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见状，赶紧上前问：“你没钱买单吗？”

“我哪有钱买单？”他抱着脑袋，说，“钱都在老牛手上，你去叫他买吧。”

“他走了，我们上哪儿找他？”

“这就是你们的问题了。”

“我们怎么知道是谁买单？”

“你看他那副老板派头，就应该知道是他买单。”

“他已经走了，你就把账结了吧。”服务员催促说。

他也想把账给结了，但他口袋里没钱。一急之下，他就嚎叫起来。

当时很多人就餐，大家听见喊声都朝这边张望。服务员担心他影响顾客吃饭，就让他站起来结账走人。

“我没钱，结不了账。”他坚决不起来。

“那怎么办？”服务员说，“菜已经吃完了，你总得想办法把单买了。”

他想了一下，对服务员说：“要不我在这里帮你们干一天活，以此抵消这顿饭钱吧？”

“我们现在不缺人手。”服务员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残羹剩饭，转而又说，“这顿饭一共花了二百五十元，你干一天活就想抵消这么多钱？”

“那你说干多少天活可以抵账？”

服务员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们现在不缺服务员。”

“那我给你们洗碗吧？”他拉着服务员，问，“洗碗总可以吧？”

“我们有洗碗工。”

他放眼看了一下四周，见餐厅里高朋满座，又说：“你们生意这么火爆，多一个洗碗工不多。”

服务员接着他的话说：“我们餐厅有两个洗碗工了。”

洗碗不成，他又说：“那我帮你们刷厕所吧？”

没待服务员回复，他又说：“你不会认为我连刷厕所的资格都没有吧？”

“我们有清洁工洗厕所，不用劳烦你。”

“那你总得帮我找个工作干吧？”

“对不起，我们这里不是劳动市场。”

“可是，我没钱买单。你不帮我找个活干，这账就没法结了。”

“那你去跟我们老板说吧。”

服务员说完，就要拉他去老板办公室。但他担心那里面对自己不利，死命拽住桌子腿不肯挪步。

顾客一看这场面，都停下筷子议论纷纷。原本安静的环境，一下就变得热闹起来。

老板听见喧哗声，赶紧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他过来问：“怎么回事？”

“这人吃霸王餐，没钱买单。”服务员答。

“一共吃了多少？”

“总共消费二百五十元。”

一顿饭吃二百五十元，在当时的确不是小数。老板往餐桌上瞄了一眼，又问服务员：“他一个人吃这么多？”

“两个人吃的，”服务员补充说，“另一人先走了。”

老板把他带回办公室，问他怎么偿还欠下的餐费。

他直言不讳地说：“我被人骗了，没钱结账。你要是需要人干活，我就留下来帮你干两天。要是不需要我干活，我也爱莫能助。”

“你想吃霸王餐？”老板拍着桌子说，“我这里不是收容所。”

“不是我故意赖账，而是我真没钱。”

“没钱你还点那么贵的菜？“

“跟我一起吃饭的人有钱，我原以为他会买单。谁知道他悄悄跑了呢？”

“那是你们的事，我们只管按你的实际消费收钱。”

说罢，老板就让他赶紧想办法结账。

他还是摆出一副老样子，说：“没钱，你们看着办吧。”

“你不知道想想办法吗？”老板问。

“我没办法可想。”他有理有据地说，“我家一个月都吃不上一块肥肉，拿不出钱给我结账。”

“你可以找亲戚朋友们帮忙。”

“我家亲戚穷得连内裤都穿不起，哪有钱为我结账？”

老板看他演得像真的一样，就没再继续跟他消耗时间，而是给派出所打了个电话。

所长一接到电话，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当他看见一身奇装异服的大壮，就知道此人是游荡社会的危险分子。他一句话也没说，就把大壮带回了派出所。

开始，大壮死活不肯上车，说那是抓犯罪分子的车辆。而他并没犯罪，只是免费吃了顿大餐。但他抵抗不了警察的威力，没两下就被押了上去。

到派出所后，所长又像老板那样询问他吃霸王餐的理由。他把对老板说的那番话又对所长说了一遍，就坐在一边晃起腿来。

所长知道他家的真实情况之后，也拿他没办法，只好给高家庄挂了个赎人的电话。

当他爸从村干部那里得知他在县城吃霸王餐被抓之后，吓得赶紧叫欠大手联系欠打。

欠打接到老父的电话，撂下手上的活就去了派出所。当时派出所很忙，他等了好长时间，才在一个黑呼呼的小房子里见到一脸恐惧的大壮。

把大壮接出派出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欠大手打电话的时候，说家里来了客人，让他办完事就赶回去吃饭。

于是，他从派出所出来之后，就开着三轮车载着大壮回了高家庄。

回家的途中，他埋怨大壮：“你没钱还吃那么贵的菜干什么？”

“我这么干也是想给公司拉笔大单。”

“你对他一无所知，就请他吃那么贵的饭干嘛呢？一顿饭就花了二百五十块钱，你干一个月也赚不回来。况且，你现在一分钱还没挣到。”

“钱都花出去了，我有什么办法？”

欠打说了他一顿，又让他以后长点记性，不要再干这种愚蠢的事情。随后，欠打就让他赶紧努力跑业务，尽快偿还自己为他交的罚款。

他问欠打：“你为我交了多少罚款？”

“你吃饭花了多少钱，就罚了多少钱。”

他觉得老板为员工吃饭买单很正常，就说欠打不应该叫他还钱。

“你吃饭花掉的钱，肯定要你自己买单。我怎么就不应该叫你还钱？”欠打认为他这种想法有问题。

“你是老板，应该为员工的午餐买单。”

“要是一顿普通的午餐，我可以为你买单。但你吃的是山珍海味，我怎么能为你的奢侈买单呢？”

“我那样做也是为公司的发展着想。”

欠打认为他这是道德绑架，坚决不肯为他取消这笔欠款。他一路上闹着，说欠打不够意思，连好朋友吃顿饭都算得这么清楚。

一小时后，三轮车在欠打家门口停下来。车还没停好，他就跳下车朝欠家客厅里走去。

欠打在车上叫他：“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他不闻不问，径直向客厅里走去。这天欠打家不仅来了小姨子，还来了老舅。他走进客厅的时候，一家人正坐在饭桌前等欠打吃饭。

欠大手看见他走进来，就问：“你吃饭了吗？”

“还没呢，”他耸着肩说，“我和欠打刚从县城回来。”

出于礼貌，欠大手随口就说：“我们正好也没吃，要不你也和我们一起吃点？”

一看饭桌上全是硬菜，他没说话就拉了一把小椅子坐了下去。

早上他去上班的时候，欠打媳妇儿听见他要给表妹买包子。现在看见他两手空空回来，她就开玩笑说：“你不是说要给我表妹买包子吗？包子在哪儿呀？”

正从外面进来的欠打听了，就说：“他差点连内裤都被拔了，哪有钱买包子？”

小姨子捂着嘴，笑得一颤一颤的。

大壮白了欠打一眼，说：“你就不能给我一点面子吗？”

欠打坐过去，小声回道：“你要想要面子，那就赶紧挣钱去。没钱还想要面子？难怪你挣不到钱！”

“不要面子就能挣到钱？”

“不要面子能不能挣到钱，我不敢肯定。但你要面子，那就肯定挣不到钱。”

大壮本来想跟他争论一番，但看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就低声说了一句：“我早晚都会有钱。”

吃饭期间，欠大手打听他在派出所的事。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妹子，就说那是误会。欠打不想当众揭穿他，只好当起了哑巴。

吃完饭后，他主动找欠打小姨子说话。但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就东扯西扯地聊起来。

姑娘对他的外形没兴趣，理所当然也不会对他的谈话内容有兴致。他没说几句，姑娘就抱着小家伙晃到门口看星星去了。

他厚着脸皮跟出去，问她叫什么名字，在家做什么工作。

姑娘像是没听见似的，只顾手指着天上的星星对小胖子说：“胖胖，你看天上的星星多美？”

完了，她又指着另一边的月亮，对欠打的儿子说：“乖胖胖，你快看看月亮是不是又大又圆又明亮？”

小家伙手指着天，咿咿呀呀地说着笑着。小姨子也跟他一起呵呵直笑，还伸手挠他痒痒。

胖胖咯咯地笑个不停。

大壮看她只顾着逗小孩，却对自己视而不见，就想方设法夸她漂亮，说她长得不仅好看，还像天仙一样气质非凡。

完了，他发现姑娘还是没看他一眼，就伸手要抱她手上的小胖子。但她不愿意放手，说这是她外甥，自己还没抱过瘾。

“我就抱几分钟，等一会就还给你。”

“不行，我还没逗他玩够呢。”

“我抱一下不行吗？”他把手伸过去，说，“就一下而已。”

妹子只好把孩子给了他。可是，小胖子一到他手上就大哭起来。

“你哭什么呀？”他晃了晃手上的娃娃，不但没制止孩子哭闹，反而哭得更大声了。他只好又把小胖子还给了小姨子。

孩子一到姑娘手上，马上就停止了哭闹。大壮识趣地站到一边，猛夸她亲和力强：“你还真是当妈的料，孩子一到你手上就不哭了。”

“不是我的孩子。”

“我知道呀，但是小孩喜欢跟你，说明你也是当妈的料嘛。你要不是那块料，小孩看见你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有多远躲多远。就拿我来说吧，小胖子一看见我就哭。而他一见你就笑。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你不服都不行。”

说完这番话，他直接就问：“你有男朋友妈？”

妹子脸一红，小声说：“没有。”

他很高兴，接着问：“那你想找男朋友吗？“

姑娘看着天，没说话。

他继续问：“你想远嫁吗？”

“远嫁？”姑娘从遥远的天空拉回视线，问他，“什么意思？”

大壮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想不想像你姐姐一样嫁到高家庄？”

姑娘本来就是为相亲而来，所以就点了一下头。大壮却认为她对自己有感觉，接着又问她对自己印象如何。

“没什么印象啊，”姑娘回忆了一下他今天的劣迹，说，“若一定要说印象的话，那就是吃霸王餐，外加吹牛皮。”

听了这话，大壮一下就蔫巴下来。良久，他才说：“我不是问这个，而是问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我刚才说了呀。”姑娘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不是，我是问你对我的整体形象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都没有。”

“你就没发现我的优点？”

“没有。”

大壮从她侧面走到正面，让她好好看看自己：“你再仔细瞧瞧，看看我身上是不是有你没发现的优点？”

姑娘没看他，而是抱起孩子向客厅走去。

他赶紧追上去，问：“你怎么回去了？”

“你很讨厌，我不想看见你。”

他在离客厅几步远的地方，拉住小胖胖的手，问姑娘：“我怎么让你讨厌了？”

“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讨厌你。”

妹子让他放开孩子的手，说自己要回去给他喂奶粉。吃饭的时候，大壮看见湘妹子给小胖子喂了大米饭。

于是他说：“小胖吃过饭了，你还给他喂什么奶粉？”

“我给他喂牛奶。”

“他吃不了。”

“谁说他吃不了？你快放开他。”姑娘拍了一下他拉着小胖胖的手。

但他就是不放手。

“你快放开。”妹子又拍他一下。

“我们再聊聊吧？”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于是，两人就这样在门外拉僵持着。

欠打媳妇儿喝汤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赶紧走出来问他们怎么回事。

妹子说：“我要抱胖胖回去，他死拉着不放。”

大壮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想跟你家妹子聊聊天。”

“可是，我不想跟你聊。”

“你为什么不想跟我聊？”大壮问她，“我很讨厌吗？”

欠打媳妇儿回头看了一下壁钟，发现时间不早了，就对他说：“你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赶紧回去休息吧。”

“不急，我再玩一会。”他厚着脸皮说。

湘妹子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于是就直接了当地说：“你别想太多了，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我家妹子不想跟你聊天，你呆在这里只会浪费时间。你有那个心思聊天，还是回去多想想怎么挣钱吧。等你挣到钱，想怎么聊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