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会突然想见一个人,毫无理由的。
“等几天,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好约一块儿。”
“老师要去联系吗?”
“这个问题问到我啦,都没想好,哈哈哈!”
念头与冲动自寒冬的凛风中迸出,根深蒂固的飘摇到了新年之际。三三两两,约约聊聊,重逢的不止故人,也有昔日的自己。
“买什么书送合适呢?这本书以前老师推荐过,那他应该看过了。不过我还没看过,有机会再说。这本我看过,但老师估计没看过,当作饭后消遣也是不错的。”
还想买一枝花,让人心情不错。老板娘热情的拿起花瓶里的两枝向日葵,“来,你看你想要哪枝,这枝怎么样,是开得最圆最好看的。”右手的那枝向日葵被她高举过一头朝我示意。
“好!那就这枝。”老板娘的笑容也似这向日葵,热情饱满,拿起牛皮纸三两下就给我包装好了,接过花轻快的走在街上,好像这风也不能把花香吹尽。
卡座的门帘被掀起,等的人到了。黑色的夹克内搭了棕色的高领,挺立的短发英气蓬勃,眉眼间的笑意仍旧熟悉,一下就唤醒了记忆中四年前站在三尺讲台之上的那道身影。再放眼望去,甚至还看到了曾经上学放学的校园,银杏飘落,铃声回荡,落座的也只有今日的人儿。
“老师平日里这种聚会多吗?”
“不多,和你们基本上都只是线上聊聊,见面也就前两年有过两次,后来有和其他同学试着约过一次,不过因为疫情没有成功。”
我诧异于老师说的事实,原以为聚会即使不多但也不会太少,可竟不曾想是一年也不会有一次,“其实我也试着联系过其他人,不过很少。主要是毕业之后联系的人越来越少了,前两年我可能还会和十几个人有联系,后来也越来越少了。我问过其他人,她们也和我一样的情况,联系的人最后只固定到了那么一两个。”
点的餐被服务员一个盘子端了上来,不多,就两个菜,一个是小火锅,一个是皮蛋。火锅煮不了皮蛋,皮蛋也不想沾了汤汁。火锅逐渐沸腾得冒起了雾气,餐厅的人声也愈加嘈杂。
我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说道,“我之前因为个人原因删过好多人,所以联系的时候就没有联系多少。之前删的时候就是觉得没有必要并且也不会再联系就删了。大学的时候我们和别人经常是因为一件事聚集在一起然后因此加了联系方式,事情一完,大家就散了,联系方式也会删了。如果又因为下一件事情又聚集再一起的话那就把联系方式又加回来,但彼此都不会说什么。”
“你们这也太······”老师夹菜的筷子在空中顿了一下,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
我夹了一块排骨放在碗里,旋即就升起了热腾腾的雾气,在眼前飘散,“我之前就遇到过,事情完了,然后我们删了,没想到之后又有事情了,然后又加回来,虽然我跟其他人吐槽了一下,但也觉得没什么,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做完之后就又不会有联系了,删了也挺好,加了太多人有时候看着还挺烦的。”
“我们倒不会删人,我们比较在意这种情面。之前我屏蔽了一个朋友,被他发现了,发消息问我是不是把他屏蔽了,我说没有啊,他说那怎么你发朋友圈别人看得到,我看不到,我当时就觉得不好意思,跟他说我可能点错点到哪了,然后又给人弄了回来。我微信现在几百个人我也没删过,可能有的会突然联系一下,比如谁结婚、谁家办酒了会通知一下,十年、二十年的同学聚会也会发一下。”说到兴起之处,曾经的尴尬仿佛都涌了上来,老师笑得连筷子也放下了。
“啊这,十年二十年?我们现在连提都不会提。”听到如此长的时间间隔,我第一时间想到了电影,终究还是照进了生活,或许我也不能躲避。
“主要是你们还没到那个时候,现在还太年轻了。人到了低谷的时候是要去联系别人的。”
“可是我就是在低谷的时候删人的。”
“······”
火锅的菜篮子见了底,又加了一盘午餐肉。细腻的午餐肉就像火腿肠,不知是吃了午餐肉,还是吃了火腿肠。
“你现在就在武汉了是吗?”说着老师往碗里添了一勺米饭,连着我的碗也给添了。
我接过道谢,“差不多,暂时是这样。其实也想过回来找工作,但最后还是决定留在那边。”
“在那边挺好的,你在那边其实就是选择了一种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两个城市,就是两种不同的生活节奏。在这边可能你拿的工资不会太高,空闲的时间比较多,也有家庭,甚至过几年之后父母还会帮你带孩子,但这样你也会被生活困住,我们这代人就是被这些生活琐事给困住的。
你在那边的话生活节奏就会比较快,压力也比较大,但相对的收入也会高一点,可能也不需要这么多社交,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然后你们就给生活做减法,不太会在意周围人的看法。不过我也建议你留在那边,之前有个同学她说她想回来,还问我学校什么时候招老师,我说你就留在那边,待遇都要好一点,机会也要多一点,跟那边相比,这边什么都比不上的。我也经常说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趁着还年轻,别等以后老了后悔,没有必要和我们一样太早就被困在了家庭里面。”
午餐肉片被冒出的气泡不断顶起,一片摞一片的被困在锅的边缘。
“我父母也这么跟我说,他们说他们给我建议让我听话就是为了让我以后少一点遗憾,不会太后悔。但我说,听你们的就不会后悔了吗,听你们的也会后悔,不听你们的也会后悔。后悔并不会因为听了谁的建议而消失,它只会因为这是我不想做的事情而发生。所以我就想往外面跑,不想太听他们的话就这么早的稳定,然后结婚,而且我也不想被催婚,甚至不想结婚。我一个结婚的朋友就告诉我她觉得她结婚并不快乐,只是完成了一件任务,我不想这样。之前我就有把这个想法告诉过一个亲戚,她就说不结婚你准备干什么?不结婚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哈哈哈,不结婚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可结婚的人生也有不完整的啊。结婚就是一件责任,要想清楚了再去做。她们接触的生活的面太窄了,所以想法就会比较局限。”边说着老师将火给灭了,一时间卡座安静了些,说话的声音变得清晰,语速也变得缓慢。
“而且还固执,劝我当老师的想法劝了四年。”“固执”两个字我说得尤为缓慢,一时间不知道还有什么词可以用来形容。
“其实他们也没有那么固执,你也不用把他们想得太固执。之前我有一个女学生,都快三十了还不结婚,然后前两年把她女朋友带回家和家里出柜,她以为她妈态度会很激烈,结果没想到的是她妈很平静的接受了,她自己都有点意外。”说到关键之处,老师还放低了音量,一只手作捂嘴之状。
“可能这种是因为她妈妈从平时生活里的细节就看出来了吧,所以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我对这位母亲的包容感到敬佩。
“也有可能,不过我想说的是你们只是没有遇到那个合适的人。而且结婚就不一定是好的,现在你们的生活方式很多元,不结婚也有不结婚的活法。”
火锅凉,皮蛋空,饭后饮一茶。
“他家的柚子茶很好喝的,你尝尝。”说罢老师拿起茶壶细细的往茶杯里斟上一杯。
我接过,浅浅的抿了一下,温热的柚子味浅浅的冲击着喉咙,“最近华哥怎么样了?”
“华哥?华哥挺好的,不过最近被调去教劳动课了。”老师双手抱膝,身体微微的朝后仰着。
“啊这,为什么啊,没有教英语了吗?”我表示疑惑,华哥豪爽的为人与替人着想的热心肠我至今记忆犹新。
“他就是一个江湖人士,英雄主义。他不在意学生的成绩,反而想提高他们的心智教育。要是想搞成绩,你直接发几套卷子,布置点作业给他们做就行了,但是他觉得这样是把学生当刷分机器了。而且你教的班级成绩常年垫底,倒数第一,别人会怎么想,所以就被调去教劳动课了。”老师哀叹的语气也在替华哥感到惋惜。
“刷分机器不挺好的吗?至少它能提高你的成绩,让你有大学可以上。而且心智这种东西,说真的,我觉得更多的还是和自己的经历和反思有关。比如以前老师给我们推荐的电影,推荐的书,我们看都不会去看,讲过的一些什么话,觉得就是假大空,没意思,不屑。但是随着这几年大学的经历,我再去回想以前老师你给我们说过的话,是真的能够体会并且相信。而且在找不到突破应试教育的前提下,做个刷分机器挺好的,它至少能够让你以后的命运变好一点。”唉,华哥~
杯空,茶尽,人散时。
回首,音落,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