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是一种巨大的享受。
记得初中时,在一本大部头文学鉴赏图书上看到过短篇小说的定义,原话记不大清,大意是:(短篇)小说截取的是生活的一个横断面,鲁迅也说过短篇小说「借一斑略知全豹,以一目尽传精神」。
依据这样的定义,短篇小说该是怎么样的?我认为雷蒙德 · 卡佛的小说是个中范例,是少有的把社会生活横断面截取得很好的。
而大学有一起阅读的朋友,谈及雷蒙德 · 卡佛,朋友说他的短篇作品实在太突兀;而我,自少时起便带着那种先入为主的短篇小说的定义去阅读,不觉突兀,反而,更加畅快、享受。
十一月的某则随想里,我用双曲线做过一个比喻——
这真的就是人生:你和谁,不是两条各自渐近又渐远的线呢?
在我看来,雷蒙德 · 卡佛就是这么忠实地践行着这个横断面的定义:不像开头的开头,不需要什么铺垫,就像旧时的万花筒电影,你买了票、给了钱,你就能透过一个小镜看另一个世界,看另一种生活,看另一个世界里的人,和你同样的人,不同的思维和抉择,那个时代的美国、汽车旅馆、CRT 电视机、啤酒、性爱、生活的苦楚、340 多美元的破旧肌肉车……你大概刚认清状况,突然观影时间也就到了,小镜头里又一片黑暗,戛然而止,没有高潮就结束,你大概好奇他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往哪儿走,但也觉得不那么重要了。
两条曲线,突然的贴近、几乎相切了,你仿佛割开那个世界的天空一角,从上帝视角看着、感受着、批判着,而时间一到,两条线远离,你要走远了,或进入下一个故事,或跳出书籍,回到自己的那条线上去。
这样的小说,不像生活,因为它本来就是生活嘛。
参考:横断面与纵剖面
2017年1月29日09:38:53
2.
读卡佛,应该是大二,从那本《大教堂》开始。
没记错的话,那是译林出版社出版的,精装,蟹壳青色的硬质封面,收录了卡佛十来篇短篇小说。有相当一阵子的泡馆复习的休息间隙就是陪着这本度过的。有趣的是,近几周的周末总去市中心逛大书店,逛了好几家,《大教堂》都是被摆在了入门显眼的位置。
每每读他的作品,他的美国,他的中部各州的乡野,他的猎场、猎枪和鲈钓,总令我想起小学时的一篇课文。说的是正好是鲈钓开放日的前一天晚上,作者陪爸爸去钓鱼,他钓到一条有史以来他见过的最大的鱼,他「以哀求的目光」看着他爸爸,然而他爸爸坚持让他将鱼放回鱼塘里。这件事影响了作者好几十年,鞭策着他一直遵守道德规范。
现在想起来,这应该也是卡佛那个年代前后的美国人——也许并不是一位作家——写的。只不过,同是那个时代,卡佛的乡野和鲈钓,太过真实,太过细腻——粗言秽语、大麻、旷课的少年、性幻想和自慰、失业的邻居、垮掉的一代……然后,一切又重新归于那个没有结局的结局中去。
我时常认为,有争议的才是好的。很多东西就是——你刚一读 / 看 / 听,你心里立马就想:「这都什么玩意儿?」而假以时日,你重新回头读 / 看 / 听,你不由得想:「这 TM 简直绝了!」
生活,经历,有时也就是这样的。
2017年03月21日22:0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