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是什么呀?”一个小女孩拿起放在桌上的一个透明塑料袋,仔细瞧着里面为数不多的暗红色小豆子,好奇地问桌子对面坐着的女人。女人的脸上带着自然柔和的笑容,正专注地欣赏着窗外的江水,听到小女孩的问题,才将目光收回来,看着小女孩手里的透明袋子。
“恩?红小豆诶,哪儿来的?”女人反问女孩。
“就在餐桌上放着——咦?妈妈你看,小盆栽里面也有诶!”顺着小女孩手所指的方向望去,女人看见:就在不远处靠窗的位置,一棵长满繁密小叶片的观赏树安静地矗立在木制的盆里,在树的根部,稀疏散着几颗圆润饱满、色泽鲜艳的红豆。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女子朱红轻齿,眼波流转间,浓厚的深情与无尽的眷恋被悄然隐藏。
“生在乱世,身不由己。为我们的国和所有的城内百姓而战,我不后悔。”纵然有一丝的无奈与不舍,但剑眉星目间,满是坚毅与决绝,昭示着一个战士的义无反顾。
女子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仔细端详着他的一鬓一发、一眉一目,似要将此刻眼前人的模样,分毫不差地印入脑海,刻进心间。倘若真的有“一眼万年”,或许就是此情此景了吧。片刻后,垂眸:“去吧,保重。”
“等我。”剪短的话语,字字千金,折煞离人心。
“女士您好,你的甜点到了。”男服务员端上一个精致小巧的巧克力鲜奶蛋糕和一大杯红豆椰汁,饮品海蓝色的杯身光洁如玉。
“谢谢。”女人接过沉沉的托盘,贴心地放到小女孩的跟前,“西西,吃完咱们去下面的江边走走好不好呀?”
“没问题!”脆甜的童声。
“您好,这是本店赠送的招牌双皮奶,请慢用。”刚刚的小伙子再次出现。
“还有赠品哪?”女人看着眼前的纯色小瓷杯,杯内双皮奶上安静地睡了几颗乖巧的红小豆。
此刻,柜台旁的一名年轻男子正专注地看着西西这边,准确地说是看着西西对面的女人,似乎在探寻着一个尘封已久的旧匣子。由于背对着当事人,女人并未发觉这束奇怪的目光。
天际残留着最后一线日光,漫天风雪纷纷扬扬,在空中翻飞、回旋,几经起落,没入地面干枯的野草丛林,湮于散落在旷野的寂寂冰河。白茫茫的旷野上,萧条寂寥的枯树旁,一身戎装的男子,一手拉着女子的纤纤细手,一手缓缓抚上她如花的面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保重。”
凝视眼前人,一颗心如杯盏里的茶叶浮沉了一遍又一遍,心底的叹息声婉转了一回又一回,终于在一句“保重”之后,一切归于平静,万籁无声。她身着如火华裳,轻点绝美妆容,只想在他眼里开出最美的风景,为他奏上一曲最永世不忘的离歌。她笃定眼前人是心上人,可自己是否真的是他心里开不败的花呢?此刻的她无法确定了。
远方可否响起了催征的号角?去意已决就不该再眷恋儿女情长。男子解下腰间闪烁的琉璃,郑重地放到女子的手心。闭眼,放手,转身,上马,扬长而去,一气呵成。如果眼底的情太深,请你收起凝望的眼;如果我的泪要落,请你提前先转身;如果一切都注定,请原谅我决绝的方式。原来,有的人,终究是放不下;有的情,终究是难割舍;有的泪,终究是藏不住。
马啼声嘶嘶,琉璃光隐隐,残阳雪皑皑。
“这家店里的红豆椰汁真好喝,下次你再带我来喝好不好?”刚刚吃完甜品的小姑娘心情出奇的好,此刻她们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正准备离开前往旁边的江边。“咦?那个叔叔……”
“嗯?”顺着西西的视线望去,一名年轻男子站在落地窗,眺望着远方的江天一线。乍一看竟有种异样的熟悉感,可自己分明没有见过这个人啊。西西妈妈有点儿纳闷。
“刚刚他还一直盯着我们这边看呢……”女孩在女人耳边小声道。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万物苏醒,大地回春。远方缓缓走来一女子,一袭华裳,倚于树下。自分别那日起到如今,这片旷野的草枯了一季又一季,绿了一茬又一茬,自己不知道陪着它们共同看过了多少飞鸟,可她要等的人还是未归。斯人迟迟未归,愁煞了等待的人。独自一人看过无数个黄昏,女子的容颜如残阳般安静而忧伤。思念无止境,相思泪无休止,哭红颜换不回,一将功成万骨枯。
日日夜夜,以泪为食,那棵见证了恋人离别的树,那棵长久被倚靠的树,似乎成了女子的灵魂归依。泪流尽,滴滴血泪相替为;抛红豆,粒粒相思满枝头。
待你功成名达,红颜枯骨成沙。
自那天从甜品店回来后,女人就一直在做一个重复而奇怪的梦。梦里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很空旷、荒凉和孤寂,每每醒过来就有一股弄得晕不开的悲伤笼罩心头。直到昨夜,同样的梦又出现了,这次梦里多了一个身着战袍的男子,在漫天风雪里,呆呆地立在一棵枯树旁,似凝视,又似远眺。
醒来后她突然想起那日离开甜品店时的场景,那个远眺江边的陌生男人,像极了梦中的男子。于是她再次来到了那家甜品店,想要寻找一些可能的信息。
进门之前,她瞅了一眼店名:忆红小镇。上次竟然没注意到。刚进门便又见到上次见到的那棵观赏树,和树根部散落的红豆。直觉告诉她,这里也许真的就是那个奇怪的梦的源头。
“红儿,我回来了。”相思树下,是一名男子无声的愧疚。
树叶沙沙作响,再不见那抹明艳的色彩。
“你好,我是这家店的老板,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总算……还是来了。
她转过身,四目相对间,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