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申岁末,丁酉将至。独坐窗前,忧思惆怅,往事依依,恍如昨日。余自闻世至今二十又六年矣,儿童苦楚,少年漂泊,寥寥岁月,起伏几何。子瞻曾曰:“吾心安处,既是吾家”。而今,余不知何日心安,归乡何处?唯陈情沧海,追忆流金。
余幼时,家贫,迫于生计,父母外出,携余三岁孩童离家远至迪化。艰辛劳顿,夙兴夜寐,只为家中一瓢。艰辛之至,不言忧苦。尝记取父务工于车站货场,搬运货物,手持肩扛百余斤之大物,汗流浃背,步履蹒跚。母浣洗于寒冬,化雪为水,以为洗涤,以谨家用。如此岁月,三年有余。迪化三年,家虽贫,然团圆怡然,一粥一饭,尽皆温情欢娱。三年满,余垂髫将过,是时入学,便母子归家,唯父在外,供养一家。
归家月余,然天灾未至,人祸先行。夏秋之交,慈母见背。家父闻之,千里驰归,料理后事,照抚孤儿。丧事毕,孤儿鳏父,无所相依。家中冷清,难以为继。而父怜余幼,亦尝续弦以为后母,然世事多艰,多寻而无所获。且亲家阻挠,屡屡未成。幸姑母牵线,寻得良家,以为后母。余尝以为自古后母冷酷,多有间隙。然余之后母仁爱,待余如己出,关爱有加。而今追忆,感激依然!二年,余得仲弟,是为后母亲生。从此,余弃学读书家中且兼顾幼儿,是时七岁。如此岁月,近乎两年。亦因此而未入学,耽搁一岁。
及余九岁,复得入学,再见笔墨。求学期间,借住姑母家中,期间二年有余。二年满,归家秦岭,与大母相依,是为留守矣!留守期间,余曾随大母上山采药、下地耕田。春种秋收,皆熟于心。左邻右舍,儿童玩伴,其乐无穷。时事虽艰,我心亦欢。是余至真至纯至乐之时光!
小学毕业,父心挂念,招至迪化,余复西去。一路西出玉门、横穿河西、包揽戈壁、终至天山。自此一去,六年有余。期间求学,多有坎坷。冬日寒风,夏日骄阳,不曾畏惧。唯惧学不能先于同学,志不能强于朋友。黄天不负,厚土为证,求学期间,余夙夜苦读,终得赏识,初中高中六年稳居前三甲,年年捷报,父亦为喜。常与人称赞,却未为余所知,恐余骄溢。
迪化之地,处于关外。夷族者,多有骄横,些许狂徒,目无王法。“七·五”当时,余正是高中,恰逢爆乱。一时间官兵林立,风声鹤唳数月有余。每日上学放学,唯恐不测。此种心境,唯中东可媲。朋友笑称:“吾辈皆历生死矣!”余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虽玩笑,心亦惊。戒严之时,可谓人人自危,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伊人兮,非有倾城之貌,旷世之才,只求,贫贱不移,富贵不弃,亦可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深情兮,非一朝一夕之情爱缠绵,是生死与共,执手一生之志,诚一诺而置之生死于外焉。余曾遇之,此生足矣。然多有辜负,终不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