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ne with the Grey

2019年1月19日下午1点40分,我的左脚先迈出了考场大楼,昭示着我与大学时代的灰色就此别过。

回过头来想想,我可能在大二就已经开始进入低谷了。刚到美国的那一阵子,我的社交圈仍然仅限于一起到的同学,虽然住的远,但是都在一起上课,所以心情终究还说得过去。

从第二学期开始,我的心里总被一种莫名的烦闷缠绕,原因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也许是因为室友回国,使得本来安静得恰到好处的房间变得冷清,加之我本身并不热衷于社交,所以就算我丝毫无惧孤独,寂寞却已从缝隙中蔓生。也可能是因为我选课失策,那时我本着有些课回国就上不到的想法选了几门其他学科的课,但是上了才知道,这几门课不是需要上万字的阅读就是得进行小组讨论。结果是我完全高估了自己的英文水平,课上得一塌糊涂。

政治哲学老师布置的作业一般不多,通常三个大题六道小题,只是需要阅读的文献多,当地人很轻松就能完成的,我得对着字典花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才能完成,分还不高。另一门课的小组讨论我就更完犊子了,一群美国年轻人在我面前用英文报了一学期的菜名,直到讨论结束我才大概能猜出点内容。我印象中有次当堂做了个什么的Campaign,轮到我回答老师的问题,结果老师重复两遍问题我都没听懂,不得已传给了同组的另一个同学。下课以后,无论他们再怎么跟我说Good Job我始终羞愧难当,总感觉不仅没帮忙还拖了后腿。和自尊心比起来,什么语言受限、专业不对口统统不是借口,所以我一回到宿舍就闷头大哭了一场。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到了第二学期,我的手机号好像泄露出去了,总有相似号码给我打电话。一开始我还接,但没想到对方的南方口音那么重,我只能在一次次Excuse me和Sorry can you say it again后听了一遍又一遍Rap。打那以后,我也落下一病根:不敢接电话。凡是陌生电话打进来的我都先扣上然后发短信对方是谁,如若不回也正好省的我叨叨。

回国的时候恰逢阿川上台,枫叶国那边的政策也紧得很。那天凌晨我到了机场才知道我那趟要在枫叶转机的航班需要我办一张电子签证,不料人家那签证选项里面压根没有中国。我跟机场理论,机场说你得找航空公司,找航空公司理论,公司说这是特价票你得找售票网站,又找售票公司聊,人家直接说我们在网站上给过提示了。我死活不信邪,仔细看了半天,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角落里写着三个字是”没办法“。我只能作罢,先找酒店住下订张新机票再另做打算。从五点到八点,从黑夜到白天,克服着对打电话的巨大抵触,我隐约觉得我把我一辈子的电话都打完了。

回国没多久我便确定了毕业后的打算,很快就开始了托福的学习。眼高手低,我经常这样,学的时候觉得挺简单,直到成绩出来才知道自己水平有多呲毛。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最后我光托福就考了四次。每一次考完我都陷入对自己的怀疑和排斥中,成绩一直此消彼长没有突破,想找原因又找不到,继续练习也没有方向。那段时间,累没累在身体和大脑上,累在了心里。

人遇到困难总是想逃避的,逃避学业压力,逃避感情裂痕,逃避抚养义务,逃避法律制裁。我面对这座不知道怎么翻越的高山,也想逃避,但是并逃不掉。害怕,所以逃避,逃避更无法提升,没有提升心里就会更害怕,这是个恶性循环。我其实深知这一点,可是我仍然选择在有能力无视它的时候就尽量无视它,有部剧叫《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到我这是逃避尽管没用但起码舒服。可惜这舒服也是虚无的舒服,快乐也是浮泛的快乐。每一次的开怀大笑,每一次的兴高采烈都会触碰到扎在我心头的那根刺,提醒我笑得未免早了些。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考完第三次我依然想不明白差在哪里,但也不想考虑也不得不放弃考虑了,谁叫小弟走了又来了大哥呢。GRE真是不知道比托福高到哪里去了,我于是又被拖入更深的乏味与空洞中。说起来复习GRE其实是个很磨练心性的事,每当你觉得这个题我好像会做,这篇文章我好像能读懂,答案会温柔地告诉你,不,你不能,亲。所以我每天都在重复着试图站起和跪倒在地这两个动作,GRE磨平了我的心态也磨平了我的膝盖,到都来我好像几乎不会出现像复习托福时的烦躁和疑惑。只有无奈与更深的无奈充斥在我的心海。

后来正如我开头所说,最后一次GRE考完,标志着我所有烦心事的结束,一切负面情绪都已成为过去,剩下一学期的生活,陪伴我的将只有欢愉和快乐。

我总觉得这篇文章并没有写出我为期两年的灰色时光的灰色之处,可能我是那种”流星人“吧,什么东西都是来的快去得也快。到现在为止实际上只过去了三个星期,但是很多那时候的情绪想法如今都已消失在我的回忆里。对我来说这样也挺好,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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