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问到天象如何被图像制造成预示吉凶、指示天意的征兆。这里选取北魏石棺的《孝子传画像》和乔尔乔内的《暴风雨》来考察图像工具生产主观意象的机制和进程。这两幅图像都采用天地二元模式,画面上下部分分别使用两套图像系统,来表达对天地不同律法的认知和解读。同时,虽然它们都使用二元模式的图像机制,但却是各自独立地、从自己所在的图像库中选择资源:《孝子传画像》选择了魏晋时期图录式的二维图案与写实主义的画像并立;《暴风雨》选择了线性透视法与【云】这个系统的例外。
也就是说,它们虽然选取和借鉴的图像资源全然不同,却在解决“天象”问题时发明和使用了相似的图像模式。这一点很有意思,也极具启发性,这是选择这两幅图像的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是两幅图像呈现出对“天象”征候的解读不同,以及对地面与天空律法的冲突的认识也不同。这是一种文化结构的差异,《孝子传画像》和《暴风雨》各自在魏晋和文艺复兴的语境里生成,它们不仅呈现那些能看见的东西,还有那些虽没说出来却使人明白的东西。就像小说是一个文明的秘史,隐秘的东西不仅不会构成局限,反而是有价值的思想生长的沃土。通过这些图像,有可能追踪到魏晋雅士和人文主义者思想史的线索。
《孝子传画像》(公元524年)是绘制在一个石棺两侧长方形板材上的孝子传故事。图像上下分成两部分:上半部是天空的区域,用卷曲、律动的曲线刻画祥云和驾云的龙凤神怪,制造出云龙九现似的幻境,预示祥瑞;下半部是地上的现实世界,表现历史上的孝子事迹,人物分布在山林里,通过山和树的大小缩放、坐榻的透视线制造出空间的深度和人物的实感。
上下分别使用了两种图像系统:上半部是是一种线性图案,来源于征兆图籍,属于二维的装饰图案;而下半部分是使用透视法和视幻觉等写实风格的技巧。而且各个故事之间是用大树隔开,这种利用环境里的现实事物分割画面空间的办法在魏晋时期被发明和应用,比如《韩熙载夜宴图》就是利用画面场景里的屏风来分割夜宴画面的单元。
《孝子传画像》用祥瑞图指示天象对孝子的嘉许。与此正相反,乔尔乔内的《暴风雨》(约1510年)则是用暴风雨的天象来预示一种警戒甚至惩罚。《暴风雨》也是上下构图:上部是远景的天空,蓝紫色的云团汹涌翻滚,其间有闪电划破天际,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紧迫气势;下部是两组人物分立两侧,左边站立着一个男人,穿着利落,手里拿着棍子,右边是一位裸女正给婴儿哺乳。
《暴风雨》地面部分使用城垣、河流制造线性透视,人物写实,轮廓、形体、透视置于明晰且秩序的系统。但天空则是另一种图像方式,使用【云】来制造一种模糊的空间和愤怒的情绪。而且,与天空浓云的压抑、闪电的紧迫形成对比的是人物的平静。
为什么《孝子传画像》要指示祥瑞,为什么《暴风雨》要预示惩罚,以及使用这种上下二元模式如何能使天象的图式对地面发生的人间事件生成出导向性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