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蛋是柳州姑娘,是我大学宿舍的右下铺。她一头乌黑直顺的长发,明亮的大眼睛,在文静内敛的外表下,闪耀着灵气。她喜欢玩仙侠游戏,看江南的小说,听河图的歌,研究古文字。我知道,她是一个浪漫丰盈的姑娘。
那天,她带我去吃螺蛳粉。我们从南校出发,坐了一个小时地铁,跨越几个区,终于到达大学城的新天地。在新天地的三楼,我终于见到传说中最正宗的螺蛳粉。卤蛋熟练地和卖螺蛳粉的小哥点单,告诉我:“吃螺蛳粉,豆腐泡才是标配哦。”
一碗粉上来,汤色红亮,料码丰富。酸笋、花生、炸腐竹、黄花菜、萝卜干、空心菜,鲜美的螺蛳汤渗透每一根粉条,让人垂涎欲滴。尝上一口,鲜酸爽烫,米粉软韧,带着一种侵略性的辣,让人直呼过瘾。
从此以后,我们常常去吃螺蛳粉。有时是在从图书馆出来,有时刚刚上完早课,有时又吃腻了饭堂,我们总会相视一笑,默契地说:“走,去克(吃,柳州话)粉。”搭上开往大学城的地铁,一路上欢声笑语,如同率性的旅行。
认识主任,也是因为吃螺蛳粉。他是卤蛋的高中同学,在同城另一所大学。他是一个标准的文艺青年,有着自己的品味和坚持,也喜欢读师太的书。主任的挚爱,是螺蛳粉中的鸭脚。炸至金黄的鸭脚,卤煮入味,连骨头都酥烂,真是绝妙。
我们仨,常常约伴去大学城吃粉。最疯狂的时候,一周会去上四五次。三碗粉,一碟豆腐泡,一碟鸭脚,三个人吃得面红耳赤,大汗淋漓,面巾纸用得飞快,直呼辣得过瘾。这个时候,卤蛋就会讲起最新看的仙侠小说,以及玩OL游戏时的种种趣事和吐槽,主任也会聊起他们以前在高中的时光,说起高中哪个好吃的螺蛳粉店,和老师同学间的奇葩往事。每一次回程的地铁上,卤蛋总会刷破“切水果”的记录。
后来,卤蛋毕业了,离开这座城市。有一次,主任带着我,去一间新发现的螺蛳粉店。我们坐了一个小时地铁,然后转了十几站公交,最后跳上一部改装的三轮车,终于在一个城中村深处,找到了那家螺蛳粉店。这碗粉,味道的确更加正宗,但却感觉缺少了些什么。
再后来,主任也离开这座城市。我一个人,踏上去大学城的地铁,去吃那一碗往日的螺蛳粉。地铁里人并不少,却显得空旷寂寥,我戴上耳机,听音乐说话。卖螺蛳粉的小哥,依旧认出我,和我打招呼:“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我心中陡然失重,只能说:“一碗粉,加豆腐泡,加鸭脚。”他善解人意地笑笑,端给我那一碗粉。我接过来,耳机里张悬正唱到那句:“你经过了我吗,就改变了我吧,这样的天可以是何等大。”
好多年,我再也没吃过螺蛳粉。即便是去广西,到最正宗的螺蛳粉店,也始终觉得,不如在大学城吃的那个味道。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在忙碌的都市生活中,如果能有一个人,愿意陪你一起任性,一起率真,一起千里奔赴一碗简单的美味,该是一种多么难得的幸福。
一碗螺蛳粉,加豆腐泡,加鸭脚。你们的乡愁和往事,是我最珍藏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