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中那会儿,我跟随表哥去上海读书,都知道,河南人口重多,如果考985那种高校,在我嘴中就是一本天方夜谭,为了接受更好的教育 ,因为家里的条件有限,我想帮爸妈分担一点儿,于是我就利用课外时间来勤工俭学。周末,我会到表哥介绍的厂里去当机械操作员,在那里,由于我当时特别瘦,干不了特别大的重活,爸妈也总会打电话嘱咐我,不让我想其他的事情,怕我耽误了学习,很显然,我没有听他们的,还让表哥瞒着他们,之后就当了厂子里的机械操作员,由于我的年纪小,一小时140块钱,但我已经很满足了,最重要的是,也让我认识了他。
第一次去上班,厂子里的主任很和善,我去报道时,他问我:
“小伙子,这么小就来打工啊!”
我点了点头,说不出什么话。
“等时间长了,我给你加点工钱,好好干。”
“谢谢。”我又点了点头。
慢慢的,我对这个厂子也适应了,也从来不抱怨,时间长了,我发现,里面的人特别“杂乱”,有河北的,四川的…… 我看了看员工简介表,就是没有河南的,我心里想:“就我一个的,真的就我一个。”
就在这时,有个看着40岁的中年男子,穿着工作装,国字脸,瞅我笑了笑。
“娃娃,恁哪个地方哩啊?”
我一听,这不河南方言吗?心里还很期待他是个河南人。
“叔叔,我……我山东的。”
“什么?娃娃,山东和俺们那里很近啊,俺们的邻省,邻居嘛,俺这是遇见老乡了,还是这么小个的老乡,哈哈哈。”
他的笑容,就把他那踏实稳重,又朴实的河南人民的形象给表现出来了,河南人的形象在他身上活灵活现,朴实,单纯,就如老黄牛一般,一身上下都特别接地气。
”娃娃,这么小一个人来上海?还是你自己来的?“
“叔叔,我和我哥一起来这里读书,他在上海工作,我在这里读书,周末,我就来厂子里,因为家里的事,那个……我也来体验一下这种生活,以便更利于好好学习。
“你爸妈知道你在厂子里干活吗?”
我摇了摇头,“不,他们知道。”
“哦,俺明白了,俺的小老乡,以后有事找俺,在厂子里4年了,俺是老员工了,不懂的可以问俺,俺来教你,以后叫俺老吴就可以了。”
“老吴?哦哦,谢谢叔叔,哦?不对谢谢老吴叔叔。”
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瞒着他,可就是有一股力量让我一定要瞒住他,我必须要瞒住他?我想不明白……
从那以后我便认识的他,老吴,我跟着他学到了很多东西,别看他文化不大,初中毕业,但用方言讲的人生哲理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讲话的时候别人都爱潮笑他,厂里的工人们都说他是“大老粗”。给我讲大道理时,慢慢品,你就知道多么的有味。
每到周末,我拿着书去厂子里边学习边工作,其他同学,我也和他们玩不下去,我普通话学的不好,上海本地人,我也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去,在上海,我也就老吴这一个“朋友”了。
转眼间,高一高二渡过了,迎来了新高三,一大早,电话响个不断,我一看我爸和我妈的视频电话,我一想,我瘦了很多 ,坚决不能让他们知道,所以说我挂了,我又给他们回复了信息,还是那句话:爸,妈我过的很好,有表哥呢,不用担心我……
在高三,老师给我们定了新目标,使我容光焕发,“干劲十足”!高三这一年里,我每天下午都会和老吴吃饭,印象最深的还那一次。
那天,老吴来的很晚,他急急忙忙的对我说:“娃儿!你吴叔俺不中用了,可能今年要离开厂子了。
“为什么?”
“厂子里换了车间主任,定了两条新规,第一条,45岁以上的员工请自动辞职,第二条,户籍所在地在河南地区的离开。”
我当时就纳了闷,我想,怎么了,河南人怎么了?为什么要离开?
“吴叔,你也没满45啊,你才43,不用离开!”
“唉!,人家不都说了吗?不让俺干俺就不干,俺换个地方就行了,到哪儿不是挣钱?”
“吴叔,他们这是地域偏见,是地区岐视,他们岐视我们,我们去劳动局投诉,要求撤了这个新主任的职,换人。
在他眼里,我可能是那个山东人,一个山东人?他的好邻居?
我当时大怒,去找了这个主任,这个新主任这个戴着黑框眼镜,身高很矮的小个子,眼睛里有一种恐惧感,表面还是一种给人带来一种斯文的印象,可能,也许这就是“多面体”吧。我当时只说了一句话。
“为什么要定这样的规矩,这是什么规矩,这应该是个公平的地方。”
他笑了笑,已经露出了那青面獠牙充满兽性而有几分阴险的笑容,我怕了,我怕他用狠狠的牙在我身上咬了一口。
“在我这,规定就是规定,这都是厂子里做的规定,我制的新规,十有八九都说可以,你想怎么样?在这个地方,是人干的地方,不是混杂食的地方……
“你,你这是地域歧视,你……”
去找过他,我后悔了,我似乎醒了,这个厂子不是个工人做工的厂子,准确的说,就不是人做工的厂子,到处是些什么?到底是什么?谁能告诉我?
我去找了老吴,老吴就和我说了这些,我也没有反驳他,还是那满嘴的方言,竟让我无言以对。
“唉,傻娃娃,你人生地不熟的,别傻了,俺们不惹事儿,俺走就行了嘛!
老吴确实辞了职,我也不想干了,1个月后我也离开了厂子,因为也快考试了,后半学期加紧了步伐,不单单是这些,我很庆幸,我离开了这个鬼地方。老吴去了新的厂子也没有干时间长,我问了个究竟。
“吴叔,当初你非得辞职,我很不服气。”
“你吴叔俺没本事,唉,别提了,以后我还是在老家河南做工罢,不想其他的了,等你高考完,去找我,我请你吃农家乐,以后你考上大学,就不会像我这种情况了,娃,不会了,说着说着,老吴已经红了眼眶。”
我冲他笑了笑,还是那老乡见老乡的笑,眼里充满了热泪,我的心像被扎了一下,很疼,那种疼,就像被疯狗咬了一口,就像老吴被疯狗咬了一口,我们都被疯狗咬了一口,被咬了一口,怎么办?疯狗咬了我的朋友,随后又咬了我。我屏住呼吸,忍着剧痛,可能以后我永远也体会不到了,老吴回了老家,我也离开了上海,回到了充满着人的味道的学校读书,离开前,我还想说一句话,东西嫌某些人脏,嫌某些人愚昧,因为这些东西口中的某些人是唯一一个不嫌弃这些东西的人,牲口可以袭人,懂的谦让的人才是真正的人,那么这世界上还有多少真正的人?
后来,还是觉得,这话对他们来说,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