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篇】
第十八章 昏迷
文 | 当年小师妹O藏鹿
若湖醒来时,洞顶的倾泻光束已经消失,心知外面天已大黑。小鹿在她脸上舔来舔去,若湖顿感一阵亲近,支起身将它抱入怀中。看看周身一切平静,梦中之境已忘记大半。抚摸了一会儿,手肘硌到腰间的酒瓶,忽然醒悟到:“糟糕!都什么时候了!”
若湖急忙跑出洞口,也不管自己全身如同被暴打过一般酸痛。外面黑幕临空,夜蝉争鸣。树与树昏昏缠绕,密不可支。若湖回头叫唤:“鹿儿,鹿儿……鹿兄?!”
这小鹿竟是消失不见了!
再回头复寻,在这乱林中,那蔓藤水涧已是遁无踪迹。
乌鸦横飞,若湖感到心中阴森森的冰凉。
“嘎,嘎……”
若湖抽出宝剑,捏指成诀,意欲御剑而走。可手心瑟瑟发抖,满掌冷汗不止,这宝剑竟是动也不动。若湖越是心急,便越是诀不成语,若湖心中默念“冷静冷静冷静”数遍后复又继续捏诀。
“啊呜——”一声兽叫,若湖手滑,剑落于地。
她也懒得去捡,只心火燎急的反复念诀,可牙齿却冷得不住打颤。
见宝剑死气沉沉地躺在地上,若湖又急又气,干脆指着宝剑一声怒:“你给我起来!”
宝剑还是没有反应。若湖伸着手,不停地对着它一顿乱指:“你起来起来起来!……”心中却在着急:该不会是之前给摔坏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一声爆笑从身后传出,一身影撑着树干笑得支不起身,艰难地道:“你你你、原来你就是这样使剑的,我真是……哈哈哈哈!大开眼界,你竟叫它起来?哎哟笑得我肚子……”这看笑话的不是朱玉瑾还能有谁。
若湖悻悻地脸一沉,捡起那不成器的宝剑插入腰际。
“我就爱和它说话你管我。”若湖心中尴尬,口上却不甘。
“剑松峰山尽是人才果真不假,只没想到还有你这等歪才!你再和它说话试试,哈哈!” 朱玉瑾挠着树干又是一阵狂笑。
若湖一阵气恼,刚一抬手,那之前受伤之处崩出血来,“哎哟……”
朱玉瑾这才发现眼前这女子身上竟多处擦伤,四处挂彩,衣裙也湿答答,好不狼狈,赶忙上前言:“你这是怎么了?”
若湖又痛又恼着,一嘟嘴,没理他。
朱玉瑾看她不回答,自讲道:“呃,你是和人打架了吧,唉,你说就你那种使剑法儿那还不是逢打必输啊。” 虽说着,却也没有再笑,只道:“今日竟叫我好等,告诉我谁人伤你,我帮你出气!”
若湖暗自摸摸腰间玄铁,心中念道:就是这不争气的把我摔了下来,还正想着,只听朱玉瑾复又加上一句:“下次要打架,记得寻一把听得懂人话的宝剑,哈哈哈!”
若湖也不回嘴,但听朱玉瑾哈哈笑声,这月黑风高也不再恐怖,便问道:“你如何找到我?我还以为你早该走了。”
“这一带我熟悉得很,”边说着,边从腰间掏出一物,道:“我等了几个时辰,还以为你爽了约,直到我在水边拾到这个,才知你已到,便四处找寻你。” 朱玉瑾举起一青缎铃铛,递给她,“上次看你挂着。”
若湖接了过来,心中感激,此人虽然嘴坏,却是好心肠,难得这冷夜他还找着自己。
又一阵阴风,若湖吹得瑟瑟发抖。
“快回去吧。” 朱玉瑾看她冻得嘴唇发乌,腰间宝剑随她轻颤,说道:“我送你。”话毕,他抽出自己宝剑,用手一指,对其肃声令道:“飞!”见这剑毫无反应,朱玉瑾失望地转过头,对若湖叹道:“真不听话。”
两人一剑,横飞上天。
或许是因为半身湿透,或许是因为夜色太寒,若湖觉得今夜尤其冷冽。她藏在朱玉瑾身后躲风,想着回去定要畅饮一壶热酒,也不知他酿的酒是什么滋味。正这么思量着,若湖却感到脑袋一重,未及多想,人便当空一头栽了下去。
当晚,梨若轩。
话说若湖掉下剑后朱玉瑾大惊失色,一个抽身狂飞而下,硬将若湖救起,送至剑松顶即惊动所有人,因故冠崆不在,池扶白便赶去炎泽将施云渺请来,不知尹拾从哪得知消息也拉着祝洪悠要过来。陆惊樕着急地守着她边询问事情由头,温逸羽皱着眉看着她的伤口,轻轻地将环在若湖手臂上的银索取下。
施云渺匆匆赶来,粗粗为若湖检查了一下伤口,便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和一个女弟子为若湖清洗整理。
白日从剑上跌落本只是些无碍的破口皮外伤,但在洞中的一番折腾却让若湖心脉喷张,血流加速,这自是使伤口处严重了十倍有深。
施云渺只查得出若湖冷热交替后的风寒和的擦伤感染的破皮外伤,哪知如今的若湖经洞中各种神力的注入与锤炼其体内循环已大有变化。
喂了药,擦了膏,熬了几日总算退了烧,便只须等着若湖醒来。
这一等便是等了好多天。
万年前的神秘天卷被一触而醒,因缘际会印入若湖体内。而若湖本身修炼得半生不熟的雪松心诀也因外力抵触而自发运行。这两股力是各有章法,本不相容,进入一体自是各自有理,争相不下。巧的事在这潭洞之内还有另一股无上绵柔的仙力,将这两股针锋相对的异劲调和互融,终为皈依。这么一来,世间数大神力皆聚合于此,此番突然,自是让这肉体一时无法承受。
几拨人来了又去只是不见她醒,施云渺多番检查自信是无碍,便只是将来人赶了又赶,莫让这污浊动静反扰了她恢复。
再几日下来,若湖气息便愈是平稳了。
这一次,若湖微睁双眼后,便不再睡去。
若湖抬目,见陆惊樕坐在旁边。她也懒怠说话,就这么躺着。不过多久,陆惊樕一回头,看见这久睡方醒的迷离双眼。
他朝她欣喜一笑,将她扶坐起立,出去从火上拿过药炉,斟上一碗,坐在床边,吹了半晌,才提匙喂给她。
虽是苦,却很滋润。
一碗药完,陆惊樕才说话:“你背着我拜了别的御剑师父。”
若湖一惊,脑子不甚清明:“哪里的话?”
“是我教你直生生的唤剑‘起来’吗?” 陆惊樕答白道。
若湖汗颜,想那坏嘴小子在自己昏厥不醒之际还大宣自己笑话,真是不厚道。转念又说:“你那把剑好娇弱,一摔就坏,诵诀它也不动,我没撤只能另试它法。”
陆惊樕笑着:“哦?那好好的你摔它做什么。”
若湖不答,摔它做什么?也不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咯。想到之前之事,若湖便问道:“我受伤之事朱师兄是如何说的?”当时必是他将自己救了回来。
“你倒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陆惊樕不答反问。
若湖言:“你先告诉我他是如何答复。”
“朱师弟说带你飞行,不慎让你从空中坠下受伤。”
就这样?若湖想了一想,又是感动,陡然又对那朱姓师兄印象大为改观。若湖一叹,“他这么说岂不得挨骂。”
陆惊樕不以为然,道:“没事,几位师伯对他都颇为宠爱……那么你是怎么说呢?”陆惊樕自然明白这是若湖自己摔出来的,只是皮肉伤已如此严重却未伤筋动骨,着实颇为奇怪。
若湖回想一遍,便省去了开头,将洞中奇遇细细道来。
陆惊樕听后沉思一会,见若湖依旧虚弱疲惫也不再多问,只道了声“难怪”,若湖闻言歪着头看着他。陆惊樕却说:“想下来走走吗?”
若湖点点头,被扶着下来,多日不动,身子都僵了。
陆惊樕搀着她,推开屋门,只见院中一片清亮,净色梨花开遍枝头,微风一吹,卷下满地白瓣。
在这飘蕊之中,一只檀色小鹿嗅着花香,缓缓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