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需要用尽余生去铭记,例如美好;有些东西需要用尽余生去忘记,例如这世界上不被允许的美好。——题记
你恍惚地走在一片不知名的土地上,脚下与心间都是无边的荒野。你茫然的深望,肆意浪费自己沉默的目光,但只有眼前这一片空白是你可以凝望的真实。没有任何存在的物质,这里比真空环境还要干净。时间仿佛是不存在的,你感觉不到你的存在,就像你从来没有意识到你从什么地方走过,就像你从来没有记得你在你来时所心动的景色。
有什么沉重而不知名的东西压抑了你一切的自我意识,你没有任何证据过自己曾存在,但意识与感情却否认这一点——你是存在的,至少是曾存在过的。
你停下了脚步,细细地思索着并不愉快的事情——你若存在,你又是什么?
——人?
你无助地望着远方,那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到。你低头,毫不意外的发现你看不到自己,供你行走的是混沌的白色,模糊了你的双眼,你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是这世界最浅淡的温度,像是流动在书本工整印刷体上的柔软的阳光,美好却也虚伪软弱。
你倾听着自己的呼吸,它多么的微不足道,在这一片茫茫中它比一粒尘埃更加微小。它碎成了一首颂歌,懵懂的伴你的脚步行进。你也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像是数学家随手的一行无意义的公式。
时间长得不可思议。你不知道过去了一秒还是一个世纪,踏入了最原本的中轴,空间代替了时间存在。
你沉默着,你也只能沉默着。
你盼望那一片空白的前方有一个可以凝聚你视线的地方——一株草也好,一汪水也好,人类最深刻的恐惧来自未知的虚无感,你也不例外。你从未如此刻般信仰上帝,你也从未像此刻般恐惧空白。
你大口地喘息——尽管你不需如此,你只是想听到自己的声音罢了。你试图计算时间,数着呼吸的次数,可你绝望的发现就算你不呼吸也没有任何不适。啊,在这个空间里,时间是完全不存在的,你想,心里骤然抹上一层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不是有时间流逝。你奔跑,你呐喊,你疯了般手舞足蹈,最后,你哭了。
——如一个婴孩般蜷缩着,拥抱着自己。你越是想知道自己是谁,存在就越模糊。你越想看清这一场空白,白色就蔓延得越朦胧。
你感受到了眼泪滑落的冰凉的柔软,它温柔地抚慰着你,诉说你悲哀的无助。但你又如此幸运,因为你细细碎碎的哭泣是一支绝妙的颂歌,连上帝为你网开一面,不再摆出那令人生恶的慈爱嘴脸。
——你听到了美妙至极的、宛如天籁的脚步声。
然后,抬头。
——你在一片空白中看到了一个少年,他丰富了整个白色的世界。
他着一席青袍,缓缓而来,像是极乐空间里壁画上的神明。他踏着穷进了的白色,脚步声响遍的每一个迷蒙的角落,响遍了你身体里每一个不安的细胞。他的黑发被松散的束起,脸颊是那么神圣的安宁。你看不懂那双眼睛里碎进的天堂,但你看懂了他嘴角淡薄却深刻的安然。
你不知道他的名字,你不知道他为何而来,但你在看到他的一刹那把所有的悲伤与绝望化成了狂喜的心跳。你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存在,如果那些恐惧是为了遇见至美而存在的必然,那你会欣然接受一切地狱的苦难。
你以最卑微的姿态享受着那人的靠近,如果可以,你甘愿死于这一刻的光芒中。不,也许是下一刻,也许是再下一刻。是让他再走进些的下一刻,那是你与天堂的距离,也是你与地狱的距离。
又是那不知为何的时间。
你的存在随他的接近而愈发真实。你感觉到了舒适的温度,温和至极的空气,以及你从身体深处传来的热烈,灼烧透了你茫然的灵魂。你发不出声,但心里的声音喧嚣,燥热流动着声色的柔软。
你忽然为自己感到羞愧不已——他看见你蜷缩在那里,可怜的哭泣,颤抖,你想你看起来一定很丑陋——虽然你并不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存在。那人那么美丽,以致于你有了想被救赎的愿望。你为他祷告,祈祷他永远拥有如此的美好,祈祷他永远如现在般纯净而孤独。你从未信仰什么,但你愿意为此一刻,虔诚一生。
你的感觉愈来愈强烈,你一团迷雾的思维与理智正逐渐把你拉回。你想你是站起来了,你觉得少年离你更近、更近了。你纯粹的快乐着,感动着,你看到少年的笑意加深,你不由自主的向他跑去,你也听到了自己轻盈的脚步声,溅起了一片白色的涟漪。
近了,近了。
你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他的目光明亮的像灿烈的太阳,所到之处温暖的像五月的佛罗伦萨,漾着一束束艳丽的花香。你从未如此刻般的满足,你沐浴着光,眼眶微湿。
他凝视着你流泪的样子,在那么一个恰到好处的时刻,绽开一个比全世界的柔软加起来还要多的温柔笑容。
——你因看到他的到来而拥有心跳,因他的笑颜而失去心跳。
好美啊,这是你最后的思想。
然后,你经历了万分之一秒的坠落,失重感是一副无比的清醒剂,吹散了你所有的感情。你沉淀了下来,仿如诞生前的样子。你的喜悦沸腾着生命,而理智让你停下了这场相遇,证明着你的存在。
你睁开了眼睛。
——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是你,你在一个温暖而平淡无奇的早晨如往常一样的醒来。被褥散发着令人舒适的余温,房间一如既往的微显凌乱却格外可亲。窗外天亮得恰好,正方便你在一片诗意的晨光里整理自己那灼伤了思绪的感情。
你愣愣的,眼前却朦胧了。
他是谁啊,你的眼泪无声打在浅色的被面,就像在梦里那样柔软。
一场梦,好梦,你想。
——即使它令你泪流满面。
梦中的少年只是向你走来,向你微笑,就救赎了你在虚无中最卑微的灵魂。你为他而哭泣,为他而祷告,为他而纵容感情的狂欢,也许他都不知道。不过对你来说是无所谓的吧,因为你所为之震撼的美是永恒的姿态,是名为救赎的幻灭,是以孤独为前提的存在。——你甚至于不知道你为何而流泪,你不爱那个人,你只能仰望他,希望亦或美好,一眼万年。
梦只是梦而已。
你也许依然是那个平淡的,被遗忘的大多数,你也许再也不会做这个梦。多年后你会老去,你会忘却那个少年的样子,只记得那朦胧如诗般的相遇。你也许会成功,然后执着的刻下这场梦的轮廓,渴望着再一次见到少年的好梦。你也许会茫然的悲伤,带着这份伤感安慰自己空荡荡的内在自我,等到最后一丝余韵的逝去错当成自己的长大。
梦已逝去,徒留感情。
——你开始了新的一天。
——希望它如一场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