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社会政治活动,艺术的动静似乎要低调、缓慢的多。如火如荼的政治活动好像每天都有新进展。这在大历史的轮回中,是有它特别的意义的。
这几年来,距离艺术越来越远的我,在差不多淡出了那个圈子,心情却格外矛盾起来,百味杂陈。在这样的情况下,思索一切关于艺术的事情,我就全不站在中心区域,把自己整的像个局外人,这倒让人轻松。当光线黯淡下来,能惊异于人们的生活中少得可怜的艺术痕迹,原来艺术可以如此可有可无,这更让人轻松。离了艺术的参与,生活豁然丰富起来,也乏味起来。这让我知道,对于个人而言,艺术还是有它的作用。然而艺术如果作用于社会的话,就不再像影响个人生活来的那么肯定,就完全成了偶然事件。有个契机不期而遇时,就能发生。偶然的东西怎么能用来做生活的目的呢?所以做艺术,最多的关系,只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因而艺术更多是关乎自己的事情,从始至终,艺术都不能被人全心全意的作为工具亦或途径用以达到作用于社会。和政治的区别,这是之一。太有政治头脑的人,搞不好艺术。
当然,把艺术作为一种谋生手段也是可以的。实际上有大多数人都这么做了,效果很好的也不少,并且还有一大批都正在做这样的努力,努力的人则比不努力的人更需要政治头脑。这也不是什么差劲的选择,不然哪来的那么多趋之若鹜呢?代价也是明显的,那就是他们将不能选择处于艺术的本体美中。这如果可以是种遗憾,则更有趣了,因为不被察觉,而且具有可替代性、可弥补性,是种能被普遍接受,普遍转化的遗憾,如此,也就不再遗憾。
平庸的社会,不寻常之处,就是没有信仰的人更有认识真相的能力。真相的影响之一:使人减弱生活的力量。所以真相变得可憎,不讨人喜。信仰像一根巨大神柱,托举精神,成就了皈依它的人。给出理由,使生活得以继续。其实,人活着也是没办法的事,生出来了,你能怎么办?没法,那就活吧!死是艰难的,所以活着更容易将就。定神一想的人都能发现:死,无一例外的悲壮。活着的人依赖信仰明辨自己的志气,好能告诉自己:我很有劲。说来,我作为芸芸众生之一,因为没有信仰,只能在混沌中一步一步挪动地方,虽然看起来奇怪而可怜,但也依靠挪动能作活着的证明。可见,动,是活着的共同依据。
感谢书籍,因为书籍记载着大量信息。活的经验,让新生的人更快上道。寻找经验,是人类最聪明的行为之一。然而经验浩如烟海、五花八门,“寻找”就变得很有学问。遗憾的是书籍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这门学问,真好不生气。之所以没有,据我的分析是因为难以写就,所以写书的人都不写。这和绘画特像,你看,写实达意是容易的,什么东西一看便知;抽象表达就难了,画家拿出来,谁知道你表达的什么东西。画家最不乐意解释抽象的绘画,解释半天,弄不好自己都懵,那会很丢人。书籍所载的大量信息中,虽有遗憾,但也有让人高兴的,比如我能发现伟大的人。神煌煌的光辉下,使我从小就在心中生出要做伟大人物的计划,我以为知道了他们之所以伟大的方法。然而多年实践则给我浇了一身冷水,原来眼花,我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方法,我看到的其实都是已经伟大了的结果。从此,伟大淡出视野,不再是我的的计划,但浑身仍旧有劲,得使出去。因为冷水不仅浇了一身扫兴,频频冷颤打着,我得出结论,伟大有可能是种精神,人们推崇这种精神,描述为伟大,世代传颂。可精神始终是玄幻的,同经验一样不可名状。
面对困境如此,独立思考就成了无可奈何的事。然而它却给我带来从以往的经验中看出一丝终极目之踪影的能力。端倪初现,希望就有了。借着这点珍贵的线索,理顺头绪,毕竟来日还长。定心丸有一颗总比没有的强。尤其在界线分明的艺术领域中,定心丸有助于我老老实实待在一侧,毕竟两界的拉扯从来不断。所谓定心安神的丸子就是“保持对自我身份不断探知的热情”。世界变化太急,力量甚巨。陷于流波,终究难免,那就退而求其次,尽力不要懵圈就是了。忽然气馁,原来动来动去,也不一定来源于主动自愿。
有次吴京接受采访,描述他拍《战狼2》开头那段水下长镜头时,说出了他濒死时的感受:轻松又幸福。试想如果濒死状态继续下去的话,死后那空白的意识会将生前最后状态定格,那简直令人兴奋,死亡似乎意味着永恒的幸福。然而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幸福,说明,死亡确实无一例外的悲壮,是艰难的无可奈何。是不是由此得出这样的可能,即人类并不钟情永恒,所以不断推陈出新。看来,反复落于窘迫境地是必然的了。如此辛劳一生几乎是每个人的宿命。可这不能让我满意,这是我一直更加落魄的原因。寻来找去,就这么个脾性。
漫长的路,因为看不到头,加之对于寻求的把握不足,叫人易生绝望之情。因为实在艰难,又不倾向于悲壮,所以人常常是只得到硬着皮头的一生。恍然间,又想起了贾科梅蒂的《狗》。《狗》之所以常被想起,也是因为它具体了存于人们心中的这份悲伤,而这悲伤真无处不在。知道这些信息,让我恍然大悟!那贾科梅蒂不正是因此而伟大?伟大于提醒悲伤?!不好说。但我心中已生出阵阵窃喜:成为伟大的方法出现了。明白一生所求,简直太好,无所事事的日子可以结束。可怜欢喜太短,因为这种龌龊的阴谋实在叫人不堪。这念头再次落空时,我复回原状。如此正好,想想这漫漫长途,只是怀抱希望行走了。如果确实蠢笨,末了终无所获,也至少还有一个悲壮的艰难选择,所以人生最坏时也并不坏。因此,没办法就成了豁达,豁达使人心生无畏。
我才30岁,这样的话,还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