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是祭祀祖先的意思,也是一项隆重的民俗活动,在我们老家叫“上坟”。每逢春节、清明、中元等节日都要缅怀祖先,激励后人,因为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时时刻刻的在关心和注视着后代的子孙们,尘世的人要通过祭祀来祈求和报答先人们的庇护和保佑。
近两年了没有跟随父辈们去给爷爷奶奶上坟,作为长孙,心里总有一些愧疚,总感觉不去是对爷爷奶奶的不孝敬,很自责。这两年一直在外地工作,回家少,回老家的机会更少,这也算是给自己找个牵强的理由吧,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离家越来越远的距离,对老家和亲人们的感情却越来越深,外地再好也是他乡,异乡便是客,总归没有归属感。
放假赶回家已是腊月二十六的晚上十点多,一直以来在印象之中过春节上坟的时间是除夕当天,腊月二十七急忙给父亲打电话询问上坟的日子,生怕耽误,父亲说腊月二十八过晌午就去,等你二叔三叔回来咱们一起去,说是买了鞭炮但今年过年不让放,不管是年五更(年五更是旧时计时法,一夜分五更,五更即为现在的凌晨3-5点,所以真正的起五更早就不拘泥于时间点,一年当中只有初一这天起五更,各路神灵也在五更天降临,所以起的越早越发财,也有“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的说法)还是上坟都不行,上面查的严,邻村还有因为偷放鞭炮被罚钱抓人的,我心里琢磨,真是这么要求咱们也别搞特殊,大过年的别找麻烦,大家都不允许放不是一样嘛。
上坟之前,要做冥币,老家俗称打纸,现在随着时代的发展,也许是日子过得富足了,也许是人懒了,打纸的也少了,都是拿着一个个纸墩子。记得有奶奶的时候,用的还是古老的冥纸,厚厚的一沓,而后双手交叉,按住纸面,旋转着打几下,样子就像一朵硕大的黄色菊花,卷起一沓沓的,便是冥币,更是钱粮。
小的时候,上坟都是举族的男子浩浩荡荡的结队而来,一把把的香,成捆的纸钱,还有令孩子们激动振奋的鞭炮,一番祭祀之后,按着长幼循序跪地一排,虔诚叩拜,鞭炮齐鸣的时候,一里外的村子里,人家就会知道——老刘家开始祭祖了。
后来,随着族内老少先后慢慢的离开了老家,离开了村子,去城里发展,有了所谓的事业,人便渐渐地少了,再后来,大家分成小家,也不再一起来了。城市文明带来的游戏越来越多,古老乡村传承的仪式越来越少,被物质文明挟裹着一路泥沙俱下的进城年轻人,他们不虔诚祭祖认为那是虚假的形式,他们逐渐的厌倦村庄的冷,讨厌土地的脏,怠慢唠唠叨叨的爹娘,即便偶尔回家,也是玩着手机,很少安静的跟父母交流聊天,家更像是需要偶尔点卯的驿站,例行签个到,而后心境坦然的离开村子越走越远、越走越淡。
坟前墓碑高大、端庄、威严、肃穆,父亲和叔叔舒缓的清理着爷爷奶奶坟头、碑前的枯枝落叶,示意我与弟弟把祭品一一摆上,炸鸡、炸鱼、炸肉、水饺、酒、酒壶、酒盅、香烟、筷子、水果,二叔倒着酒、我给爷爷奶奶点上烟,三叔点燃坟前的纸钱,父亲一边用木棍翻挑着燃烧的纸钱一边喃喃自语着……
一阵阵青烟在火苗腾起的时候缓缓的升空,两杯水酒浇下,烟更浓了,父亲整了整衣服,后退一步,与叔叔们轻轻的跪下,我的额头在碰到土地的那一刻,内心突然间就有了些痛处,自己难过,更替父亲叔叔姑姑们难过,毕竟那堆还冒着青烟的灰烬之下,躺着的是他们永生不见的爹娘。
给爷爷奶奶上完坟,我们又去了村子西北路边一片空旷的地里,那里曾是父亲叔叔他们祖父、曾祖的坟冢,半个世纪以前,在一场运动中给平了,如今成了一片庄稼地,父亲叔叔他们在争论着具体的位置,我也大约记得那个位置与这次的不太一样,就找了一块较高而平坦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子孙们那份虔诚的心。而后,而后我想后辈应该就没人记得了。
祭祖不过是场寻根之旅,不过是在团圆之日,不过是一片伤心之地,不过是让几张薄薄的黄纸,让一片火光,一束青烟,唤醒一些温暖沉睡的记忆,怀念一些永不再见的亲人,让我们记住从何而来要到哪里而去。老家的父辈们还在虔诚的传承,天人永别,烧几张黄纸,磕几个头,祭告一下儿孙的事,这可能是乡村沟通阴阳,遥寄思念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