事,终于明白各种关节要疏通,再加上同行恶意竞争,三天倒有两天歇着。
又看见邻居开了一家火锅店,很是红火,每天都有人排队等着吃,于是,转手低价卖了货车,租门面、置东西花光了钱不说还借了高利贷,用她爸爸的话讲拜了神也放了炮,但,就是莫名其妙地没生意。
再后来就是给工人开了工资、低价转让了店铺,几乎白送了崭新的桌椅、火锅和剩下的食材。
如果就此打住也还好,可她爸孤注一掷又背着她妈借了钱焊了烧烤架,买了铁钎子、串了肉开始摆摊卖串儿,开头还好,小有盈余,她爸很高兴说要转运了,给恬妞打电话也说终于否极泰来。
恬妞说到这里时,我大概已经猜出来结果一定事与愿违,不然她今日也不会焦急万分找上门来。
又能怪谁呢?当爸爸的也不想一直盘剥女儿,没一个星期,政府下了文件要治理污染不许露天烧烤,他爸不服,和执法人员发生冲突,还把其中一个即将退休的人打伤住院。
“现在他自己连气带急也住进了医院,除了罚款和赔付医疗费,现在债主天天堵在门口要帐,我卡上已经没多少钱了,”甜妞靠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我卯足了劲,现在真的没气力了。”
我从钱包里抽出银行卡和身份证:“娘子,不是还有官人我嘛,打起精神,我要让你没有忧没有愁让你有依靠……”
“你哪那么多废话,”她抽走银行卡摆摆手往外走,“我要回老家一趟,这两天柳知凡几次问到你,你自己当心点。”
她眼里分明有泪光闪烁,只是不想被我看到,我十分理解那份最后的坚持,就像现在的我。
整理好文件,满怀悲壮地对着镜子慢慢抹了清透的口红然后出了门。
打电话给邝元丰,我还是尽量做到心平气和:“邝元丰,今天咱们去把合同签了吧。”
邝元丰无疑是意外的,在电话里沉寂了一会儿:“我现在医院。”
我磨了磨牙:“你病了?”
“那倒不是,我奶奶生病了,不吃不喝好些天了,如果我不领回一个姑娘她可是要将绝食进行到底的,”他在电话那头很无奈地说,“我现在一个人在医院,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这厮竟然得寸进尺,我很不理解他的智商,同样是奶奶养大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你可以把手伸到枕头底下,一定会摸出类似士力架、巧克力之类的东西,放心吧,老人家珍爱生命不会轻言放弃的。你以为欺骗能解决问题,到头来只会把事情搞砸。我等你一个小时,如果你过不来,就算放弃合同,一切后果你自己承担。”
放了电话忽然很想奶奶,要上幼儿园的年纪,爸爸回来要接我到部队,奶奶也是这样躺在床上,默默地淌眼泪,大伯那两天脸色很阴沉,对爸爸视而不见,我每天在吃饭前抓一把自己的小动物饼干过来塞给奶奶,惹得奶奶又是一阵哭,最后爸爸终于妥协,一个人去了西北军营。
如果奶奶现在活着,我愿意顺着她宠着她。
元丰没想到在病房门口看到我,意外之余还有些惊喜,我不理他直接走进去,病床上的老人看见我,两眼倏然放光,一副得偿所愿的样子。
“奶奶,这是我特意买给您的养胃粥,来,尝一尝。”老人家坐起来很配合地喝着,“我早就想来拜见您的,可元丰就是不让。”然后低头扮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她停下来很紧张地问:“为什么?”
“您还不知道吗?元丰每天那么多妹妹要见。”这点眼药水我哪里肯节省。
“这个小赤佬,”奶奶情急之下家乡话脱口而出,她瞪了一眼元丰然后又好言安慰我,“不是元丰的错,是我逼得太紧了,你莫要怪他。”
临走时我和奶奶说:“奶奶,可要养好身体,以后元丰要是欺负我,我还指着您好好教训他呢。”
“好呀好呀……”奶奶忙不迭应着,“我这就出院,你们忙去,记着以后常来看奶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