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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第XX届德国世界杯决赛还有一个小时。

此刻，北京时间凌晨1:00，但大半个中国灯火通明，有超过6亿人守候在直播前。北至漠河，南及三沙，所有的酒吧爆满，所有高校停止断电。医院，警所全员戒备，处于高度预警状态，即便他们每个人也紧紧盯着墙壁上的公共电视。

焦急、兴奋、惶恐、企盼，五味杂陈的情绪萦绕在每一个人心头。

因为这次决赛双方，是四届世界杯冠军得主、号称日耳曼战车的东道主德国，对阵历史首次杀入世界杯决赛的中国男子足球队。

是东道主捍卫德意志荣耀，还是东方巨龙撕碎德国战车？

大战一触即发。

CCTV体育频道仍在播放球员的赛前采访和解说员的分析，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守候在直播前的六万万观众攥紧脚尖，捂着嘴，兴奋带着害怕看着时间一秒秒流逝，一点点逼近开赛时间。

酒吧里，两个人对话。

“男足一赔三，你怎么买？”

对面的人笑了笑：“你呢？”

他长灌一瓶啤酒：“按老规矩，应当买德国。男足输了，赢钱高兴；男足赢了，输钱我更高兴。但这一次我要买男足，他妈的等了三十年，劳资这次输光家产也要支持男足！要么输得彻底，要么赢得痛快！鬼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等到下一次了。”

说道这里他眼里泛光：“他妈的，是时候让世界知道中国足球不是废物！”

“……我也是。”

俩人相顾一视，撞杯长饮。

与此同时，六千公里以外的柏林奥林匹克体育场，对战双方正在更衣室做赛前动员。

程春晖，中国男足前队长，曾效力于皇家马德里的天才前锋此刻坐在角落，一言不发。他看着坐在中间效力于曼联的前锋李木子和尤文中场核心刘源彬，以及半决赛绝杀巴西的男足新星崔明子雄——他们正轮流发表鼓舞的演讲。

他轻抚自己的膝盖，低语祈福它能给予自己力量。八年前那场车祸，几乎摧毁了他整个职业生涯。在外界一边倒断言他的足球生涯就此结束中，程春晖花了整整六年，经历三十余次大小手术，数千个日夜训练又使得自己重新回到了赛场。

最落魄的时候，连中国四级联赛都没有队伍要他。只有他自己知道吃了多少苦。

但即便如此，三十五岁的他也只是借着队友受伤的机会在世界杯名单截止前搭上了末班车。所有媒体都把他定位在更衣室领袖，毕竟此时的他太老太慢了。

“在想什么呢？”教练一把坐在程春晖的旁边。

他已经走神很久了。

“没有，在想以前的事。”

“怎么，在想你最光辉的时刻吗？”教练笑着说。

最光辉的时刻？

往事如书页一样在他脑海里飞快翻阅。是第一次入选U14？是率队杀入U17世界杯决赛？又或者奥运会夺银？还是梦寐以求的签约皇马？

他不知道。

“啪啪”教练鼓了两下手掌：“时间到了，大家做好准备，我们要上场了！是时候让德国人的地盘染上东方红了。”

随后所有人围成一圈，把手叠一起。

“中国队…”

“加油！”

“不对，应该换个词。”

…

“中国队！”

“必胜！”

此刻，历经三次扩建能容纳十五万人的柏林奥林匹克体育场座无虚席，红白阵营割据一方。得益于主办方几次限制，这里成为中国队七场比赛里唯一没有被中国球迷攻陷的球场。

双方的球迷竭尽全力的营造自己的声浪，都想在气势上压过对方，给自己主队打气。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尽情倾泻入球场，顺着通道涌入正在等待的球员耳中。

远在中国，镜头每扫过一个球员的脸，都能爆发一阵雷鸣欢呼。

球员通道的双方已经列队完毕，程春晖看着进场入门，缓慢的调整呼吸。

二十米远的地方摆着足球的至高荣耀—大力神杯；

四百米处是一身鲜红，脸涂五星的八万中国球迷；

6千公里外守候的是六万万彻夜不眠的同胞呐喊。

随着队列前进，他一步步踏向球场入口…

踏向荣耀！

2

中国队没有沿用半决赛的阵容，而是摆出442的阵型，主打防守，犹如盘踞的巨龙，而锋线上的李木子和崔明子雄充当两颗龙牙，伺机插入德国要害，一击毙命。

德国则显得很淡定，一如既往的433打地面搭配，战车引擎轰鸣，随时准备碾平对手。

程春晖则坐在替补席尾，静静看着比赛。

双方球迷的表情完美契合上半场的比赛，德国球迷的一脸懊恼，以及中国球迷的庆幸。

整个中国阵营被压缩在半场，艰难而顽强的抵抗德国战车的狂轰滥炸。可怜的23%的控球率使得足球仅摸过一次德国禁区的草皮。

“上半场情况来看，男足仅需解决两个问题足以摆脱困境。一个是进攻，一个是防守。”解说员洪盾翼颇具无奈的开着玩笑，“德国需要解决也仅仅只有两个问题，临门一脚的把握能力，以及防止守门员斯托科夫受凉感冒。”

半场射门15对1，控球率77%对23%，看得程春晖触目惊心。

虽然德国纸面实力确实比中国强，但今天东道主的发挥如有神助。每个人如同战车的零件，严谨、精准、高效的运转。而中国龙面对这个钢铁怪物毫无办法。

7千万身价的中场刘源彬向世界证明了自己踢后卫也是世界顶级，英超首位来自亚洲的最佳射手李木子则做着底线到中场线的折返跑练习，崔明子雄甚至上演了足球罕见的前锋防守前锋的好戏。

唯一一个射门来自于刘源彬禁区解围，他精准长传找到李木子。后者十秒内带球加过人狂奔八十米杀到德国腹地，然后一脚把球送上了球场三楼看台。

这奔跑速度和球飞行高度令解说叹为观止。

中场休息的更衣室里，刘源彬和教练起了冲突。在上半场激烈的防守中，他的脚踝被踩伤，现在已经发肿。

他要求队医打封闭踢完下半场。

“无理取闹！”教练怒斥，“你上半场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接下来好好休息。没必要冒着受重伤的危险。”

“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说客套话？”刘源彬的态度非常强硬，“整个半场被德国按住头打，靠着所有人的拼命才守住平局。下半场没了我，防守怎么打？”

“可你没必要配上整个职业生涯啊！”

“我不在乎！”

刘源彬一字一顿的说着：“这样的机会也许我这辈子只有一次呢？我不在乎所谓的狗屁生涯，我想要的是一个荣耀。一个属于大家，属于球迷，属于中国的荣耀！就在今天，让我们圆一个大国足球梦！”

就在，今天！

3

下半场的比赛节奏并没有得到缓和，依然是德国打阵地，竭力想撕开中国的铜墙铁壁。而中国仍在耐心的人盯人，区域收缩防守。只不过大家能明显的感觉到刘源彬的速度在放缓，而李木子则显得更拼命了。

现场的中国球迷并不知道更衣室发生了什么，他们能做的只有歇斯底里地制造声浪，给球员打气。他们的呐喊是今天柏林奥林匹克体育场唯一能和德国不相伯仲的点。如果嗓音能给予球员力量，这八万人都心甘情愿喊穿自己的喉咙。

比赛过程使得球迷揪心，但刘源彬的行动更使得替补席所有人如坐针毡。他每一次脚步发力，奔跑、跳跃，对受伤的脚踝都是潜在炸弹。

此刻的他犹如刀尖上的舞者，赌上职业生涯悍守中国后防线。

中国队员的拼命受到了回报。随着时间的流逝，德国得势不得分，慢慢着急了起来，失误也窦增。而每一次失误，都能使得中国打出高质量反击。

局面逐渐失控。这迫使德国率先开始换人，但场上情况依然在恶化。

终于，德国在中场传球失误被中国抢断。快速插上的李木子连过俩人把球带向左边路，吸引包夹后迅速回传到中路补上的刘源彬。

然而，悲剧发生了。

正当他想用虚晃骗过防守队员时，侧翼补防的后卫直接滑铲连人带球把他放倒在地。慢镜头显示，这一脚直接踢在他刚打封闭的脚踝处。

替补席顿时陷入死寂，程春晖惶恐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刘源彬。

裁判给出一张黄牌后才察觉刘源彬的异样，立即招呼队医上场。中国球迷看着大屏幕特写全部捂住嘴巴，有些女球迷直接转过身开始抽泣。

刘源彬的脚外翻了接近90度，但打了封闭的他没有察觉，直到起身时才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了。

抬着刘源彬的担架路过替补席时，程春晖看见他抱头痛哭。八年前车祸的痛苦直接涌上心头，刘源彬的悲伤他最懂不过了。

但比赛还在继续。

犯规的任意球点离禁区不到一米，而中国先要进行的是换人。

镜头在替补席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中场替补的三名球员身上，解说也在揣测中国会派上谁执行任意球战术。

只见教练走向了替补席尾端，指了指程春晖。

解说都惊呆了：“我的天，这是要派上老队长程春晖吗？要知道，整个世界杯他仅仅在小组赛第三场，中国已经提前出线的情况下替补打了十分钟。如今的他速度，爆发力，带球能力，射门准度远远不及自己的巅峰时期。”

刘源彬队长的袖标佩戴给到了程春晖——八年前手臂同样的位置。

时光老去，物是人非令人唏嘘。但他感到体内有股力量在燃烧。

“教练让我和你商量这个任意球谁来发？”程春晖问李木子，“我可以给你跑个战术吸引注意力。”

“当然是你了。”

“你确定？你可是英超最佳射手。”

李木子笑了：

“我是英超最佳射手，但晖哥，你可是中国国家队最佳射手啊！”

程春晖站在了任意球前。

是英雄归来，还是错失良机？远在六千公里外的中国球迷早已紧张的屏住呼吸，许多人甚至捂住眼睛不敢看。

往事如电影，一幕幕播放在程春晖脑海里。

他想起了两个小时前独自思考的问题，自己最光辉的时刻是什么时候？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穿上国家队战袍的时候；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带上国家队长袖标的时候；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杀入世界大赛的决赛的时候。

几秒的回忆被裁判的哨声打破，他示意可以开始踢任意球了。

程春晖仰起头，看见了面前红色的海洋，看见了飘扬的五星国旗，看见了数千里外无数的中国球迷。

他看见了几分钟前，失声痛哭的刘源彬……

他知道答案了。

启动，助跑，发力，踢球。程春晖用内脚背兜了一个远角，足球完美的越过人墙，在空中划出他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弧线。

他最光辉的时刻，就是现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