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黎寒开在秋月白和古怪女娃的交手中,无意之间有所得,使出了其父所留书籍中的一招武功,引起古怪爷孙俩的猜忌,故而两人设计将黎寒开劫走,正当危机时刻,秋月白领着一人赶到:“夏师兄,何师妹,多年未见,却是别来无恙,不知道加上我,可还有半成的胜算?”
那瞎眼老人与女娃对视了一眼,脸色微变,半刻之后,却又默契地彼此一点头,随即冲出屋外。黎寒开瞧准时机紧随其后,也出了屋子,站到秋月白身边,才发现此刻天已大亮,而寒山派掌门风遗凉一身蓝袍青衣,正轻抚长须,立于门前。
那爷孙俩并未答话,却是瞎眼老人抢先出手,口中吟道:“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又使出那“蓑翁钓雪式”,只见万千细长银丝在阳光照耀下,遍发清辉,闪耀得人难以睁眼,而偏偏又速度极快,短短一瞬,便朝风遗凉刺去。
只见风遗凉一前一后踏开两腿,又张开双袖,以袖子轻揽银丝,因而万千银丝被聚拢到一起,再荡起袖袍,只见其身散发一股清寒之气,银丝原本柔韧的质地转瞬僵硬,最后,风遗凉立身只轻轻一拉,万千银丝齐断。那瞎眼老人未能及时收力,银丝一断,却不由得向后退了好几步。终是立住了身子,一双紧闭的眼却是转向风遗凉,口中低声道:“远山寒劲功!旧派的武功却也厉害!”
一旁的女娃哼了一声,随即抢身向前,身影飘忽不定,虽是步伐之间,行动得并不迅速,但身姿诡异,永远也无法预料到她的下一步会踏向何处,身影又会飘向何方。原来,是这女娃又运起“别有忧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轻功功夫,欲借此一边观察形势,一边靠近风遗凉,以等待时机出手。
却不料风遗凉身法更快,双腿如腾云驾雾,身影宛如清风,只留下身后叠影重重。女娃自知拳脚功夫不是对手,趁着风遗凉尚未接近,手作拨琴状,却见一道飞石破空而去。
而随着女娃手中拨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飞石也宛如雨点般侧飞而出,顷刻间便至风遗凉眼前。那女娃感到胜利在望,嘴角不禁上扬,嘴中轻吟道:“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然而,刚刚吟毕,原本带着笑意微微眯起的双眼却突然变得很大,那翘起的嘴角,也瞬间坠下,骄傲变成了惊讶,灵秀变成了呆滞。
只见那数百枚飞石虽然飞至风遗凉身前,但却被这位寒山派掌门凝聚内力,鼓起掌风,尽皆挡下,不能近身。那数百枚锐器撞入这刚毅的掌风之中,极致碰撞下,却恰恰传出了这“乒乒乓乓”的撞击声,远远听见,便正似这万千珠子落入玉盘之声。
这一幕,使得黎寒开、秋月白、瞎眼老人乃至于女娃都尽皆感叹。女娃见了这一幕,也自知不是对手,轻叹了一口气:“昔日只听主人说起寒山派武功招式飘逸灵动,内功却雄浑中正,还嗤之以鼻,原来旧派武功练至化境也能如此厉害,今日见识到了。”
风遗凉收了掌风,又轻轻抚了抚长须,从容走到黎寒开二人身前,对着那古怪爷孙二人轻轻躬身:“昔日李兄在时,便有幸见过夏师兄与何师妹的风采,只是未曾交过手,今朝看来,李兄传承未断,倒是我虚占了几十岁的便宜。”
那瞎眼老人敲了敲拐杖,头不由自主地往下低了低,既然技不如人,语气难免也缓和了些:“风掌门,你也不用过于谦虚,我们虽然学得主人一招半式,但是终究招式未精,到不了主人的境界,这没什么好说的,但我们不行,不代表主人的招式不如你寒山派的功夫,说到这……”瞎眼老人闭着的双眼朝黎寒开所在的位置瞄了瞄,问道:“他和主人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也会主人的招式?莫不是你们寒山古派,按捺不住,也要学习新派武功了?”
风遗凉轻轻一笑:“我寒山派武功虽然是古道门派,以旧派武功立派,但是却并不禁止门下弟子兼学百家之长,我这位弟子,是带艺投师,何处学得李兄的本事,我却并不知道,也并不想知道。但他既是我派中弟子,有人想对他不利时,我却要管!”
那瞎眼老人还需再说,却被一旁的女娃拉住,那女娃朝着风遗凉轻轻抱拳,稚嫩的声音却与其表现出的行为产生了怪异的反差:“风掌门,今日我二人技不如人,自然不敢再叨扰,但是事关主人遗命,我们也不会因此善罢甘休,改日请得黄大哥出山,再请赐教!”
风遗凉笑着轻轻将手向前一递:“随时恭候。”那两人也不停留,运起轻功,几个呼吸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风遗凉见二人走远,便转头看向了黎寒开,正巧迎上了黎寒开那热切的眼神。其实,黎寒开经历了这一遭事,心中也自然涌出来千般疑问,只待一口气问个明白。
风遗凉见状,笑着拍了拍黎寒开和秋月白俩人的肩膀:“你们两个,这次偷跑下山,玩得可还尽兴啊?”
秋月白把脸往外一撇,当作没听到。黎寒开也突然意识到,无令下山是犯了门规的,也讪讪地干笑,收回了那“求知”的目光。
风遗凉带着二人回了山,寒山派七环祖师石像之内,却是只留了黎寒开一人。
两人沉默了片刻,却是风遗凉微微叹了口气,缓缓道:“本以为收了你为寒山派弟子,便可免你陷入江湖中的种种事端,如今却偏偏不巧,只偷偷下山一趟便遇见了你父亲的旧部。”
黎寒开见掌门先开了话头,便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急切问道:“那俩人果然和我阿爹有关系,掌门,这是怎么一回事?您之前讲阿爹事的时候没有提过他们呀?还有,他们的武功为什么都出自我阿爹留下的书籍?但我却不会用?”
风遗凉抚着胡子回忆道:“是啊,像你父一般,横空出世的天才,岂能没有追随者。在他和各派交手的那段时间里,他一边钻研武功,一边结交江湖中的奇人异士,不过,说是奇人异士,多半也是被这世间所抛弃的无家可归者,他们之中,有的被奸人所害,家破人亡;有的只是行为怪癖,却被人当作恶人追杀;还有的,只不过武功练岔,走火入魔,引得容颜变幻,便为人所不容……”
黎寒开听得呆了,又急切问道:“那今天的那两个人,便是当初阿爹收留的人?”
风遗凉轻轻点头:“你看到的那个瞎眼老人,其实他并不瞎,他本名夏仪风,本是江湖侠盗,身法高超不说,眼功更是独步武林,因而暗器手法高绝,凡射必中,只是劫富济贫,官府不容,在‘铁面捕快’潘胜勇的追击下,重伤难脱,幸为你父所救。至于,你看到的那女娃模样的女子,她其实已是二十岁出头,名叫何似雪,本是江湖中‘覆雪派’的天才弟子,后被人所嫉妒,暗中害她走火入魔,几近性命不保,容颜与武功全都反退至十余岁的模样,若不是被你父撞见,多半已经被人所害。”
黎寒开听了,若有所思,不住地点头,但又不由得好奇:“掌门,那他们既然是我阿爹的旧部,为何不能告诉他们我的身份呢?”
风遗凉摇了摇头:“傻孩子,他们确实没有害你的心思,但是他们也在泥潭之中,如何能护得你周全?不知道江湖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不过,也确实如何似雪所说,事关你父的事,他们不会罢手,如果有一日,你不得不直面他们,只需要实话实说就好,不过,那是最坏的打算… …”说罢,他一双剑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黎寒开:“孩子,你不是还问了他们的武功和你父亲留给你的书籍是什么关系吗?江湖传闻你父将毕生所悟武功都收录在了一本叫《木子云集》的册子里,这江湖中多少人只知招式而不知道口诀意境,因而练不成这些功夫,如今却在你手中。当日你来时,那四位长老已向我言明此事,我特地下令此事决不可外传,孩子,你亦不可轻将真心轻易交托。否则必出祸事!这段时间,你便安心在山里钻研你父遗留的书籍吧,一是息事宁人,断了他们找你的心,再就是,也该继承家学,危机时刻,也可自保。”
黎寒开轻轻点头,心中突然燃起对父亲的无尽思念,而今,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便只有那破旧不堪的小册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