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胭脂茶花开

  第一章  烽火连城胭脂泪

        胭脂,古时女子化妆用品,主要分为口脂和面脂,将洛神花、玫瑰茶、紫草等用橄榄油浸泡待用,取红蓝花加白酒、柠檬汁捣碎榨汁,再调入蜜蜡熬制,将白色木浆纸浸泡其中,反复上色三五次,便做成了唇纸;面脂则是将蜜蜡花汁调合玉米粉、珍珠粉、玫瑰粉等,制成胭脂膏。

  使用时将胭脂膏涂于两颊,腮上似天边飞红云,取眉黛膏画眉弯弯如柳叶,最后一片薄唇纸,点绛红唇,令男人见了魂销骨酥。

  而本书中的胭脂,并不是指红妆脂粉,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姑娘名叫胭脂,十五六岁年纪,一身淡绿衣裙,腰悬短剑,此刻正独自行走在山路之上。

  可她却不知道,这山名叫牛头山,山上住着一伙强盗,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她一个独身女子,如何能在这条路上走动?

  果不其然,她身入林中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只听“呔”的一声大喝,从林子里钻出几个人来,当先那人身材高大,满脸胡渣,肩上扛着一根杯口粗细的铁棍。其余的小喽啰手拿尖刀,将她团团围住。

  胭脂大惊,连忙横剑挡在身前,叫道:“你们是什么人?”

  本来那大汉现身之后,应该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之类的话。可他一见胭脂,便傻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只想:好漂亮的小妞啊!只怕我牛头山上所有的女人加起来,也没她一根手指头漂亮。

  此时胭脂虽然衣衫褴褛,满脸灰尘,但面容姣好,双眸如星,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腰间,实是个绝色的美女。那大汉被她的容貌吸引,不由得色心大起,想要抓了她做压寨夫人。

  他正要动手抓人,却看到胭脂手中的短剑,顿时想起了大哥曾对他说过的话,连忙又退了回来,吩咐身边的喽啰道:“快去叫大哥来!”

  原来他大哥曾对他说过:在武林中,越是看起来若不禁风的人,就越是深藏不露。

  像胭脂这样的小姑娘,要是没有两下子,怎么敢独自一人到牛头山上来?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对,心里打定主意,只是围着她,却不动手,等大哥来了再说。

  胭脂聪明伶俐,见那大汉一副想上又不敢上的样子,早就心中起疑,又见那喽啰跑上山去,显然是要搬救兵,此时正是她脱身的好时机。

  可是她手中的短剑却始终挡在胸前,并未拔出,心里更是十分慌急——她的剑鞘里面是空的,剑身早就断了,只剩下不到一尺。

  那大汉不停地在她面前走来走去,想要说句话拖延时间,却又笨头笨脑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撅着嘴虚张声势,不停地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胭脂见那大汉的样子,忽然计上心来,右手拇指在剑柄上一推,将剑刃露出少许,冷着脸说道:“我这凝霜剑削铁如泥,你要不要试试?”一面说,一面向他走去。

  那大汉和她目光相对,心中“突”的一跳,又见她手中的短剑虽只露出了一寸来长,却是寒光凛冽,冷气逼人,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胭脂心中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仍是一步步向前走去。

  眼看着就要脱离敌人的包围,胭脂终于松了口气,忽然身后“仓啷啷”一声响,一人说道:“姑娘慢走!”

  胭脂回头看去,只见那人一身黑衣,高高瘦瘦,手拿一把宽背薄刃的大刀,脸上一条三寸来长的刀疤,眼神十分锐利。她一看这人的样子便知道此人极为精明,不好糊弄,不由得心急如焚。

  那手执铁棍的大汉叫道:“大哥,这小娘们……”

  那黑衣汉子眼睛一瞪,叫道:“元通,别胡说!”向胭脂一抱拳,道“在下姓秦,单名一个龙字,乃是这秦家寨的寨主,敢问姑娘芳名?”

  胭脂虽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但这些场面话也听过不少,说道:“秦大寨主,咱们素不相识,我的芳名不方便告诉你,就此别过!”说着一转身,就要开溜。

  不料秦龙说道:“等一下!”

  胭脂不敢便走,只好转过身来看着他。只听秦龙说道:“姑娘怎不知这江湖上的规矩?你在我牛头山上路过,连一点过路钱也不给,日后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我秦家寨无能?”

  胭脂脸上一红,说道:“我没钱!”

  “没钱?没钱就把剑留下!”那大汉元通叫道。他脑筋虽然转得慢,但也想明白了,这小妞要是真的武功极高,早就把他们打趴下了,还会在这儿啰嗦?肯定是虚张声势!

  他性子急躁,不等胭脂回话,便伸手向她剑上抓去。

  秦龙见那把短剑做工精细,剑鞘上的宝石夺目生辉,早就想把它抢过来,却又不知这女子武功底细,所以不敢把话说绝了。此时见兄弟元通上前,心想:正好让他试试这小妞,若是她真的深藏不露,就说自己兄弟鲁莽,管教不严,也不至于把事情闹僵;要是这小妞武功不高,嘿嘿……那便连人带剑一起留下。

  只见元通一只大手伸向那短剑,胭脂剑鞘一转,将短剑当成判官笔,点向元通面门,元通虽是个浑人,却早有防备,右手铁棍“呼”的一声,挡在面前,胭脂见铁棍力大,不敢硬碰,剑走轻灵,只不停地攻向他要害,那大汉元通力气虽大,身法却不灵活,被她一阵急攻,不由得连连倒退,猛然间小腿一痛,身子不稳,扑倒在地上。

  秦龙初时见那小妞虽然身法轻灵,但武功并不甚高,极为高兴,心想:“老子真他妈的走运,一天中得了两个宝贝,这短剑虽未出鞘,但隐隐透着寒光,绝对是件宝物,这小妞啧啧……更是不得了,小模样长得,说是仙女下凡也不为过!”

  正得意之时,却见兄弟元通倒在地上,不由得大惊失色,像他这样的倒法,只要这女子短剑一挥,就能将他脑袋削下来。秦龙不敢多想,飞身向胭脂扑去,可他却不知道胭脂剑鞘之中空空如也,根本杀不了元通。

  胭脂此时有苦难言,见秦龙身到,只能闪身避开。秦龙见她并不出剑,心中也自起疑,说道:“姑娘身手不凡,在下空手接你几招如何?”说着右手一挥,将刀扔出去,他这一挥手并不如何用力,但那十几斤的大刀竟直飞出去,“砰”的一声,将一棵大树的树干穿了个通透。

  四周的喽啰大声叫好,胭脂心里却更是焦急,知道自己万万不是这人的对手,她急欲脱身,抱拳说道:“秦寨主武功高强,小女子十分佩服,但红花绿叶,本是一家。只盼秦寨主放小女子一马,来日必当相报!”

  秦龙哈哈大笑,上前一步,说道:“小妞,来日方长,不如现在就抱,说吧,你想抱谁?哈哈……”他见胭脂武功不高,便露出本性,手下的小喽啰也跟着大笑起来。

  胭脂见他满脸淫笑,和刚才相比判若两人,心中又惊又怒,短剑一挺,指向他喉咙,秦龙冷笑一声,竟不闪避,伸手便夺她短剑。胭脂见他出手极快,连忙后退,可秦龙既已出手,哪容得她脱身。双手向前一探,左手拿住她手腕,右手顺势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只觉得她脸蛋触手柔嫩,细腻如脂,笑道:“好嫩的小脸儿啊,来!让我亲一亲。”

  胭脂被他拿住脉门,又被他在脸上肆意轻薄,顿时羞红了脸,突然飞起一脚向他下阴撩去。

  本来这些不雅的招数她是不想用的,但此时形势危急,却是顾不得了。

  不料那秦龙应变奇速,双臂猛的一震,左掌“砰”的一声,印在她胸口上,打得她身子直飞出去。秦龙看着自己的左掌,淫笑道:“这么软,不会是怕赶路饿了,在身上藏了两个大白馒头吧?哈哈哈……”

  众喽啰都跟着淫笑起来,有人说道:“这馒头是肉的还是素的?拿出来给大伙瞧瞧!”

  胭脂躺在地上,心中羞愤之极,但此时两臂发麻,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任这帮淫贼肆意调笑,心想:若是我手上有半分力气,一定拔剑自杀!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现在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看着秦龙一步步向她逼近。绝望之下,眼中秦龙那满是淫笑的脸越来越模糊,终于双目一闭,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

  她本姓蓝,全名叫蓝胭脂,乃是江南杭州府蓝家的大小姐,她父亲蓝天和武功虽不甚高,却也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凭一手“清风扶柳点穴笔法”立足武林。

  本来她一个大家闺秀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学学琴棋书画,练练莳花女红。可这位大小姐与众不同,经常女扮男装在大街上晃悠,说是要行侠仗义,却每次都惹出祸来,最后让自己老爹出面摆平,实在是不折不扣的……坑爹!

  一个月前,她在街上闲逛,忽然看到几个流氓正在调戏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眼含泪水,躲在一个老婆婆身后,吓得瑟瑟发抖。那老婆婆瘦骨嶙峋,七八十岁的样子,是小姑娘的奶奶,不停地向那几个流氓分说着,脸色十分焦急。

  说了几句,那带头的流氓不耐烦起来,一把将老婆婆推开,那老婆婆“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小姑娘满脸泪水,扑在奶奶身上,只是哭喊。

  周围的人见这两人凄惨,都悲愤不已,却又怕那伙流氓蛮横,不敢向前。

  胭脂看到这里,心中又怒又喜,怒的是这几个泼皮无赖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作恶,喜的是她终于有了大显神威的机会。当下大喝一声:“住手!”挥扇便向那几个泼皮打去,她这扇骨乃是纯钢铸成,合起来正好当打穴笔使。

  那几个泼皮看起来五大三粗,却根本不是胭脂的对手,只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被她指东打西,全部放倒,众泼皮欺软怕硬,见打不过她,纷纷逃跑。

  周围众人大声喝彩,都说她是路见不平的好汉,她心中高兴,不禁有些飘飘然了。这时,那老婆婆被孙女扶着走上前来,说道:“多谢恩公相救,若是恩公不嫌弃,我便将我这孙女许配给你,如何?”

  胭脂不由得大惊,此刻她虽是女扮男装,但终究是女儿之身,如何能娶媳妇?又见那姑娘满脸红晕,低着头不住的偷眼瞧她,显是对她一见倾心。连忙说道:“此事万万不可……”

  她一句话没说完,只听那姑娘说道:“奴家蒙相公相救,愿以身相许,日夜伺候相公。相公如此推脱,莫非是嫌弃奴家薄柳之姿,不愿相娶?”

  胭脂连忙说道:“不不不,姑娘花容月貌,是小人配不上姑娘……”这姑娘肤色白腻,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甚是惹人怜爱,胭脂若是男儿身,此事便大有可为,可如今她有苦难言,只是不停地推辞。

  那老婆婆见她如此坚决,说道:“既然我孙女无此福缘,老婆子另有相报,我有一样宝贝,便赠与恩公,恩公且跟我来。”说着一老一少带路向一条小巷中走去。

  胭脂本无心要她宝贝,但听这老婆婆说的十分神秘,觉得好奇,便跟在她们身后。三人在巷子中左兜右转,来到一处破败的小院,胭脂见这小院杂草丛生,不像藏有宝贝的样子,问道:“婆婆,你说的宝贝在哪儿啊?”

  那老婆婆说道:“就在屋里,恩公进去一看便知。”

  胭脂见她目光狡黠,似是不怀好意,心中暗自戒备起来,突然间一声大响,小屋的门“砰”的一声直飞出来,胭脂凝目看去,只见几个手执棍棒的大汉从屋里奔出来,再回头看那老婆婆和那姑娘时,却已不知去向。

  胭脂心中大惊,知道中了敌人的圈套,正没理会处,忽听一人哈哈大笑,从屋里迈步出来。这人手拿折扇,打扮的极其潇洒,长相却极其猥琐。

  胭脂一见这人,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忍不住一股怒火直冲上心头。原来这人姓周名亮,乃是这杭州府府尹的外甥,数日前在街上欺压良善,被她打了一顿,本来这种事情她也不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这周亮看出她是女扮男装,对她纠缠不休,还查清了她的身份,带着他舅舅亲自上门提亲。

  她爹爹蓝天和不想得罪官府,又怕自己女儿受委屈,只能出面与之周旋,胭脂见爹爹脸色不善,知道事后免不了一顿训斥,便将一股怒火发泄在周亮头上,她当着爹爹的面不敢放肆,只好向周亮暗使眼色,约他出去相会,那周亮见她一双美目秋波盈盈,只觉得浑身骨头都酥了,连忙跟了出来,像只苍蝇似的在她耳边一直嗡嗡,一会儿说带她去西湖看景,一会儿说带她去吃芙蓉楼的点心。胭脂铁青着脸,不去理他,走到门口之时,忽然操起那碗口粗细的门闩,一棍子打在他屁股上,这一下力大招沉,打得周亮直飞出去,落地之后,又从几尺高的台阶骨碌碌滚到大街上。

  那周亮吓得肝胆俱裂,顾不得屁股摔成几瓣,爬起身来就跑,边跑边叫“杀人呐,救命啊!”胭脂不依不饶,拿着一丈多长的门闩在后面追,直追到杭州府大街之上,闹得街上鸡飞狗跳。

  此事杭州府尽人皆知,一日之间便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有的人夸她英勇侠义,为老百姓出了一口恶气,也有人猜测她被周亮玷污了清白,所以找周亮拼命。一时间众口纷纷,却是谁也不知道,这貌美如花、满街追人的蓝家大小姐就是日前见义勇为的少侠。

  此时胭脂被周亮用计诓来,怒极反笑,心想来的正好,索性新仇旧账一起算,二话不说,便向周亮抓去。她身有武功,对这几个拿棍子的喽啰并不放在心上。

  不料数招一过,胭脂猛然发现,这几个汉子脚步凝重,棍法精熟,竟没一个庸手,她心中一怯,登时落了下风,只不停地挥扇格挡,一面环顾四周,想夺路逃跑。可是那八人将她团团围住,哪有她脱身的机会?

  那周亮人品极坏,说话时一副公鸭嗓子,着实令人讨厌,但偏生是个话痨,当下扯着嗓子不停地说道:“胭脂姑娘,我这人一向不记仇,你打了我,我也不跟你计较,但你长得这么漂亮就是你的不对了,唉!只害得我是茶不思饭不想,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啊……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跟了我去,保证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白天我陪你说话解闷,晚上咱俩同床共枕,云雨一番,嘿嘿嘿!等过些日子,你肚子大了,我就带你去拜见岳父大人,到那时我们再成亲……”这周亮人长得丑,想得倒挺美,也不管胭脂意下如何,便自顾自的叨叨个没完。

  胭脂奋力支撑了一会,两手渐渐酸软无力,又听周亮说这些疯话,心中气苦,冷不防被人一棍打在小腿上,摔倒在地。

  周亮一脸淫笑,走过来伸手便要摸她脸蛋,胭脂无力反抗,心中绝望之极,见他走近身来,双眼一闭,便流下两行清泪。

  周亮见她认命,十分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却听“嗤”的一声,嘴里忽然多了一物,他连忙闭嘴,只觉得口中甜腻腻的,吐出来一看,却是一颗糖葫芦。

  周亮一伙人大惊,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满脸污秽的乞丐正坐在院墙之上,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吃的十分带劲。

  周亮不懂武功,还倒罢了,那几个汉子却是大惊失色,这小院院墙虽不甚高,却也不是谁都能爬上去的,更奇的是,这乞丐是何时上去,又是如何上去的?这八人中竟没一人发觉。

  胭脂却是喜出望外,此时她正在绝境之中,哪怕这乞丐丝毫不会武功,只要多拖一刻,便多了一分希望。

  只听那乞丐说道:“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要不要脸?”说话时嘴里尤自嚼着糖葫芦,全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那八个汉子盛怒之下,不等周亮下令,同时出棍向那乞丐打去,三人执棍站在墙下攻他下盘,另外五人飞身而起,三左两右,攻他要害,他们恨这乞丐无礼,所以一出手便是绝招。

  岂知那乞丐见他们棍来,伸了个懒腰,竟像没看到他们一般,直到八根棍子递到身前,才猛的一翻身,顺着墙沿直坠下去。

  他下坠的速度奇快,墙下那三人木棍挥下,竟没碰到他半片衣角,正惊疑间,那乞丐已滚到他们脚边,三人只觉得腿上一麻,便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却都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

  另外五人见他身法奇快,又见他一招便料理了自己三个兄弟,知道遇见了高人,心中惊惧不已,都不敢向前。周亮却在一边扯着公鸭嗓子叫道:“你们上啊,弄死他啊!”

  那乞丐看到他们手拿着棍棒吓得直哆嗦,心里十分得意,猛的一抬手,那八人异口同声的一声大叫,扔掉棍子,扭头就跑,那乞丐却伸手挠了挠头发,说道“好痒啊!”

  胭脂见这人如此滑稽,忍不住噗嗤一笑。那乞丐循声看去,只见胭脂虽是一身男装,却生的唇红齿白,阳光下盈盈一笑,睫毛上尤自带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冲她眨眨眼睛,露出一抹坏笑,向周亮走去。

  胭脂见他这一笑轻薄无礼,本想发怒,但不知怎的,突然间满脸通红,心中犹如燃起一团烈火,只觉得浑身发烫,连忙低下头不去看他。

  周亮见这乞丐走来,心中极是害怕,但还是虚张声势的说道:“他们肯定是出恭去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把他们找来!”说着,扭头就要开溜。

  那乞丐忽然说道:“站住!”这一声虽不响亮,却把周亮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直叫“好汉饶命!”

  那乞丐笑道:“饶不饶命,我说了不算,你去问她。”向胭脂一指。

  胭脂站起来,见周亮跪在地上像条癞皮狗一样,心中极为讨厌,若是平时,一定把他好好折磨一番,但现在只是说道:“以后别让我看见你,赶紧滚吧!”

  周亮不敢逗留,爬起来撒腿就跑。一时间,小院里就只剩下胭脂和那乞丐两人。

  那乞丐走近身来,笑道:“姑娘,在下救了你,你打算怎么谢我?”

  胭脂平日里大大咧咧,但此时在那乞丐目光注视之下,却是动也不敢动,只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嘴里却说道:“常听人说,江湖上武功高强的大侠,都是施恩不图报的,怎么……”

  话未说完,那乞丐摇头道:“嘿嘿,我武功高强是不错,但我不是什么大侠,反倒是你。”

  “我?”胭脂惊讶道“我怎么了?”

  那乞丐在她肩头一拍,说道:“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被我救了性命,难道不该以身相许吗?”

  这句话既不通情理,又轻薄之极,按胭脂的脾气本应该破口大骂,但她却脸上一红,说道:“终身大事,当由我爹爹做主,若是公子真有此意,不妨去我蓝府提亲……”她见这人二十多岁,脸上虽然污秽不堪,却是目光深邃,相貌俊朗,绝不是真的乞丐,所以称他为公子。说到“提亲”二字时,一张小脸更是红得通透,其实她心中已然认定了这人,只是女孩家口是心非乃是天性,“提亲”一说只是故作矜持而已。

  不料那人哈哈一笑,忽然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说道:“提什么鸟亲?你若是真想跟我,这就便走,不然便回你的蓝府去,反正我是不会去找你的。”

  胭脂身子贴在他胸膛之上,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全身的骨头也都酥了。又见这人虽然出口粗俗,但语气中大有无法无天的气势,和她平时的胡作非为倒有几分相投,心想这样的如意郎君若是放走了岂不可惜?冲动之下,便要说“我跟你走!”但又想到严厉的爹爹,心中踌躇不决。

  那人见她犹豫,说道:“怎么?你怕跟了我这个乞丐,以后受苦么?嘿嘿,老子有的是钱。”说着伸出手来。

  胭脂见他手掌白腻,掌中托着一小锭金子,更是惊奇,这一锭金子少说直三十两银子,他一个乞丐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仔细端详这锭金子时,却觉得有些眼熟,胭脂心中一动,伸手在怀中一摸,却是空空如也。

  那人嘿嘿一笑,手中已多了一个钱袋,正是胭脂的钱袋。

  胭脂大喜,劈手夺过,问道:“你是怎么偷的?教教我!”

  那人笑道:“你愿意跟我去么?”

  胭脂点头说道:“嗯!我跟你走!”

  那人非常高兴,拉着她手,说道:“太好了,我这就带你偷东西去。”

  胭脂一只小手被他握着,心中害羞,乖乖跟在他身后。岂知他走出两步,回头看了看她,说道:“你跟了我,那就是江湖中人了,别这么扭扭捏捏的,大方点!”胭脂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那人喜道:“这才对嘛,不愧是朕的……”说到这里,忽然闭口不言。

  胭脂奇道:“真的什么?”

  那人说道:“真是我的好老婆!”

  胭脂一笑,狠狠在他胸口凿了一拳,那人见她如此脱略形迹,更是高兴,说道:“不过咱俩的衣衫还不太般配,一个乞丐,带着个富家公子,成什么样子?”

  胭脂说道:“这有何难?一会儿我去给你买一身衣服,保证把你打扮的英俊潇洒。”

  那人摇头道:“不不不,我要你跟我一起做乞丐!”

  胭脂惊道:“做乞丐?”

  那人见她犹豫,说道:“做乞丐多好,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你要是跟我做一年乞丐,保证给个皇帝都不换。”

  “哼!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做过皇帝似的。”

  那人嘿嘿一笑,并不答话。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出门去,胭脂问他姓名,那人只说自己姓朱,名字却是不说。又说自己即刻就要北上,要胭脂同去,胭脂思前想后,到不远处的一处客栈,给父亲写了封信,让那客栈小二送到蓝府,便跟着那人上路了。

  两人一路向北,从杭州府到苏州府、扬州府、凤阳府,又到山东的兖州府,一开始胭脂出钱住店,但过不几日,钱财便已散尽,那人软磨硬泡,要她做乞丐,她便索性真的跟着他做了乞丐,白天两人在街上讨饭,有好心人赏些冷饭却又不吃,若是有人对他们恶语相向,晚上必到他家偷盗。

  那人在杭州之时对胭脂轻薄无礼,但一路上却是以礼相待,偶尔说些疯话,却从不对她动手动脚,胭脂除了感动,心中更是狂喜。

  原来她从小被父亲管教,每次闯祸时父亲都说:“似你这般不知规矩,日后如何嫁的出去?”可现在,胭脂却有了个比她更爱玩的相公,无论她怎么不守规矩,这人都陪着她整天疯玩,从不对她约束训斥。

  自黄河以北,天气渐冷,胭脂虽觉得乞丐好玩,但终究是南方女子,受不了寒冷。那人找了家客栈让她歇脚,过了一会儿,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套漂亮女装,胭脂大喜,梳洗打扮之后,重又上路。

  那客栈小二明明见进去两个乞丐,出来时却是一个乞丐带着个仙女般的姑娘,忍不住啧啧称奇。

  两人一路游山玩水,又从山东济南府出发,到河间府、保定府、不一日来到顺天府,也就是现在的北京城。这一日来到一家客栈,名为悦来客栈(电视剧,小说里,通通都是悦来客栈)。胭脂见这客栈富丽堂皇,心想:“不愧是天子脚下,一家客栈都这么气派。”

  客栈中人见胭脂仙女般的人物,却跟一个乞丐混在一起,都纷纷转过头来看着她。若是一般的女子,早就羞红了脸,胭脂却泰然自若,大咧咧的往长凳上一坐,只是和相公谈笑,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

  忽然间邻桌一人走过来,坐在两人面前,说道:“姑娘,你可认得此人?”

  胭脂见这人脸色黝黑,穿一身捕头衣服,言语间似是不怀好意,说道:“他是我相公。”

  那黑脸捕头冷笑一声,说道:“我瞧他不是相公,却是拐卖良家妇女的贼人。”说着伸手向乞丐脖子抓去。

  那乞丐本来听他说话,只是坐着喝茶,便似眼前没他这个人一般,此时见他伸手抓来,突然将手中热茶泼向他面门。那黑脸捕头见茶水来得极快,忙向后仰,这捕头仗着自己练了几十年的铁桥马,后仰之时快得出奇,岂知他快那乞丐更快,左手抓住他肩膀,右手顺势一推,将那杯热茶连茶带杯塞在他脖子里,只烫的那黑脸捕头嗷嗷直叫,一张黑脸黑中透红,倒显得相貌好看了几分。

  只听“仓啷啷”几声,旁边桌上另有三人站起来,个个执刀在手,却是那黑脸捕头手下的几个捕快。

  那乞丐丝毫不惧,冷笑道:“你们见我老婆漂亮,便动了歹心,却说我是贼人,是不是?依我说你们倒是贼官差,哼!拿着官家的俸禄,却做这等恶事,岂不叫天下百姓心寒?”他初时说话语气阴冷,后面却是十分严厉。

  那三个捕快本想一拥而上,却听这乞丐出口不凡,一时间都不敢上前,须知此地乃是天子脚下,有来头的人多的是,若是一个不小心,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别说头上帽子保不住,只怕脖子上这颗人头也不安稳。

  那黑脸捕头见机极快,双拳一抱,说道:“这位兄台不要误会,只是近日连有良家妇女失踪,本捕头见兄台衣着……这个……所以起疑……”

  那乞丐冷笑道:“你是说我没钱,娶不起这么漂亮的媳妇是不是?”胭脂听他夸赞自己,向他嫣然一笑,那乞丐眨眨眼睛,说道“老子有的是钱!”说着从怀里掏出两根金条,几块碎银子来。

  这两根金条少说直几百两银子,那店中食客见这乞丐竟如此豪富,都伸长了脖子啧啧称奇,一面暗暗猜测这人身份。

  那黑脸捕头见这乞丐眼中嘴角皆是坏笑,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猛然间想起一个人来,不由得一股冷汗从后背往外直冒,心想:“莫非是他?”

  一想到那人,神态便越发恭敬了,说道:“您千万别误会,下官真是为了查妇女失踪案,”他刚才自称“本捕头”,现在却口称“下官”,见那人尤自不信,忙向一个捕快说道“薛捕快,你说是不是?”

  那薛捕快见他如此恭敬,虽不知道为什么,但毕竟混迹官场多年,懂得看人脸色,连忙答应道:“是啊是啊!”

  那乞丐一拍桌子,桌上的几块碎银子便腾空而起,跟着右手一挥,银子嗤的一声,射向那三个捕快,那三人闪避不及,扑倒在地。三人大怒,正要拔刀扑上,却听那乞丐说道:“带我去见张子文。”

  店中人一听,这一惊非同小可,那四个捕头捕快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这张子文正是顺天府府尹。

  那乞丐对胭脂说道:“好老婆,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说着在她脸上一摸,径自去了。

  胭脂虽然大胆狂妄,但被他在脸上一摸,也羞得满脸通红。不等店小二上菜,便要了一间上房,独自在屋里等待。

  等不过片刻,胭脂已是十分焦急,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平日里他叫我好老婆,我便叫他好相公,却从不知他的名字。”想到和自己日夜相伴的相公竟连名字也不知道,不由得失笑,心说这也是件奇闻了,又想“刚才他说话之时,一副官家做派,又听得他姓朱,莫非……莫非是皇亲国戚?可他这么乱七八糟的一个人,又是什么皇亲国戚了。”

  此时正是明朝正德年间,那朱姓乃是国姓。胭脂心念及此,便有些惴惴不安,想道:“都说皇亲国戚个个妻妾成群,那宁王穷奢极欲,当今皇上更是荒淫无道,整日在豹房里玩乐。相公若是跟他们一样,每天身边一群美女围着,我……我……”

  正胡乱猜测之时,忽听楼下人声喧哗,紧接着一堆脚步声向楼上跑来,胭脂心中好奇,正要出门去看,只听房门“吱”的一声慢慢打开,一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只见这人穿一身华贵的白袍,面如白玉,唇若朱丹,眉宇间神采飞扬,端的是风流倜傥,英俊不凡。胭脂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好像多看一眼便多占了一分便宜似的。

  却听那人一声坏笑,说道:“我靠!都说女子嫌贫爱富,果真不假,我做乞丐的时候,你可从来没这么含情脉脉的瞧过我,我走了。”

  胭脂噗嗤一笑,已是满脸泪水,合身扑到那人怀里,只叫“好相公!”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胭脂和相公两人从南到北一路走来,一直是寸步不离,此时只分开不到一个时辰,却是相思难遣,情根深种,一见到他,便将种种顾虑都抛之脑后,心想:“不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乞丐小贼,我都跟定了你,永远做你的好老婆。”

  那人紧紧抱着她身子,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见她哭的梨花带雨,一低头,吻向她的红唇。胭脂心中娇羞不已,却并不抗拒,反而搂住他脖子,由蜻蜓点水变成了惊涛骇浪。

  两人吻到忘情处,忽听“当当”两下敲门声响,一人跪在地上说道:“下官开封府府尹……”

  不料府尹大人一句话没说完,那人便怒道:“下你妈个屁官,没见老子正亲嘴呢?赶紧给我滚……等一下,把门关上。”那下官被他一声大喝,直吓得屁滚尿流,连忙关上门跑了。

  胭脂却是羞的满脸通红,刚才她情不自禁与相公拥吻,却忘了屋门没关,那屋子外面七八个亲兵个个伸着脖子看他俩亲嘴,却叫她如何不羞?连忙大叫一声,双手捂着脸,坐在床边。

  那人一脸淫笑,走过来搂住她香肩,便往她雪白的颈下吻去,胭脂“啊”的一声大叫,双手推开他,连说“你走开,别碰我!”

  那人一愣,笑得更加畅快,凑过脸来说道:“害羞了?没事儿,我给你看一样宝贝,又粗又大,包你喜欢!”

  胭脂未经人事,哪知道“又粗又大”的是什么宝贝,好奇之下,抬眼瞧去……

  (嘿嘿!想看小黄文?不存在的。)

  这一瞧便瞧了一个多时辰,两人几经云雨,已累的气喘吁吁,躺在床上,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胭脂软软的靠在相公肩头,说道:“相公,你到底是谁,现在可以说了吧?”

  那人一脸神秘的说道:“你再等几天,到时候一定给你个大大的惊喜。”

  胭脂听他如此说,便不再追问,却又问道:“那你到底有多少个老婆啊?”她知道像相公这般的人物绝不会没有家室,所以打算早做准备,免得以后嫁过去受苦。

  却听那人说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过那些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你一个。”

  胭脂听他说八百之数,以为他说谎,不屑道:“这么多?你以为你是皇上啊?”

  那人笑笑,只说道:“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胭脂正待追问,却听门外一人叫道:“朱公子,小的刘瑾有事求见。”

  胭脂听那人说话阴阳怪气,不男不女,心中好奇,只想出去看看,但此时一丝不挂,身上又没半分力气,只好作罢。再看相公时,见他已经穿好衣服,嘴里嘟囔道:“这个刘瑾,整天一堆破事。”一边嘟囔,一边出去,片刻之后又返回来,向胭脂说道:“好老婆,我这次出门一个多月,家里有很多事需要处理,等我忙完了这一阵,便来找你。”

  胭脂本想求他别去,但见他语气中颇有歉意,心中一软,柔声说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便是。”

  那人见胭脂如此乖巧,怕她等得焦急,笑道:“我送你个好玩意儿。”说着拿出一把短剑,便是凝霜剑。胭脂伸手接过,见短剑精巧,十分高兴,那人说道:“这凝霜剑削铁如泥,你拿去玩吧,等我办完事便来接你。”

  那人走后,胭脂一颗心便空空荡荡,一会儿思念相公,一会儿又牵挂爹爹,不知不觉天色渐晚,胭脂腹中饥饿,起身穿好衣服,准备出门点些饭菜。

  刚出门来,却见门口站着两个大汉,其中一人说道:“小人奉朱公子之命,保护姑娘,请问姑娘有何吩咐?”

  胭脂说道:“我饿了。”

  “姑娘请稍等!”

  胭脂在屋中等了一会儿,那店小二便流水般将饭菜送到屋里,胭脂看那饭菜时,竟是十分丰盛,有顺天府有名的烤鸭、爆肚,也有她杭州府精致的点心、小吃,显然是相公吩咐过的。

  胭脂心中感动,吃了一会儿,便又对相公的身份好奇起来,出门盘问那两人时,那两人对她十分恭敬,但对朱公子的身份却是绝口不提。胭脂问了半天,一点头绪也问不出来,觉得无聊,又回到房中玩那把凝霜剑,那短剑果真削铁如泥,胭脂三试两试,只把房中的桌子椅子削得支离破碎,心想:“反正相公有钱,也不怕那客栈老板索赔。”

  玩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困乏,也不脱衣,上床便睡。刚开始还半睡半醒,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睡死过去。

  睡到半夜,胭脂渐渐醒来,只觉得头晕目眩,又觉得眼前漆黑一片,似是被人装在袋中,抬着行走一般。

  胭脂心中一惊,猛然清醒,转动头颈四下看去,果真身在袋中,又觉得四肢酸软无力,倒像是中了父亲所说江湖上的迷药一样。她怕那些人有什么歹意,不敢乱动,转念一想:“相公明明派了人保护我,怎会被别人掳走?莫非这些人是相公派来,要带我去见他的?”想到那人平日稀奇古怪的作风,倒有八九分可能,心里顿时踏实了很多。

  片刻之后,胭脂只觉得身子一松,像是被人用绳子拉着往下坠,这一下虽不疼痛,却非常难受,胭脂心中发怒:“这个死人,如此折磨我,等见了他,非给他几巴掌不可。”

  她虽然这样想,心里却着实等得焦急,但那几人抬着她只不停的急奔,好像要把她送到天边一样。

  她心中奇怪,渐渐觉得这些人不是相公的手下。此时耳边传来声声鸡啼,胭脂心想:“原来已经天明。”

  忽然身子被人放在地上,接着布袋打开,胭脂眼前骤亮,抬头看去,只见自己在一户农家小屋只中,面前四个大汉正色眯眯的看着自己。

  胭脂问道:“你们抬我来这儿做什么?朱公子呢?”

  那几个大汉不答,却看着她互相谈论起来。胭脂听那几人说话,竟不是汉语,不由得心中一惊。连忙起身提掌,向那人打去,可此时她身上药性没过,出手全无力气,如何是那四个大汉的对手?

  那几个大汉一拥而上,用绳子将她捆住,嘴里也塞了布条,胭脂惊怒交加,好在他们没对自己动手动脚,倒也并不惧怕。

  那四个大汉吃过早饭,又将胭脂装进布袋,抬着她一路向西北而行。此时胭脂已知道他们不是相公一伙,想要用计脱身,可那几人看得她紧,逃了数次都没成功。

  这一日胭脂身在袋中,只听哈哈几声大笑,有人将袋子打开,胭脂在袋子里闷得厉害,忙出来透口气,忽见眼前群山连绵,一条巨大的城墙在山脊蜿蜒绵亘,在夕阳照耀之下,说不尽的雄伟壮观。

  胭脂是南方姑娘,何曾见过如此雄壮的景色,正待感慨一番,却听身后一人说道:“好美的姑娘!”说的却是汉语。

  胭脂大惊,回头看去,只见那人身材高大,穿一身黑色铠甲,相貌十分威武,问道:“你是谁?”

  那人见胭脂全无惧色,甚是好奇,说道:“你不怕我?”

  胭脂哼了一声,说道:“我怕你有胡子?”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我的名字说出来只怕吓着你,我便是鞑靼小王子,把你弄来,就是想玩玩你们汉人姑娘。”说着伸出毛绒绒的大手,向她脸上摸去。

  这小王子年纪不大,却是天生的军事奇才,蒙古人兵强马壮,近年来在小王子的带领下,连犯边境,搞得北疆一带民不聊生。

  不仅如此,那小王子还派手下去汉人境内掳掠美貌女子,供他奸淫玩乐。他们听说京师美女如云,竟跑到顺天府中,用迷香迷昏看守,将胭脂掳了来。

  胭脂见他向自己脸上摸来,饶是她胆子大,却也吓得花容失色,她身子被绑,只是不断挣扎,叫道:“相公,快来救我啊相公。”

  那鞑靼小王子笑道:“相公?便是你相公真的来了,我也照样玩你,哈哈……”说罢纵声长笑。

  不料他笑到一半,忽听远处一人大吼:“你敢动她试试?”声音虽不及小王子粗犷,但语气甚是豪迈。

  胭脂听那声音,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好相公,叫道:“好相公,快来!”

  只见一队人马从山下飞奔而来,马上士兵个个身穿金甲,威风凛凛,犹如天神一般,那跨下之马也都高头长腿,神骏之极。虽只数百人,却有千军万马般的气势。

  那鞑靼小王子见对方声势浩大,连忙下令后退,心想只要翻过长城,便奈何我不得了。

  胭脂见那队金甲兵虽然奔行神速,却不及小王子离长城近,眼见小王子一行人攀上长城,心中焦急万分,却只能不停挣扎。

  忽听得不远处“轰”的一声响,那烽火台上燃起熊熊烈火,紧接着远处的烽火台也点燃火焰,片刻之间烽火便传出几十里,照的那长城内外有如白昼,实可谓是烽火连城。此时已是黑夜,胭脂站在长城之上,见烽火连城,犹如一条巨大的火蛇在群山中起伏,只惊得目瞪口呆。

  这烽火传讯之法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传说那周幽王点燃烽火戏弄诸侯,只为博得美人褒姒一笑,最终落得个亡国的下场。如今相公却为了她搞得如此声势,若是被她爹爹知道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那鞑靼小王子见燃起烽火,脸上不禁变色,耳听得远处轰隆隆战鼓声响起,好像有数万人向此地奔来,只震得脚下的城墙都颤了。心想:“这姑娘的相公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惊疑间,那队金甲兵已到长城之下,当先那人手执长剑,朗声说道:“都说鞑靼小王子武艺高强,敢不敢跟我朱寿大将军过几招啊?”

  胭脂心中大喜:“原来相公名叫朱寿,好奇怪的名字。”

  胭脂生在南方,并不知朱寿是何人,但各位读者若是了解历史,应该知道,这位朱寿大将军,正是明朝正德年间的皇帝明武宗朱厚照,此人乃是明朝数百年中的一朵奇葩,虽是天资聪颖,却不好好的做皇帝,只爱昏天黑地的玩,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朱寿,封自己为镇国大将军,弄得整个京师官员百姓无不称奇。和胭脂在杭州府的表现倒是十分相似,不过胭脂只在杭州大街上胡闹,跟这位一国之君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一日胭脂被人掳去,那守卫清醒之后,连忙上报皇上,皇上听说自己心爱的胭脂好老婆不见了,这一怒非同小可,连连下旨找寻,恨不得把整个京师都翻过来,心想:“便是把这万里江山都揉碎了,也要找到我的胭脂。”

  岂知那东厂西厂锦衣卫通通出动,找了大半天,却连胭脂的一根头发也没找到。只急得皇上在宫殿里团团乱转,把那书桌上的御笔都掰折了好几根。

  正焦急间,那顺天府府尹张子文却来求见,张子文进得殿来,便行那三跪九叩的大礼,皇上心中焦躁,叫道:“别行礼了,有话快说!”

  张子文听皇上叫他快说,忙道:“启禀皇上微臣手下有个捕头正在查妇女失踪一案微臣觉得那胭脂姑娘失踪与此案大有关联何不把那捕头召来问问”他一口气不停地说完,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皇上一听,顿时想起了那黑脸捕头,连忙下旨传召。

  那黑脸捕头无意间得罪了皇上,正在家里哭哭啼啼的交代后事,不料皇上将他召进宫中,却是让他查案,还说找到了胭脂姑娘,必有大赏,那捕头喜出望外,连忙将此案禀告给皇上。

  原来这妇女失踪案并不是只在顺天府发生,而是从这里一路向北接二连三,而且越往北越多,直到开平卫。

  皇上微微皱眉,这开平卫已是北方疆界,难不成有外族人入侵?

  他天资聪颖,一猜便中,只听那黑脸捕头继续说道:“听闻那鞑靼小王子武艺高强,用兵如神,近年来常犯边界,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莫不是……”原来这捕头心知要找到胭脂姑娘希望渺茫,便将此事推在鞑靼小王子身上,要是皇上拿小王子没辙,也赖不到他的头上。

  不料这番话一出口,却惹恼了旁边的几位老臣,内阁首辅大学士刘健等人,原来这鞑靼小王子的事他们早就知道,只是每次战报传来,都被他们截下,不敢告诉皇上,他们深知这位皇上整天胡作非为,没事都要惹出点事来,若是让他知道,非得御驾亲征不可,到时候不一定弄出什么乱子。

  此事朝中大臣都知道,偏偏这黑脸捕头不知道,一张嘴嘚啵嘚啵,全说了出来。

  皇上一听说鞑靼小王子“武功高强,用兵如神”这八个字,顿时大怒,心想:“这八个字只能用在我朱寿大将军身上。”当即下令,便要御驾亲征。

  朝中大臣们听皇上要“御驾亲征”,顿时乱成了一锅粥,纷纷跪在地上,请皇上收回成命。这些老臣大多是老皇帝留下来的,朱寿虽是皇上,却也不能硬来,只好作罢。那些老臣知道皇上不肯善罢甘休,当即传令城门守卫,若见到皇上,绝不能放他出去。

  皇上身在宫中,思念胭脂,自是焦急万分,忽然心生一计,召太监刘瑾前来……

  第二天早朝,众大臣在殿中等得焦急,却不见皇上出来,忽听城门守卫来报,说皇上已然出城去了。

  众臣大惊,急忙调兵马出城去追,出得城门不到十里,远远望见一人身穿龙袍,骑着骏马。众臣大喜,追上一看,那人却是刘瑾。老臣刘健怒道:“你身为一个太监,身穿龙袍,该当何罪?”

  刘瑾怪眼一翻,说道:“是皇上让我穿的!”

  “皇上呢?”

  “嘿嘿!你刚才大开城门之时,皇上已经带着亲兵跑了。”

  刘健等老臣无奈,他们知道皇上坐骑号称“万里追风”,和那一队金甲亲兵都是奔行神速,如今跑出城去,便再也追不上了。几位老臣关心皇上,连写几封急件送到正北东北西北疆界,吩咐只要见到皇上,立即出兵增援。

  眼见那刘瑾得意洋洋,浑不把几位老臣放在眼里。几位老臣虽位高权重,却管不了宫里的太监,大怒之下,将怒火通通发泄在那黑脸捕头身上,那捕头本以为升官有望,却没想到自己失言竟招来大祸,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只听刘健怒道:“你这小小捕头不好好查案,竟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倘若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将你满门抄斩。”这当朝老臣声色俱厉,只震得顺天府堂上的大鼓嗡嗡作响。

  按说刘健这一声大吼,那黑脸捕头应该不断磕头求饶,但他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众人心中大奇,顺天府府尹上前一碰,那人应声倒地,随后一股臭气扑面而来,原来这小小捕头被当朝老臣一声大喝,竟吓得屎尿齐流,胆裂而死。

  却说到皇帝朱寿带着金甲亲兵来到边界,正遇到鞑靼小王子对胭脂无礼,大吼一声,纵马杀来。那长城附近守将得到号令,也都点燃烽火,出兵增援,才有了这烽火连城的一幕。

  但那鞑靼小王子久经沙场,见明军追来却并不慌乱,吩咐手下吹响号角。那几个手下鼓气急吹,将号角声远远传了出去。胭脂听那号角苍凉辽阔,如狼嚎虎啸一般,片刻之间便传到数里之外,和明军的烽火连城之法竟是各有千秋,心下也自佩服。

  朱寿身有武功,纵身攀到城墙之上,那鞑靼小王子不等他上来,手中大刀一挺,向他头上砍去,那大刀金光闪闪,刀柄竟是黄金铸就。

  那小王子是蒙古人,生的身强力壮,却不及朱寿武功高强,数招之间,便落了下风,小王子的三个手下各执兵器,上前相助。

  胭脂见身边只剩一人,正是脱身的良机,此刻她上身被绑,双腿却没绑着,趁那人不备,忽然一脚踢在那人下颚,那人往后便倒,脑袋重重撞在城墙之上,晕了过去。胭脂大喜,反手拿过自己的凝霜剑,便要割断绳索。忽听城墙外喊声震天,抬头看去,只见北方漫山遍野举起火把,数不清的蒙古兵铺天盖地向这里涌过来,那火把起起伏伏,好像在漆黑的夜幕之中,点燃了一张绵延几十里的绸缎一般。

  胭脂心中大惊,又见相公朱寿在那几人的围攻之下,左支右挡,险象环生,连忙割断绳索,挺剑向其中一人砍去。

  她家传武功是判官笔,用短剑颇不顺手,但那短剑削铁如泥,实是一件神兵利器。那黑衣人见胭脂剑来,举刀挡架,只听嗤的一声,那人连刀带右臂断成两截。

  胭脂大喜,随手一剑,又向另一人砍去,那人见短剑锋利,不敢硬挡,连忙闪身避开,不料正退到朱寿身边,朱寿二话不说,一剑便把那人脑袋砍了下来,说道:“好老婆,你躲开,看相公我如何杀敌!”

  朱寿大将军傲气十足,非要与鞑靼小王子单打独斗,拼个高下不可。此时鞑靼军已陆续登上城墙,明军也自身后赶到,胭脂见相公以一敌二,兀自攻多守少,知道他并无危险,精神一振,转身向鞑靼军砍去。

  鞑靼军兵强马壮,近年来在小王子的带领下连犯边境,打起仗来十分勇猛,而明军虽是战鼓擂得震天响,来到阵前一看,却不到两万人,且都是老弱病残,如何能是这十万鞑靼军的对手?

  胭脂站在城墙之上,手中的短剑不断挥舞,杀敌如砍瓜切菜一般,十分干脆利索,但时候一长,也累的她手脚酸软,不住喘息,停剑四顾,却看那鞑靼军仍是成群结队,毫不停歇地向城墙上涌来。

  突然间,一人欺向胭脂身旁,手中金刀向她砍来,胭脂凝神一看,却是那鞑靼小王子,原来小王子武功不及朱寿,几招下来,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身边唯一一个会武功的手下也被他杀了,小王子为求脱身,举刀向胭脂砍来。

  他只盼这位朱寿大将军心有顾忌,好扭转战局,却忘了胭脂也是身有武功之人。胭脂见他金刀劈来,冷笑一声,手中短剑闪电般刺向他臂弯曲池穴,小王子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右臂已被刺中,那凝霜剑锋利无比,嗤的一声,已在他胳膊上穿了个透明窟窿。

  那小王子极是悍勇,重伤之下,左手猛的一拳砸在短剑上,那短剑虽然锋利,剑身却是极薄,被他拳头一砸,顿时断成两截,小王子更不停手,双拳齐出,打在胭脂身上。

  胭脂见他重伤之下仍如此勇猛,吓得呆了,便忘了躲他拳头,小王子这两拳力道刚猛,只打得她腾空而起,从城墙上直落下去……

  第二天胭脂醒来,发觉自己卡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知道这大树救了自己一命。从树上下来,环顾四周,却见遍地都是死人,鞑靼军明军,不计其数,心想:“为了我一人,竟牺牲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一阵朔风吹来,胭脂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只觉得浑身上下,凄冷万分,心想:“只有在相公身边,我才会感到温暖。”

  她只身独剑,向南行走,只盼早一日赶到京师,却不料在这牛头山上,遇到秦龙一伙盗匪。前两次她被周亮、小王子擒住,均是相公相救,可此时荒山野岭,却有谁来救她?

  眼见那秦龙满脸淫笑,一双大手向她身上摸来,胭脂两眼一闭,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备注:明武宗朱厚照(1491—1521),明朝第十位皇帝,年号正德,15岁即位为帝,天资聪颖,又极其贪玩。正德十二年(1517),蒙古鞑靼小王子伯颜犯边境,朱厚照改名朱寿,封自己为“镇国大将军”,出关与小王子一战……本书根据历史故事虚构,不符之处请见谅。

  读者大大:金庸封笔古龙逝,这武侠之路已是越走越难,笑遥不才,学着金庸先生的文笔写了一段,各位若是觉得不错,收藏打赏加关注,笑遥来者不拒,嘿嘿!

  这样写书不能日更,笑遥也不想签约,不求挣钱,只想为武侠小说出一份力,希望读者大大们帮帮忙,喜欢本书的可以加我圈子“武林高手”,也可以加我QQ3054105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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