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追凶魔界 (下)
灵犀用餐完毕,扫了眼桌上红艳艳的菜品,她素来口味不忌,并不挑食,但是魔界的饮食到底不同于天界清淡的口味,虽然辛辣甘浓的滋味令人胃口大开,只是……只是眼前的菜肴却是有些为难润玉了,她想,他应该是不吃辣的。
思及此,她起身跟二人示意一声,询问了店里的伙计才找到了厨房在哪儿,跟老板打过招呼后,挽起袖子借用了此处的厨房简单做了些吃食。
灵犀将做好的热乎的菜肴放进托盘,面上带笑,不徐不疾地映入二人眼帘。
“灵犀。”润玉从桌前起身上前几步行至她面前:“你这是?”
灵犀只是笑笑:“魔界偏好辛辣甘浓的滋味,我怕你吃不惯,借了厨房做了几道小菜而已,条件简陋,一会儿你尝尝看,和在璇玑宫时可有不同?”
润玉心头一阵阵的发暖,点头笑着应允,伸手要去帮她拿托盘,却被她灵巧地躲过,“不用了,你且回去坐好。”润玉乖巧地又坐回桌前,灵犀将手中端着的托盘放下,将一碟碟看起来清脆爽口的菜肴和粥品有序地摆放在旭凤对面坐下的润玉面前,看得对面的旭凤一阵眼热:“看来灵犀仙子不仅武艺高强,这厨艺也颇为精湛,夜神大殿可真是有口福啊,着实让旭凤羡慕不已。”
润玉刚想开口反驳,便听灵犀一边帮他布菜,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二殿下素来锦衣玉食,灵犀手艺粗浅,怕是入不得殿下的法眼,就不在殿下面前献丑了。”
旭凤被她的话一噎,刚想说些什么,便看见锦觅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顺了顺气,道:“还没有人来找你们吧。”在场的三人都是一脸迷惑不解,锦觅也不解释,只是连连摆手说着“没事没事,你们吃。”自己一个人坐到旁边的凳子上。
旭凤正奇怪地问她“为何不过来吃饭?”,锦觅闭了嘴抬手指了指他背后,众人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另一边门外进来了个身着玄甲,英姿飒爽的女子,原来鎏英被锦觅诓了一圈可算是找着人了,“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
锦觅原以为她是来寻仇的,结果不是,不免大为扫兴。旭凤热切地起身相迎,浅浅一笑:“卞城公主,别来无恙啊。”
“上次忘川一战意犹未尽,今日听闻火神驾临,定要与火神殿下再好好切磋一番。”
有好戏看锦觅当然在一旁兴奋地拍手叫好,旭凤转眼清清冷冷将她一看,她就不敢吱声了,旭凤笑了笑:“这里人家在做生意,我们换个地方,让你的魔骨鞭尽情发挥,公主请。”
魔界的卞城公主鎏英在餐桌上邀战火神旭凤,两人去了院中一较高下。锦觅巴不得凤凰倒霉,自然是为鎏英打气助威。
“锦觅,你认识她?”
锦觅点点头,笑呵呵地回答灵犀:“上次在忘川河畔是凤凰一个人单挑十万魔军,这个女魔头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敢出来跟凤凰应战的人,虽然她打不过凤凰,不过还是能扛几招的,过过眼瘾嘛。”
“原来如此啊……”她莞尔一笑,火神旭凤于忘川河畔大破十万魔军的消息她也略有耳闻,这个英气逼人的魔界卞城公主倒是很合她的胃口。
“听闻卞城公主自幼弓马娴熟,贵为魔界第一女将,这旭凤又有战神之名,两王相遇,是要好好较量的。”润玉在一旁解释说。
鎏英的魔骨鞭耍得虎虎生威,旭凤却守着赤霄剑迟迟不肯出鞘,很快惹得鎏英不满。锦觅突然凑到灵犀身边拉了灵犀的罗袖问道:“灵犀灵犀,若是你和那女魔头打起来,我觉得你肯定会赢的!”
她笑着摸了摸锦觅的小脑瓜,算是对她眼光的赞赏。
“殿下,为何迟迟不肯拔剑?难道鎏英不配做你的对手?未免太看不起人。”
锦觅指了指鎏英,“这个公主好奇怪啊,动不动就动怒,这凤凰还让了她三招呢,上次也是。”
润玉对锦觅的话作了解释:“锦觅仙子有所不知,魔界尚武,魔界武士当中有个传统,对对手的最高礼遇便是全力应战,卞城公主贵为魔界三王之一,卞城王唯一的掌珠,在魔界地位尊崇,难逢敌手,想来是旭凤三番两次相让,扫了她的颜面。”
“这个凤凰也太不给面子了吧,拔个剑能怎么样。”
“锦觅仙子,这赤霄剑啊,威力无匹,是由三清天几位上神联手铸造,加以封印,可诛仙戮神,斩妖除魔,卞城公主出自魔族,极易为此剑所伤,一旦剑锋触及肌肤,便会腐蚀溃烂,灰飞烟灭。”
可诛神戮魔的剑……一听就是上清一脉的路子,要说这三清天真的能够诛神戮魔的剑,怕是只有灵宝天尊的先天至宝——诛仙四剑才能办到。这赤霄剑,纵横天、魔二界没问题,到了三清天就有些不够看了。灵犀黛眉一挑,心中腹诽。
锦觅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啊……”
三人正在说话间,院中交战已得出了结果,旭凤一手持剑扼住鎏英的咽喉,语气淡淡:“我的剑锋从来不对朋友,只对敌人,公主,承让了。”
“等我回去再练个三五百年,我们再来比试。”
旭凤有些无奈:“我连早饭都没吃就被你逼得舞刀弄枪的,这就是你们卞城王府的待客之道吗?”
鎏英冷哼一声,满不在意,“殿下还好意思说,您和夜神大殿远道而来也不差人通报一声,父王一早就接到焱城王的信,这才巴巴地命我赶来。”打量了四周一圈儿,脸上是十二万分的嫌弃:“住在这么破的客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父女故意怠慢了。”
旭凤摸了摸鼻尖,显然对于自己的思虑不周有些不好意思。
旭凤和鎏英那边结束了谈话,鎏英一眼就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这位上神丰神俊朗,想必就是夜神大殿吧,鎏英见过夜神大殿。”
旭凤握拳咳了一声,走过来将在场诸位分别介绍:“这位是天界的夜神大殿,这位是离恨天的灵犀仙子,这位是魔界卞城王府的鎏英公主,至于这个……”他瞥了眼锦觅,“是我的区区侍女,不值一提。”
锦觅不服气地鼓了鼓嘴巴:“你这只小气的鸟,我怎么就不值一提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旭凤高傲地扬起了头,回嘴:“你说你,修炼修炼不行,背书背书不行,有何值得称道的。”
这不,两人又斗起了嘴。
倒是鎏英从旭凤那儿听来了南天门一役的来龙去脉,颇为兴奋地端看了灵犀一会儿,啧啧称赞:“这位就是以一己之力重伤穷奇离恨天的灵犀仙子啊,不知今日,鎏英可否请教一二,也好见识见识这三清天中人有何不同。”
锦觅耳尖听见又有热闹凑,在一旁拍手,很是兴奋地正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润玉打断:“公主!”润玉上前一步挡住了灵犀,打断了正要说话的锦觅,温和地见礼:“还望公主海涵,公主方才与旭凤酣战一场,想来已经累了,灵犀内伤未愈,还请公主,莫要再为难她了。”
鎏英难得碰到个实力高强的对手,对于灵犀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心慕不已,一双眼睛战意满满地注视着她。
灵犀跨步越过挡在她身前的润玉,眉眼带笑:“鎏英公主盛意拳拳,灵犀怎好推辞,一场定输赢,如何?”
“好!”
润玉拉住正要下场与鎏英比试的灵犀,双眉皱起,神色担忧,一脸不赞同:“灵犀你……”
灵犀凑近润玉悄声细语:“小白龙,你放心,我有不战而胜的方法,你就瞧好吧。”说完还俏皮地眨了一下右眼。
润玉叹了一口气,放下拉住她罗袖的手,默默注视着灵犀走向院中,玄色绣有暗纹锦衣下的右手握紧,稍有不慎,好随时出剑。
灵犀婷婷立在鎏英对面,平静说道:“若鎏英公主能沾得灵犀衣角分毫,此战当判公主胜,反之则是灵犀胜,鎏英公主以为如何?”
鎏英闻言有些气愤,衣角?她堂堂魔界第一女将,岂能被人如此羞辱!“啪”的一声,甩开魔骨鞭,猛地袭向灵犀,猎猎生风的鞭影闪过,众人目光一凛,眼看着杀气腾腾的鞭头就要抽向她的面前,润玉面色冷凝,月白广袖长袍下的右手就要唤出寒霜剑抵挡鎏英的这一鞭,灵犀却还是泰然自若,神色淡然,她倏尔扬起罗衫,大喝了一声:“疾!”不过转瞬之间,局势已是翻天覆地,鎏英被捆仙绳绑的死死的,动弹不得,别说是沾得灵犀的衣角,只要她一使力,身上的捆仙绳便会收紧一分,生生勒得她面色通红。
“你!你这是作弊,不算不算,我们重新再来!”
润玉见灵犀并无大事,松了口气,散了手中的灵力,有些好笑地看着此刻被绑的死死的鎏英公主,当真是毫无还手之力。
旭凤和锦觅则是对于居然还可以这样表示震惊,果然是他们孤陋寡闻,灵犀兵不血刃拿下了此战的胜利。
“哇!灵犀你太厉害了,锦觅佩服,这根绳子就是南天门的时候救我的那根吧,果然是好宝贝。”锦觅上前摸了摸捆仙绳,心中感叹可惜不是她的宝贝,要是她也有一根就好了……
灵犀步履缓慢地行至鎏英公主面前,狡黠一笑:“正所谓兵者,诡道也。兵不厌诈的道理鎏英公主难道不懂吗?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并不是所有的敌人都会和鎏英公主堂堂正正地较量一番,若鎏英公主能解得开我这捆仙绳,灵犀甘拜下风,若解不开,按照之前约定,此战当是灵犀胜。”
鎏英挣了半天也没挣开这捆仙绳,反而被嘞得有些气血不畅,背后直冒冷汗,她颓然开口:“这六界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鎏英认输了。”
灵犀收回了捆仙绳,盈盈一拜:“灵犀失礼了,还请鎏英公主不要往心里去,灵犀确实内伤未愈,不忍扫了鎏英公主的兴致才出此下策,待灵犀痊愈,定和鎏英公主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
鎏英倒也洒脱:“胜便是胜,败便是败,鎏英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灵犀仙子也不要一直叫我公主公主那么见外啦,就叫我鎏英即可,鎏英等着和你较量的一天。”
两人相视一笑,互相欣赏。鎏英想起刚才夜神大殿的反应,十分有趣,眼神在润玉在灵犀之间流转片刻,笑着调侃:“不知灵犀仙子和夜神大殿是和关系,夜神大殿可是护得紧啊~”
润玉和灵犀都是一愣,没有说话,反倒是锦觅应了声:“灵犀和大殿是特别要好的朋友!”能抱在一起的那种。
“朋友?”鎏英兴致盎然的眼神在润玉和灵犀身上徘徊了一圈,笑得意味深长,没再多言,跟着大家进了客栈大堂,坐在饭桌前面。
旭凤和润玉相对而坐,灵犀坐在润玉身边,锦觅和鎏英相对而坐。鎏英坐在凳子上扫了眼大家的位置,相较于她、旭凤、锦觅三人各占一方,明显坐得近得多的润玉和灵犀,鎏英眼中满满都是揶揄之意。
“公主海涵,实不相瞒我们此番前来魔界其实并非游赏,而是为了一桩公案,若叨扰府上,恐怕诸有不便。”润玉将他们一行人下榻客栈的缘由告知鎏英。
润玉和旭凤三言两语将此来魔界捉拿穷奇之事道明,鎏英便将注意力放在木桌上,待看清润玉面前摆放的明显与其他食物风格不同的小菜时,挑了挑眉梢:“看来夜神大殿不习惯魔界的饮食,此来魔界竟还带了贴身的厨子,只是在这破破烂烂的客栈里有些屈才了。”
灵犀抿唇笑了笑:“若鎏英不嫌弃,灵犀在璇玑宫备好美酒佳肴,恭候大驾。”
锦觅连连点头:“不嫌弃不嫌弃,灵犀我也要去!我也要吃!”
“哎呦——”锦觅脸一皱,气呼呼地瞪着旭凤:“你干嘛踩我?”旭凤万分嫌弃地盯着她,咬牙切齿:“我栖梧宫少你吃的了吗?不准去!”
冷静理智如我,冷静理智如我,锦觅干脆把脸别到一边,窃窃私语,不跟那只喜怒无常的鸟一般见识。
鎏英看得一愣一愣的,大方地笑道:“恭敬不如从命,鎏英有机会定来拜访。”眉眼一转,“倒是火神殿下有了心仪之人,故意疏远我等魔女之辈。”
旭凤一脸错愕:“公主何出此言?”
“刚才我在院中,看见那魇兽吞吐梦境,这梦中女子,和二殿下举止亲密,莫非……就是二殿下心尖儿上的人?”
咳,咳,咳,锦觅一口茶水呛在喉中,咳个不停,灵犀伸手帮她拍背顺气。
鎏英这么一说,旭凤的眼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锦觅,灵犀见了,也看向锦觅。锦觅连忙摆手:“不关我的事儿,我没跟她说,不是我弄的!”
“梦中女子?”旭凤面色一沉,“大殿的魇兽如今盗梦造诣是越发高强了,连上神的梦境都能盗得,就不怕犯了天条,贬谪入轮回吗?”
“还请二殿下慎言,魇兽那个小家伙的脾气秉性我也算清楚,不可能私自偷盗二殿下的梦境,二殿下仅凭寥寥几语就盖棺而论魇兽有罪,莫不是欲盖弥彰?”灵犀笑吟吟地注视着旭凤,眼神清澈透亮,直教人无所遁形。
旭凤被灵犀的话头噎住,眼下若是反驳,便是坐实了灵犀的话,索性哑了声不说话。
润玉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一脸兴味挑眉说:“我这魇兽,便是有通天的本领,也入不得二殿的结界啊……难不成是昨夜二殿疏忽了,未设结界,才让这魇兽,盗了梦境?”
锦觅听了豁然开朗,晃了一下脑袋:“我说呢,那肯定是你没有设结界,所以这魇兽,才吞食了你的春梦!”
“嘭!”
旭凤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发出一记重响,吓得锦觅一缩脖子,看着旭凤那铅云样的面色,她往身旁和和气气的润玉身边挪了挪,试图让润玉挡住旭凤身上骇人的气势。
旭凤长眉微微一扬,细长着眼看了看往润玉身边蹭的锦觅,对她命道:“夜神大殿可是有婚约在身,若是被你这小仙带坏了名声,我……”话说到一半,旭凤突然回过神来,看到对面的润玉突然低下了头,看不清神色的脸,闭上了嘴。
一霎间,灵犀惊讶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得戳在那儿,耳朵里“嗡”的一声,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心尖又好似被针刺了一下,全身都有些麻木了。
指尖捏起的茶盏“啪”的一声摔落到地上,她惊慌失措地拾起掉在地上的茶盏,连声说着“抱歉抱歉”,她直瞪瞪地注视着润玉的脸,心头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仿佛失音了一般,樱唇张张合合,最终什么也没说。
清脆的杯碟声打破了这一刻诡异的死寂,锦觅虽不明白,却也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从润玉身边挪开了一些,没敢说话。
润玉从旭凤提到婚约之时便低下了头,他心知这件事瞒不住,这一桩婚约横亘在他与灵犀之间,他没办法避开,也不想避开,他起初只是奢望这件事能迟一些,再迟一些被发现,等他做好准备,他会亲口告诉她。只是,越是靠近,他越是害怕;越是在意,他越是说不出口。
润玉十分清楚他自己所处的形势,他受人冷落、动辄得咎,如果娶妻的话,反而会连累旁人。那时他还不曾遇到灵犀,他与迟迟不肯降生的水神长女有婚约也是好事,最起码他不会连累任何仙子。
他侧身只能微微看见灵犀低垂的眼睫暗影,心中惴惴不安,他想伸手去握住她桌下的葇荑,毫厘之间最终折返,垂了下去。
鎏英也察觉到不对劲,桌前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冷凝,她干笑了一下,想要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闷氛围,可惜许是直率惯了,话题挑的还真是一言难尽。
“这久闻天帝为夜神大殿立了一门婚约,却不知这天地六界之中,哪家姑娘有如此殊荣啊?”
润玉静默了半晌,短促而沉重地呼了一口气,眼睫半垂下一片淡淡的影子,依旧看着灵犀,开口幽幽回答:“……是水神长女。”
“水神长女?这水神和风神不是至今尚无所处么?”鎏英话音一落便后悔了,尴尬地僵在那儿。
润玉提到水神长女时,灵犀面上虽然神色不变,内心却是十分复杂。她不是应该为润玉有了归宿而欢欣雀跃么,为什么祝福的话直卡在嗓子眼,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过眨眼,鎏英提到水神长女尚未出生,她竟然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啊?大殿,原来你的正宫天妃还没有出生啊……这天妃啊,也太不给面子了。”“啊!”锦觅话还没说完突然尖叫了一声,旭凤踩了她一脚后瞥了眼脸色有些黑的润玉和面上神色淡淡,丝毫看不出异样的灵犀,对锦觅低声道:“闭嘴。”锦觅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住了口。
润玉一直关注着身边的灵犀,见她脸上没有丝毫的不快,心头有些堵。
“锦觅仙子说的不错,大概是润玉福薄,与她没有缘分……”润玉声音轻柔,却一字一顿,严肃认真:“若有朝一日润玉能够见到她,定要向她道歉请罪。”
“道歉请罪?”锦觅奇怪地问。
灵犀转过身正视他,目之所及,都是他眼底灼灼的热意和抹不去的郑重,不由有些怔愣。
润玉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润玉已下定决心,解除婚约。”
蓦地,她惊呆了,像是头顶炸了个响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其他三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她却惊得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撞得桌子都颤了颤。
“你要……退婚?”她望着他的眼睛,喃喃说道。
润玉仰头看着站起身的灵犀,她的眼底只有讶异和茫然,没有分毫的喜色,心渐渐沉了下去,垂在桌边的手攥地死死的,青筋一目了然。
“是。”
“可是为什么……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灵犀心头乱乱的,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这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桌前一下子沉默了,连懵懂无知的锦觅都被旭凤死死盯住不准她开口,气氛一时僵住。
润玉看着灵犀躲闪着避开自己的眼神,十分艰难地开口轻言问:“灵犀……不希望……我退婚么?”
“我……”灵犀别过脸,动了动嘴,有些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解释:“我……我不知道……”
灵犀心中十分清楚,她自己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这桩婚约究竟如何,是好还是坏?她哪里知晓,今日她也是初次听闻润玉还有婚约之事,这本是天家之事,她是三清天的人,怎好插手此事?上神誓言,哪里是能够轻易背弃的,一旦介入,便会染上因果,她迟早要重返离恨天,若只她一人便罢了,她最怕的是,这因果轮回会报应在润玉身上……
若不退,润玉明显要守着这纸婚约到水神风神生出那荒唐的女儿为止。那水神长女一日不出生,他便要多蹉跎一日,依照她的约定,她就要多留在九重天一日,难道真要等着那水神长女千万年不成?第一次,她觉得这个回答是烫手山芋,让她陷入了两难之局。
灵犀的为难和那一句“不知道,”如同一盆冰水,迎头浇下,生生浇灭了他眼底的希望。
灵犀不敢去看润玉此时的样子,她怕她没有回应他,让他伤心难过,她只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一个人坐下来静静地想想,将过往没有仔细思考的诸多事情一一斟酌。自从来了九重天,她越发变得不像从前的自己了,有太多的反常需要她理清头绪,所以一时之间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有点不舒服……你们慢用,我先回房休息会儿。”说完,逃也似得离开了大堂。
润玉坐在原地,直直地望着她的背影,整个人似乎如坠冰窖,寒凉了下去。
“行人难久留,各言长相思……小白龙啊小白龙……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灵犀回到自己的客房后,取下了之前润玉将之系在她腰间的相思扣,指尖不停地摩挲着,发出慨然长叹。
相思扣坚韧鲜红,色泽如珊瑚绚丽,凡间之人常用以装饰佩戴。相传有一位女子,她日夜翘首以盼丈夫归来,等来的却是丈夫征战沙场马革裹尸的噩耗,鲜血染红了临行前妻子为他缝在衣服上的丝绦,女子将他那鲜红如血的丝绦解下与她的发丝缠绕在一起,最终哭于树下而死。寸寸相思寸寸心,于是人们叫它“相思扣”。有情人常互赠相思扣以作定情信物,朋友之间也有此用法,以寄托对友人的眷念怀想,珍重之意。
灵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今日真的是太奇怪了,不慎打碎了茶盏不说,在听到润玉有婚约的时候,心头还像针扎似的疼了一下,祝福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反而在听说水神长女没出生感到有些庆幸,难不成她是病了?灵犀蹙了蹙眉,都说医不自医,看来还得返回离恨天询问师父才知道。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这会儿谁会来找她?灵犀重新系好相思扣,起身打开了门。
润玉独自徘徊在灵犀房门外,想要敲门,举起的手又默默地放下,方才在大堂里,他不应该让灵犀为难的,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的婚约,不知道他的心意……他到底在做些什么。润玉抚了抚眉间,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灵犀她,会不会因此和他疏远,他很担心。
突然,房门打开了,润玉和灵犀见到对方都有些诧异,润玉眼神有些无措,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朝着灵犀盈盈一拜,灵犀赶忙拉起了他,不解地问:“小白龙,你这是做什么啊?”
润玉眉眼庄重,沉声说:“灵犀……忘了我方才说的话吧,润玉口不择言,希望灵犀万不要放在心上。”
灵犀一愣,忽而粲然一笑:“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生小白龙的气呢,你看我像是那等小气之人吗?”
她眨了眨眼,惹得润玉轻笑一声,放下了心头的隐忧,俩人又是其乐融融,说说笑笑。
灵光一动,灵犀将罗袖中的捆仙绳递到润玉手中。
“灵犀这是?”润玉疑惑问道
灵犀笑了笑,“这捆仙绳就送给小白龙啦,小白龙可要好好保管,以后说不定会派上用场,捆仙绳虽不是神兵利器,却是一件万里挑一的道家法宝,十分好用,你过来一点,我将它的使用方法以意念传达给你。”
润玉言辞恳切地推辞说:“万万不可,捆仙绳是你的护身法宝,恕润玉不能接受。”
见润玉迟迟没有动作,她走近了几步,离他一步之隔,左手食指轻点在他的眉心,以意念将捆仙绳的用法传送至他的脑海中,紧接着退后了几步立定。
灵犀将手背在身后,不肯收回捆仙绳,“送出手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小白龙,你就收下吧,除了捆仙绳,我还有其他的随身法宝,再说了,你不是会保护我吗?”说完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润玉哑然,看着手里的捆仙绳有些无奈,将之收入了袖中,他注视着灵犀姣好的面庞,执起了她的双手,满目含情,情意念念地温柔一笑:“只要有我在你身边一日,我便会护你平安康乐一日。”
灵犀咽住话,双颊绯红,耳根也渐渐染上樱红色,忙低下头去,不敢去看润玉灼灼的目光。
他的眼眸里,仿佛盛满了整片星海,瑰丽绚烂,几乎要叫人溺毙其中。
她的心中好像有一面小鼓,一直在“咚咚咚”的敲着,似乎有一股陌生的暖流喷涌而出,从心头传遍全身。她想,她一定是病了,还病得不轻……
她意乱心慌地抽回了手,脑子一热,上前一步,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喃喃道:“小白龙还是不要这样看着我了,再看下去,我觉得我要醉了。”
润玉拉下她的手,对着她浅浅一笑。
灵犀掩面轻咳了一声,急忙转移了话题:“对了,小白龙,你有没有觉得,穷奇出现在南天门外,十分蹊跷。”
润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问道:“灵犀有何见解?”
灵犀沉思了片刻,拧着眉分析:“南天门向来守卫森严,可那日我赶到南天门驰援你时,竟是连一个守卫都没有,若非你我二人在场,只怕那穷奇进出天界,如入无人之境。”
润玉眼帘低垂,剑眉蹙起,轻声道:“你怀疑有人调开了南天门守卫?”
灵犀点点头,继而说道:“此乃其一;其二,穷奇现世,必然为祸六界,镇魂殿乃是镇压穷奇之处,按理来说,魔界应该首当其冲才是,可是穷奇摆脱御魂鼎后,非但没有荼毒魔界,反而直冲天界而来,实在太奇怪了。”
润玉接过话头:“这一点完全说明,穷奇的出逃与魔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事情虽然还没有水落石出,但经过润玉和灵犀的一番推论,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天界有位高权重之人与魔界之人互相勾结,放出穷奇,意图生事。
至于到底是谁,不难查明。能调动南天门守卫之人寥寥无几,逐一进行排查,相信很快就能真相大白。
“擒拿穷奇事关重大,父王特命我来,协助二位殿下,捉拿穷奇。”
“公主,恕我直言,此番捉拿穷奇只是任务之一,更重要的是,我们要调查,穷奇逃脱背后的真相。”
“封印穷奇的可是玄灵斗姆元君的御魂鼎,此乃上古神器,若无人解除封印,仅凭穷奇之力,是不可能逃脱的。”
“穷奇被封印的这些年来,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这次突然逃脱,确实有些蹊跷。 ”
灵犀放下手中的茶盏,与润玉对视了一眼,事情果然与他们之前猜测的八九不离十,灵犀向鎏英、旭凤二人言明了方才她与润玉的推论,二人听罢各自沉思,静默不言。
“穷奇之事事关重大,这些虽然只是我与润玉的推论,却未必没有触及真相,如今敌暗我明,应当早做打算才是。”灵犀认真说道。
“没错,未雨绸缪,应当早做打算。”润玉附和了灵犀的话。
鎏英和旭凤虽然觉得此番推论让人难以置信,但是细细想来又好似颇有道理,让人难以反驳。
“不知灵犀仙子有何打算?”旭凤问道。
“哎!我先说明,我鎏英可以对天发誓,我们卞城王府是断不可能参与此事的。”知晓了穷奇出逃与魔界脱不了干系,鎏英接过旭凤的话先表明了她与父王的清白。
众人都是一笑。
“我等自然相信鎏英你的为人,只不过到底魔界还是你的地盘,届时免不了要麻烦你暗中查探,至于二殿下……我想,要揪出调离南天门守卫之人,对二殿下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灵犀莞尔一笑,淡淡说道。
“你们放心好了,魔界这边儿就交给我了。”鎏英拍着胸脯豪气地许诺。
旭凤也点了点头表示应下了这桩差事,说到底,这本来就是他的职责。忽而又转了个头对鎏英说道。
“我与你父王结识已久,深知其为人,自然不疑,至于旁人……总之,此次调查务求公正,也未免落人口实,我和大殿以及灵犀仙子才决定不去叨扰你父王的。”
“无妨。”鎏英摆了摆手,热情地说:“今早我已经搬过来了,随时效劳啊。”
四人商讨一阵算是暂时理清了思路,定下了接下来的计划,而后各自散去。
不多久,鎏英急冲冲的样子,先是找到了在大堂里喝茶的灵犀和润玉,说是有了穷奇的消息,二人都是一惊,撇下热茶,随鎏英来到后院寻到了旭凤和锦觅。
“灵犀,大殿,你们怎么来了?”锦觅喊了一声。
“方才巡山的魔侍前来禀告,说在蚩刃山麓一带发现了穷奇的踪迹。”
“那劳烦公主引路。”
“走吧!”锦觅欢欢喜喜地向前蹦跶了几步跟着大家,却发现旭凤停在原地盯着她。
最终,旭凤为着锦觅的安全考虑,施法布置结界,将锦觅困在了房间里。
“你不准去。”
“为什么?”
“穷奇凶悍狡诈,法力高强,你去只会添乱。”
“放我出去吧!”锦觅一脸可怜兮兮地哀求。
“锦觅仙子,穷奇并非寻常凶兽,我看你还是听殿下的话,待在这里比较安全,至于捉拿穷奇嘛,交给我和大家就行。”
锦觅看这边行不通,又朝另一边向灵犀哭诉:“灵犀,灵犀你放我出去吧。”
“你求谁都没用,今天你就好好待着,把刹娑诀背熟,回来我就考你。”旭凤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徒留锦觅的叫喊。
众人为锦觅着想,也紧跟着旭凤离开了。
空山寂寂,冷月如钩。众人来到蚩刃山,山中怪石嶙峋,四面绝壁。四处查探了一番,果然发现穷奇藏身在附近。
润玉问起,穷奇真身庞大,不知这附近是否有足以容纳它真身的洞穴,鎏英想了想,还真有这样的地方,大家随着鎏英来到了蚩刃山最大的岩洞,这是穷奇最有可能藏身之所。
空气中弥漫的一股刺鼻异味引起了鎏英的注意:“什么味道这么臭?”
“当日南天门外,灵犀重伤了穷奇,估计是穷奇伤口恶化流脓了。”润玉解释说。
“不是估计,而是一定,眼下除了我,无人可治穷奇身上的剑伤,看来穷奇必定藏身在这个岩洞中。”灵犀补充说道。
虽说确定了穷奇的藏身之所,但是众人并不熟悉洞中环境,况且敌暗我明,贸然进洞,恐有凶险。鎏英想用魔骨鞭引出穷奇,却遭了旭凤的反对,理由是,引穷奇出洞虽然可以合四人之力将它杀死,但是穷奇死后,骨肉会化成毒液,方圆千里都会变成焦土,生灵涂炭,连鬼魅都难以生存,所以,不能用寻常的法子将它杀死,得另寻他法,先要将他的魔性去除,再将它重新封入御魂鼎。办法虽好,却不知如何实现?旭凤紧接着说焱城王有一件陨魔杵,可以去除它的魔性,不如大家去找焱城王借宝。
鎏英对此有些苦恼,她向众人说明,焱城王对他那个宝贝一向爱惜如命,是断不可能借给魔界之外的人的。转念一想,又说,可以让她父王作保,或许有转圜的余地。 众人都觉得此法可行,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焱城王府而去。
灵犀与润玉私下商量,她作为三清天的人,不好出面借宝,况且她与魔界诸王素不相识,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回客栈陪着锦觅,等他们的消息。润玉心中记挂着灵犀的伤,自然应允。灵犀与大家打过招呼就回了客栈等候。
“呼——”灵犀将自身的灵力运转十二个小周天后结束了修炼。来魔界的这几日她也没有耽于玩乐,疏于修炼。修道一途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感觉到自身的内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她满意地一笑,并不打算告知润玉她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打算等这一趟魔界之行结束再告诉他,正好可以让润玉独当一面,以润玉的能力完全可以应付此时的穷奇,她也乐得清闲。
灵犀接着去了旭凤的房间,锦觅仍然被旭凤的结界困于其中,锦觅见灵犀过来,大喜过望,连忙求灵犀帮忙放她出来,灵犀自乾坤袋中取了本医书坐在结界外等候,半晌才悠悠飘来一句“知人者为明,二殿下也是为你着想,你呢,还是好好想想吧。”丝毫没有放锦觅出来的意思。锦觅起先还想着出去,在灵犀不时望过来的目光中默默坐了下来,托着腮思考了许久,不得不说,她确实帮不上忙……
等润玉三人回到客栈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锦觅坐在结界里,低垂着头一脸失落,倒是安安静静的,而灵犀坐在结界外,一本医术翻了大半。
这陨魔杵借是借来了,只是穷奇之行,焱城王硬塞了他两个蠢钝如猪的儿子过来,美其名曰是协助二位殿下封印穷奇。
鎏英气得将魔骨鞭扔在桌上。
“焱城王家那两个脓包,带他们只会平白无故地拖累我们。”
“原本想着能早日收服穷奇,谁能想到,现在还要敷衍那两个世子。”旭凤十分郁闷地说道。
鎏英一脚踩在凳子上:“把那两个脓包交给我,火神殿下就不要再为焱城王分心了,咱们还是想一想该如何引穷奇出洞吧。”
润玉分析说:“穷奇生性狡诈多疑,若是用你的魔骨鞭去引,恐怕会引起它的戒备,未必能够顺利将其引出。”
灵犀接过话头:“我去吧,南天门一役,是我重伤了穷奇,它必定对我恨之入骨,若是由我出面,此事定能成。”
“不行!”润玉斩钉截铁地拒绝,他握住灵犀的手,神色冷峻:“当日便是你将它击退,此次,它怕不会再轻易上当。再者,穷奇藏身蚩刃山深处,若要引它出来,势必要孤身深入。你内伤未愈,万不可冒此风险。”
灵犀还想再争取一下,润玉微微一笑,堵住了她未出口的话:“你放心,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只要有我在你身边,定不会将你置于危险之中。”
旭凤看他们意见不统一,怕他们起争执,提议:“若是用食物和草药做诱饵呢?穷奇现在有伤在身,急于寻找食物和草药恢复体力。”
“这穷奇素来以人类婴儿为食,我们总不能为了抓住穷奇,就牺牲人类婴儿吧。”
“那肯定不行。”
“那怎么办?”
“灵犀,为什么不用你的那根绳子直接把穷奇捆起来呢?你的那件法宝那么厉害!”锦觅疑惑地插话。
灵犀摇了摇头回说:“捆仙绳虽然厉害,但是根据使用者的差异,威力也有所不同,况且穷奇身上的瘟气会损伤捆仙绳的灵性,因此并不适用。”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润玉突然提到:“我曾在古书上见过,穷奇喜食灵芝,虽未经验证,但未尝不可一试。”
“灵芝!我可以种灵芝。”润玉提到可以用灵芝引出穷奇的时候,锦觅猛得回神,觉得自己终于能做点什么,自告奋勇要跟去种灵芝。旭凤起先并不同意,穷奇太危险了,他不愿让锦觅冒这个险。
灵犀疑惑地看着她:“锦觅,你竟还会种灵芝?”
锦觅一边拉着旭凤,一边连连点头:“是啊,先前凤凰和穷奇交战,为了救我,引发了旧伤。他说要是我种出清霜灵芝,就给我三百年灵力,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种出来的。”
清霜灵芝?花界圣物的清霜灵芝?
灵犀心中十分惊疑,她与润玉对视了一眼。锦觅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连清霜灵芝都能种出来?
润玉怀疑这个来自花界的锦觅仙子一定不简单。她一定与早逝的花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旭凤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万分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灵犀斟酌了一番,向旭凤开口:“二殿下有所顾虑在所难免,只是咱们几个当中确实只有锦觅能种出灵芝,我会负责保护好锦觅的,二殿下就让她跟着吧。”
“对啊对啊,灵犀会保护我的,你也会保护我的,对吧?”锦觅对着旭凤咧嘴一笑。
最终,五人连同焱城王家的两个草包儿子一道去了穷奇躲藏的岩洞附近。
锦觅独自一人在洞前不停种着灵芝,旭凤在一旁护法。焱城王的两个儿子,看上去与酒囊饭袋无异,本事没有,色心倒不小,看到锦觅和灵犀这般天姿国色的仙子,出言不逊想要调戏一二,旭凤冷眼一扫,悻悻地走开了。
旭凤招惹不起,于是又不怕死地跑来灵犀这边:“美人儿,跟着我们兄弟俩回焱城王府如何?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灵犀神色淡淡,垂下的眼睑中暗芒一闪而过,右手的罗袖动了动,一枚金针捏于指尖。八景宫丹殿殿主的威严岂容他人亵渎,她想,只要他们敢碰她一下,七大刑中的寒髓针法,她不介意让他们试试。
“真是不知死活。”旭凤斜睨了一眼,冷哼一声,正想用赤霄剑吓退那两个世子,润玉突然上前挡在灵犀身前,一向柔和的目光冷的如同冰凌子,“二位世子请自重,她不是你们可以碰的人。”
两个世子显然对润玉不似旭凤那般惧怕,虽然方才那一瞬间被润玉的眼神所慑,却依旧习惯了夜神大殿温良纯善的名声,胆大包天地说:“原来这妖娘是夜神殿下的人,这样吧,不知夜神殿下可愿割爱,人,我焱城王府要了。”
润玉闻言,直接冷了脸用捆仙绳绑了他们,重重地将他们扔在角落里:“二位世子若是再出言不敬,就不仅仅是被绑如此简单了,明白吗?”
焱城王的两个儿子欺软怕硬是魔界出了名的,看润玉并不好惹,点头如捣蒜地答应了。
灵犀显然对润玉的维护十分受用,弯了弯眉眼,走上前去对着两人的睡穴一扎,下一秒两人就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鎏英眼见出了这番变故,愣了愣,捏着魔骨鞭看着灵犀。
灵犀收起金针,瞥了眼地上的两人,对鎏英解释:“鎏英不用担心,我只不过让他们睡上一会儿,几个时辰后自会苏醒,眼下我们找个地方安置了他们,以免待会儿被误伤了反要我们担上责任,你觉得如何?”
鎏英呆愣愣地点了点头,从他们身上搜出陨魔杵后便用魔骨鞭缠住脚踝拖走了。
锦觅将灵芝从蚩刃山岩洞口种下,一直延伸到布下天罗地网的地方。穷奇身受重伤,闻到灵芝的气息,便试探性地走出了洞口。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灵芝,咬了一口后发现于伤势有益,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毫无防备地走到了天罗地网中央。
旭凤一支凤翎箭射出,润玉手执寒霜剑,鎏英甩开魔骨鞭,便与穷奇战到了一处。
穷奇身受重伤,化作真身之际,所有人都要暂避锋芒。旭凤将锦觅护在身下,鎏英甚至匍匐于地,只有润玉,站在巨石之后,从容不迫,毫不退缩,长身玉立,遥遥若高山之独立,执剑挡在灵犀身前。
三人合围穷奇,也不曾占到半分便宜。旭凤猛地拔出赤霄剑,将整张金色的罗网覆盖在穷奇身上,牵制住穷奇后,向天大喊了一声:“快用陨魔杵!”
鎏英搜出陨魔杵后,因为要应对穷奇,便将陨魔杵交到了她手中,连带着将口诀也教给了她,以策万全。这会儿,灵犀祭出陨魔杵,念动口诀,陨魔杵在空中浮起,发出蓝色宝光:“天道毕,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魑魅魍魉皆消亡!”
言毕,陨魔杵爆发出惊天亮光,穷奇身上的毒液,化作绿色的烟雾,源源不断地被吸入陨魔杵。
穷奇拼死挣扎。
眼看绿雾将要消散,旭凤一个飞身跃到穷奇头顶,将赤霄剑狠狠插入它的头颅之中,立时飞溅出绿色的鲜血,穷奇最终被成功封印。
解决了穷奇,大家返回了客栈。旭凤将穷奇重新封入御魂鼎,又加了一道九曜真火封印,鎏英说着这次穷奇插翅也难逃了。
旭凤说他想将御魂鼎带回天界,由天帝太微对穷奇行灰飞烟灭之刑。润玉也说着此番穷奇逃脱既非意外,若再将御魂鼎留在魔界,就算加了一道火印,也于事无补。说着说着,鎏英就问起他们觉得谁最可疑?旭凤与润玉交换了一下眼神,相视一笑,心中已有了人选,只不过二人打的哑谜,着实让鎏英费解。旭凤也只是安慰她,说还只是猜测,尚需调查验证,待水落石出,再告诉公主不迟。
灵犀虽不知道他们指的是谁,但润玉和旭凤素来有分寸,她倒是也没问。
今日恰逢天狗食月,润玉要赶回天界值夜,他嘱咐了灵犀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临近白昼,灵犀一人立于客栈中,看着渐渐明亮的天色,想着润玉该是下值了。正巧,旭凤和鎏英从焱城王府归来的路上遇到了当值完毕的润玉,三人就一起回到了客栈里。旭凤将他在焱城王府得到的信息告知了灵犀和润玉:“卞城王查到,在穷奇出逃的那一日,镇魂殿守兵的轮岗时辰被调换过,换岗期间,镇魂殿内有半个时辰无人看管,镇魂殿的地上又发现了拖拽御魂鼎的痕迹。御魂鼎乃是先天灵宝,少有人能够移动带走,地上的痕迹恰恰说明穷奇之祸乃是魔界某个位高权重之人刻意所为,目的是挑起六界争端,这正与大家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
润玉是刚刚下值就来了魔界,来不及换装还穿着月白广袖长袍,他皱紧了双眉,道:“只是……虽然我们确定了何人所为,却没有真凭实据,还是要多加防范。”
众人都赞成的点了点头。原以为穷奇之事总算告一段落,大家各自散去,旭凤正打算收服了穷奇,明日就回去向父帝复命,谁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旭凤推门而入时正撞见锦觅被穷奇蛊惑打开封印放出穷奇,趁着穷奇虚弱之际,旭凤重新将穷奇封印回去,却不慎被穷奇的瘟针所伤。
灵犀和润玉才各自回房没多久,旭凤的房间里,又传出了锦觅的哭喊声:“凤凰,凤凰你醒醒呀。”
灵犀和润玉马上又警觉地冲了出来,到了旭凤房间,才知道锦觅修为低下,被穷奇的摄心术所惑,打开御魂鼎,放出了穷奇。幸亏旭凤发现及时,与它打斗期间中了穷奇的瘟针,如今昏迷不醒。
锦觅看上去十分难过:“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看到了肉肉,肉肉和我说,她好疼,让我帮帮她。”
灵犀心知这不该怪锦觅,毕竟锦觅对肉肉情深意重,她自己又灵力低微抵抗不了被穷奇迷惑,不过眼下还是有些头疼:“锦觅,吃一堑长一智,往后定要勤加修炼。”
锦觅靠在旭凤身边,眼泪含在眼眶里:“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了,往后我一定好好修炼。”
润玉在一旁劝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旭凤的安危。我已经通知了邝露,请岐黄医官过来,大家放心,旭凤定能安然无恙。”
没过多久,邝露带着岐黄医官一起来了。鎏英和卞城王收到消息也连忙赶到了现场,润玉亲自带领着岐黄医官来到旭凤房里,着急地问说旭凤情况如何,鎏英向岐黄医官说明,旭凤的内伤倒是不打紧,只是火神殿下他……中了穷奇的瘟针。邝露惊呼了一声:“瘟针?天下至毒啊。”
岐黄医官诊了脉之后,众人都关切地问说情况如何?他断言说:“如今毒在肌理,一日后毒侵血脉,又一日毒入骨髓,再一日毒入心肺,三日后若无解药,二殿下恐将灵力尽失, 大殿,兹事体大,还请尽快禀报天帝。”
“父帝那边我自会禀明,如今当务之急是赶紧救治旭凤,仙官,你可有什么妙方?”
穷奇久被封印,医书上绝少记载解毒之法,因此,岐黄医官也不知晓这解毒之方是为何物。
听到岐黄医官这般说,锦觅忽然想起旭凤昏迷之前说的话,忙道:“对了,凤凰昏迷之前跟我说,他说,叶,叶什么我没听清楚,那叶什么的,是不是能解毒?”
“叶?”润玉不愧熟读省经阁各类典籍,只是略一思索,便想到了答案:“夜?可是夜幽藤?”
岐黄医官立即恍然大悟:“是了,小仙曾在一本古书上见过,说夜幽藤可解瘟针之毒。”
夜幽藤长在花界的净泉之中,万年才长成一株,乃是花界圣草。只是花界与天界积怨甚深,若要说服花界将这夜幽藤给旭凤服用,怕是不易。
在场众人除了灵犀都清楚,这天界与花界的关系实在剑拔弩张,花界长芳主若知晓旭凤受伤,不上去补上两刀,就是客气的了,还想让她馈赠夜幽藤救治旭凤一命,实在是痴人说梦。
锦觅担心回花界后会受到长芳主责罚,但是凤凰又是因为救她受的伤,她怎么能为了自己就弃凤凰性命不顾呢!太没义气了,做好了心理建设,缓解了对长芳主的畏惧后,锦觅一脸大义凛然:“好吧,凤凰都是为了救我,无论如何,我都会把它弄出来。”
以防万一,大家分头行动。鎏英和锦觅一道回花界,也好彼此有个策应,岐黄医官则带着邝露返回天界,旭凤身系六界安危,未免天下动荡,润玉请求岐黄医官万莫将此事告知旁人,一切后果皆由他承担。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安抚人心,万不能让旭凤受伤的事泄露出去,发生变故。岐黄医官谨遵润玉之命,承诺定当守口如瓶,就带着邝露离开了。润玉转头又向卞城王嘱托,为保两界长治久安,希望卞城王也务必将此事压下,卞城王点头应允。事不宜迟,润玉和灵犀带着旭凤在花界外等候,照看旭凤,免得夜幽藤还未到手,旭凤又出了什么岔子。
老胡带着锦觅和鎏英走了,润玉和灵犀便将旭凤放在花界外的大树下。鎏英和锦觅劝说长芳主拿出夜幽藤不成,锦觅被关了禁闭,鎏英斗不过长芳主,被逐出了花界,只能干着急,心中万分担忧锦觅能不能在三日之内拿到夜幽藤。
润玉只能宽慰她:“锦觅仙子乃是花界中人,她这么机灵,自有她的门道。”
他对锦觅仙子能不能拿到夜幽藤,成竹在胸。锦觅仙子连清霜灵芝都能随随便便种出来,看来与早逝的先花神渊源颇深。他唯一担心的,是旭凤能不能撑到锦觅仙子回来。
灵犀趁着二人说话之际,独自一人捏起旭凤的手腕诊脉,片刻之后她放下手,脉似浮萍,虚弱无力,旭凤眼下的情形并不乐观,灵犀看着他,眸光晦暗。她与旭凤只是君子之交,谈不上多深厚的情谊,她身上倒是有可解百毒的草还丹,但是她为什么要拿出来救旭凤呢?六界皆知,八景宫一丹难求,有所得,必有所失。八景宫的丹药向来等价交换,除却三清天中人,从来没有随便赠与旁人之说,虽说她作为丹殿殿主,但还没跟旭凤熟到赠丹的地步,况且草还丹的药引乃是独一无二的天地灵根人参果,当年人参果会上,她尚且舍不得吃,留下来炼了丹,如今,竟要白白赠给旭凤,这可不是她丹殿殿主的作风。可若是锦觅没能拿回夜幽藤……
灵犀望了望一袭白衣,清冷脱尘的润玉,旭凤出了事,天帝天后只怕饶不了他,叹息了一声,罢了罢了,若是锦觅真的拿不到夜幽藤,这旭凤,她来救。
鎏英发现旭凤的体温骤降,润玉急忙过来查看,在发现旭凤的灵力正在消散的时候,立即决定以迂回的办法给旭凤渡灵力。 他正要开始的时候,灵犀拧紧了一双好看的秀眉,拦下了他,“小白龙,你准备怎么救他?”
润玉怔了一下,盯着旭凤有些为难,“自古冰炭不同器,我无法直接渡灵力给他,是以,先用部分灵力催热体内的水系灵力,再将蒸腾出的真气渡入旭凤体内。”
“胡闹!你知不知道,逆势而为,对你自身损害极大,一不留神便会走火入魔,遭到反噬。 ”灵犀直接驳了他的话。
“事急从权,旭凤性命攸关,顾不得那么多了。”润玉担忧地说。
然而灵犀还是紧紧拽住他的月白广袖长袍,丝毫不让,“不行!这样不仅效率低下,而且对你自身的灵力耗损严重,小白龙,听我的,我来救他。”
“万万不可,灵犀你内伤未愈,不能妄动灵力。”
“小白龙,你相信我吗?”灵犀注视他的目光灼灼,润玉蓦地说不出话来,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小白龙,我有更好的法子救他,相信我。”
润玉在她坚定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往旁边一站,将位置腾了出来让给灵犀。
灵犀目光一凛,运指如虹,眼前漂浮出九枚光彩夺目的金针。
阴与阳别,寒与热争。
气出东方,注通阴阳。
素手一挥,九枚金针风驰电掣般飞出,正刺入旭凤奇经八脉三分。
“我已经用太素九针之法封住了旭凤的奇经八脉,暂时制止了旭凤体内灵力的消散,三日之后,若没有夜幽藤,我再想别的法子。”灵犀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道。
鎏英赶紧去探了旭凤的心脉,发现旭凤的灵力果然不再消散,松了口气,现在只看锦觅仙子的了。
润玉轻托起灵犀的手,关切问道:“你可还好?可有哪里不舒服?”
灵犀摇摇头,淡淡一笑:“我无碍,你放心。”
三日快到的时候,锦觅终于将夜幽藤带出来了。鎏英喜出望外地盯着锦觅手中的夜幽藤,太好了,这下火神殿下有救了。夜幽藤不愧是花界圣草,旭凤刚喝了几口夜幽藤捣的药汁,灵力就开始归元了。
灵犀心中有些疑虑,她问了锦觅一句:“锦觅,这夜幽藤,是长芳主同意你拿出来的吗?”
锦觅嘴里嘟嘟囔囔的:“这是我自己种出来的,长芳主才不会同意呢……”
旭凤靠在树旁看着锦觅,眼神十分宠溺。
然而大家还没有高兴多久,长芳主就出现了。她似乎十分厌恶旭凤,说话也毫不客气。
“我花界之内务,尚容不得外人插手,还请火神自重,收敛些言行,其他仙姑我管不上,只我花界精灵仙子,即使火神殿下魅力弗边,也休想染指半分。”
旭凤死里逃生,在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人往往能想通很多事,会认清心中挚爱,会在魂灵中与挚爱相见。
面对想要拆散他与锦觅两人的长芳主,旭凤按捺不住满腔爱意,在长芳主面前,向锦觅殷殷告白了。
旭凤直言锦觅为心之所系,他待锦觅是真心的。
因为陨丹的缘故,锦觅并不懂凤凰对她的情意,但是,在场的众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你!本仙这就将锦觅带回去,火神还是休要妄想了,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
没说几句话,她气急败坏地便将锦觅带走了。
见到旭凤这样勇敢地追求心中挚爱,润玉注视着灵犀的倩影,英眉紧蹙,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里突然有了一丝苦涩的意味。
灵犀啊灵犀,斯意于前,你又能否看清我对你的情意呢?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爱到痴迷
却不能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