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暖帐,心香浓。
佳人解语,话旧梦。
“既然是公子的青梅竹马,那想必也是一位贵女名媛”,白芷浅笑着说,“我一介艺妓,又怎么会和她有什么瓜葛。”
他盯着白芷淡然而含着笑意的双眸好一会,脸上的神情由惊疑化作似悔恨似怀念似悲伤的复杂神色。
一、年少相知许此生
江淮四大家族,陈杜薛李,陈李各自在郑北和南殷独领风骚,杜薛两家则共居淮都,并且府邸同建于一条街,隔街相对而望。据说是两家的曾祖是沙场上共患难的结拜兄弟,几代下来,交情似乎丝毫不减。
“弟妹生了么?”薛礼捧着一只檀木盒匆匆赶来杜家内厢,未见人影先传来焦急的询问。
“哈哈哈,薛兄”,杜敬敏忍不住开怀大笑,“寰儿刚刚诞下幼女,甚得我意啊!哈哈。”
薛礼递上木盒,“这是凤凰镯。之前可说好的,弟妹若生下女儿,便许给我家辰安做媳妇。”
杜敬敏也不推辞,打开盒子便见一对通透光洁的翡翠镯子,镂刻成灵巧的凤凰形状。
“自然不会反悔的。你我祖上相知,这却是头一次结亲。”杜敬敏吩咐下人把玉镯送进内间给夫人过目,又吩咐其他人备上好酒。“薛兄,今日得意,一起喝一杯。”
“好!你小子得了娇女,可得请我喝好酒!”
世间万物都在追逐中走向衰亡,所追逐的,即匆匆来而往的时间。没有人,没有事物曾追上过,更没有人放弃追逐。
薛辰安追着追着,便八岁了。杜敬敏的爱女杜蘅也五岁了。辰安追着风,杜蘅追着辰安。命运,追着活着的每个人。
“辰安哥哥”,扎着两个发髻在头顶的杜蘅比年画上的童子还要可爱,声音也糯糯的,“辰安哥哥,学堂里有小姐姐么?”大大的盈盈秋水似的瞳钉在辰安身上,让辰安总是想捏捏她的圆圆脸蛋。
“笨蛋”,辰安也还稚嫩的声音透着一丝傲娇,“女子读书是请西宾在家中教学,怎么可以入学堂!”
“哦”,大大的眼睛垂下了眼睫,“那我也不能和你一块去读书了。”
“你乖乖在家”,辰安拍拍她的脑袋,“女孩子在外面抛头露面是会遭人诟病的。”
“那我可以做男孩子啊!”
“什么?”
杜蘅狡黠一笑,“我说,我要做男儿。”
杜夫人本是不同意女儿女扮男装入学堂,奈何杜敬敏宠爱女儿,又想着不过是幼时任性,过两年自然不会再让她随意出入闺闱。如此,杜蘅便如愿做了薛辰安的小跟班,假称是杜家远侄。
杜蘅虽然年幼,却天生很有灵性,上了半年学竟然连夫子都时常对她的言论点头认可。薛辰安越发觉得自己这娃娃亲小媳妇可爱,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也愈发明亮。
二、豆蔻纯醇诉衷肠
八岁的女孩已经多了些灵秀,身形也越发如抽条的柳枝总有扶风之态,清脆的声音也很是动人。这学堂,是再也去不得了。
杜蘅自此便居于家中,每日仍是诗书典籍相伴,偶尔随母亲学些女红针黹。
每日辰安下了学,必然先来杜府呆上一个时辰,竟是要给杜蘅讲夫子当日教了什么。二人一个教一个学,不时讨论交流一番,却也十分和谐。
时光静好地走过五年。
薛辰安年少却才高,州府举贤,皇城天子居然要召见这少年才子。
“蘅儿”,辰安有些扭捏地拉上杜蘅的衣袖,“我明日就要走了。你,要时常念我!”
杜蘅强撑笑脸,“辰安哥哥此去必是青云直上,还在意我的,思念么?”
辰安一听,登时急得瞪大眼睛,“蘅儿,你我自幼定亲,我更是痴心与你。今生今世尽此情!”又扯下随身佩戴的玉环,磕成两半。“虽说你腕上已有我们家的凤凰镯,但这是我给你的信物。你若有心于我,便收下。”
杜蘅眼中蓄泪,也解下香袋交给辰安。“辰安哥哥,杜蘅自当做磐石。”
“蘅儿,三年后你及笄,便是玉环合璧之日!”
“嗯,我等你。”
三、世事无常初心坚
辰安去后一年,皇城传来消息——封淮都薛家嫡长子薛辰安为附马,不日与长公主成婚。
杜蘅闻言,饮食无味,日日盯着玉珏发呆。
又三日,皇城又传来消息——薛家嫡子薛辰安抗旨不遵,本应满门抄斩,陛下仁慈,从轻发落,只将薛家众人打入天牢。
杜府得此消息,阖府寝食难安,却又无妙计。
“爹娘,女儿想要参加今秋国考”。杜蘅思来想去三日,最终下定决心参加国考。如此,有机会入皇宫面圣,也好为辰安哥哥一家求情。
自那日得了爹娘的应允,杜蘅废寝忘食,焚膏继晷,好在她自幼同男儿教养,又天生聪颖,用功月余,不意外地过了州考。不日,杜蘅便一袭男装赴皇城赶考。
“爹娘,女儿上船了。”
“蘅儿,你一个女儿家,处处要小心。”
“你们三个,一定要照顾好小姐!”
风起,柳扬,舟行远。
当杜蘅以状元之名踏上大殿,只觉一切恍然如梦。
她没料到的,是噩梦将要开始。
当今天子怜状元仪表堂堂,文采精华,特赐婚长公主,十日后大婚。
杜蘅大惊失色——我实为女儿身,如何娶公主。可若是公然违命,怕要连累父母。
眼下,只能步步为营。
“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杜状元何事啊?”金玉宝座上的人漫不经心地问道。
“臣请陛下放了淮都薛府一家。”
“哦?为何?你和他们相熟?”
“不是。臣一直仰慕薛辰安公子才情。”
“哼,一个愚顽不化的逆臣,何来才情!”
“陛下”
“杜状元该累了,来人,请去歇息!”
杜蘅无奈,只得退下。
回到旅馆,竟有长公主派人相邀。
“杜蘅参见长公主!”
“起来吧”,长公主眼神在她身上溜了一圈,“你想救他?”
杜蘅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是,还望公主成全!”
“他负了我”,长公主摸索着茶盖,“我为何救他?”
“公主若愿相助,杜蘅此生必以命相酬!”
“啧啧”,公主看着地下跪着的杜蘅,“贱命一条,你觉得,本宫会稀罕么?”喝了一口茶又说到,“我要他,娶我!”又抚着杜蘅的脸,“这般俊秀的脸,若是个女子,倒配得上做这皇城的花魁了。”
“好!臣竭力完成此事。”杜蘅忍下心痛,却忍不住哽咽。
百姓近来可是欢乐得很,这皇家轶事也颇多了些。新科状元不知怎么就不见了,天牢里关押的薛家人全被释放,不仅如此,薛家子还娶了长公主,风光无限。
终、芷若杜蘅去已去
皇城的烟花地突然红了一个名唤白芷的头牌。此女气质雍容,不逊世家女子,眉心有一点朱砂,甚是红艳。
那日,辰安路遇白芷,只觉背影熟悉,竟跟着入了“媚香楼”。
虽是疑惑,可白芷比杜蘅多了朱砂痣,杜蘅在牢里也说已做了四皇子的侧妃。便也悻悻地告辞。
次日,新花魁白芷割喉命赴黄泉的消息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听闻她死时手中握着半玦染了血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