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看到了藏区小伙的愿望单:"我想去拉萨的布达拉宮朝圣",我跟了一句"这也是我的梦想"。今天,我看完《冈仁波齐》,才惊觉,当年的自己竟如此地大言不惭,甚至厚颜无耻。
《冈仁波齐》讲述的是十人的朝圣之路,队伍里有老人,有孩子,有人为家中建房死了的人祈福。有人为自已身为屠夫而赎罪,甚至还有一位即將临盆的孕妇。没有旁白,沒有设计好的台词,沒有设计好的动作,对话就是简简单单地说着简简单单的事,余下的,只是平平静静地,一帧接一帧地给我们展现出朝圣路上的点点滳滴。
有一个镜头,一人磕完头却并没有立刻起来,同行的人,从他身边走过,问了一句:“怎么不动了?”趴在地上的人,目光注视着鼻子前缓缓移动的蚂蚁,轻声说道:“有一只蚂蚁”,同行的人,“哦”了一声,即表示了理解。蚂蚁终于爬出了镜头,趴着的人,才麻利地站起来,走几步,接着趴下、磕头、起身……
路上遇到一对从四川阿坝州朝圣的夫妇,丈夫磕头,老婆拉着物资车,一条小毛驴,悠闲地跟在车旁。大家问为什么不用毛驴拉车,丈夫憨笑着说:她舍不得让毛驴拉,怕它太辛苦,只是上坡拉不动时,才让毛驴帮忙,毛驴是我们的家人,我们带着它一起祈福的。
在我看来,这是如此的不可思义,而这种众生平等观念,已植根在他们心中,表达出来,如此地自然且理所当然。
有天半夜,孕妇肚子痛,叫醒丈夫,同行的人,一起把孕妇送往乡镇卫生院,镜头对准医生,和他那双用力按在肚皮上的双手,似乎孩子是这样挤出来的,镜头又向上移动,23岁年轻的妈妈紧锁眉头,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孩子就这样,在镜头下出生了。爷爷、奶奶,从家里赶来,只说着:“孙子,孙子,孙子是在朝圣路上出生的,是有福之人”。休息几日,队伍又出发了,孩子躺在运输物资的拖拉机中,妈妈没有坐月子,依旧在路上,几步一拜,朝着圣地,目光清澈而虔诚。
还有一组镜头,路上积着水,汽车驶过,水花四起。正值冬日,如果磕头过去,需要全身贴在地上,就这么十来米,如果走过,也不会有人去责怪他们,但他们却麻利地脱下厚外套,身着单衣,朝积水的路面,毫不犹豫地趴了下去,趴下之后,双手合起,举过头顶,带起的水,便从头上浇了下来,顺着头发,往下流。然后起身,走几步,再趴下去,溅起的水浪,盖过了旁边的人,没有人说话,有人抱怨。有的,只是一朵接着一朵的水花,晶莹剔透,光芒四射。
离拉萨100多公里的地方,拖拉机被追尾了,只因肇事车上有需急救的伤员,他们没有一句责怪与抱怨,就放车走了,一行人,却因为拖拉机严重损坏,不得不人工拖动,把车拖到前面,再走到刚刚因拖车,没有磕头的地方,再磕着过去,如此往复。
从康芒到拉萨,1200公里,用了将近一年。因为钱用完了,在拉萨他们做了两个月的工,代身体不好的旅店老板娘,在布达拉宫前,磕了十万个头。然后以开始出发冈仁波齐。
所有的人,围着神山,开始磕头,风沙、雨雪、泥泞,没能阻当这些虔诚的信徒。在神山脚下,72岁高龄的杨培,在一个寂静的夜里去世了,侄子尼玛扎堆却说:“叔叔死在圣山下,是有福之人”没有悲伤,众人平静地将死者送往天葬台。
在生、老、病、死前,他们不卑不亢,意外的车禍,落石砸伤,他们也不曾抱怨、退缩。经文像一曲悠远的歌,在磕头时,在休息时,延绵不绝。填满他们的生活,坚实着他们的内心 。他们平和而宁靜,朝圣路上,风雪、雨淋、日晒、落石,他们沒有犹豫,沒有驻足,更沒有漏掉一米的路,一路艰辛,可在他们脸上却看不见一丝的痛苦,有的只是接纳,感恩。偶尔,再围成一圈跳支舞,幸福的笑声便是遍野满山。
这是怎样的信仰,支持着这样的人生,让他们如此坚韧却又如此平和,我并不能理解,但那些坚定的信仰、平淡的生活、简单的幸福却感动着我,无关金钱,无关权力,单纯却美好!
城市中的我们,拥有更多生活物资的我们,何时能挣脱这些身外之物的束缚,找到内心的安宁与平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