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雨崩村(五)——朝圣

《金刚经》有偈:“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佛说世间万物皆是化相,此心若不动,万物即不动。缘起即灭,缘生已空。曙光初照,万物苏醒,朝圣者们怀着敬畏和虔诚的心情,开始了他们的朝圣之旅。金霞满天,玉露沾衣,钟声远播,香烟缭绕,这些景象都让人感受到一种神圣和庄严的氛围。朝圣者们虔诚祈祷,希望圣光照耀众生,迷途知返,达到内心的宁静和超脱。

深藏于雪山深处的雨崩村,因远离尘世,加上人迹罕至的秘境风光,被世人尊称为“地球上最后一片世外桃源”。其实“雨崩”一词是藏语中“经书”的意思,这个名称来源于离村不远的“石篆天书”胜境。所谓“石篆天书”是冰雪长期在石岩上侵蚀留下的痕迹,形似藏文篆书,在当地藏民的传说中,则是佛祖飞升时留在人间的墨迹。其实“天堂在左,雨崩在右”更多是圣地之旅、雨崩之行中的一种朝圣之境,正所谓“身体在地狱,心灵在天堂”。

一切皆虚妄,不知不觉,为期七天六晚的徒步雨崩村之旅,已然来到第五天。也许感慨前一天徒步行程的顺利完成,也许经过多日行程自身积攒更多的疲惫,也许自身试图排解诸多压力,来到高原后的第四个夜晚,竟然拥有一个平稳愉悦的睡眠。精神饱满,开始新一天的征程。四天的徒步行程,如果说第一天进村的关键词是适应,第二天探秘冰湖的关键词是坚韧,那么第三天前往神瀑的关键词便是朝圣,一个寓意神圣祈福的仙境圣地。

2月21日早上九点,上雨崩村天空中下起零星雨雪。在领队带领下,我们整理行囊,手持登山杖,穿戴齐整徒步物料后,向着徒步的第一站——下雨崩村前进。不同于前两日以山地土路为主的徒步,第三天徒步则更多是在水泥铺就而成的石板路上行进,石板台阶成为我们上下坡的主要辅助枢纽。海拔3160米的上雨崩村到海拔3054米的下雨崩村相距仅有1.5公里,从上雨崩村客栈出发后,我们一路沿着石板路向下步行。约半小时后,大家走到越野车抵达下雨崩村的终点,也是上雨崩村步行到下雨崩村的最低点。从这里开始将恢复上坡,大家背负自身的行李,沿着高大的石板台阶,持续向上负重攀爬。虽没有山间土路的踉跄烦扰,但持续负重爬升,加上雨雪交加,依然让大家积重难返、疲惫不堪。经过近半小时的攀爬,大家终于平安抵达下雨崩村客栈。稍作停留,将身上的行李暂放于客栈,背负简单徒步行李,穿戴徒步装备,上午10点20分从客栈出发了,正式开始新一天的徒步征程。

我们一行人沿着下雨崩村后面的白塔走出村落,此刻雨雪交加,狂风大作,尽管是沿着石板路徒步,但雪中徒步,对我们自身毅力来说,都是一种别样的人生挑战,一种难得人生体验。出村步行仅几分钟后,在领队的指导下,我们一行人来到若干树前,拍下出征前的合影照片,录下庆祝元宵佳节的视频,相互鼓励,共同期待行程胜利凯旋。合影结束,沿着石板路刚走出数十步远,看到一株名为“五树同根”的神树,即同一个根上生长出5棵树,包括3株云南沙棘树、1株红桦树、1株西南花楸树,相传是佛祖释迦牟尼亲手栽植,进而成为当地人们心中的圣树。

雪中沿着石板路徒步爬升,宛若让我们置身于仙境之中,洁白的雪花、清新的空气、远离尘嚣的宁静,仿佛让我们进入一个神话般的魔术世界。雪花如精灵般在空中翩翩起舞,落在脸上,凉凉的,带着一份清新与宁静。漫步在雪地中,脚步沙沙作响,为这白色的世界增添了一份独特的宁静与安详。顺着石板路徒步爬升,不多时便走进了以冷杉林为主的原始森林。原始森林如同一本陈旧的书籍,记录着自然界亿万年的秘密。身处神秘的原始森林,不禁感慨大自然的伟大与奇妙。浓密的森林,仿佛是大地的绿色肺腑,为人类和动植物提供着生命的氧气,孕育着丰富多彩的生命,保护原始森林就是保护我们共同的家园。

我们一行人尽管沿着石板路阔步前进,然而随着越来越大的雨雪,石板路渐渐被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外衣。雪,如诗如画,将整个世界温柔地包裹在白色的浪漫中。漫天飞舞的雪花,像纯白的羽毛,轻轻地飘落在掌心,融化成一颗晶莹的水珠。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仿佛一切都被净化,心灵得到了宁静与安抚。慢慢的,石板路已悄然沉浸于大自然描绘的一幅神奇画卷中,与周围白色的世界形成了完美的融合。越来越大的雪已令我们分不清石板路的具体情况,“地上本没有路,只是走的人多了,便形成了路”,万幸早于我们来此的人们,冒着雨雪在石板路上用脚步丈量出一条独特的印痕,让我们这些后人可以有机会踏着印痕,继续向着心中目标前进。同时悬挂于树上的各色户外指向标、经幡,成为我们徒步行进路上重要的方向指引、精神纽带。风吹经幡,让人们感受到自然的力量和神秘的魅力,让人们心灵愉悦和充满希望。经幡在风中舞动,无声的表达着信仰与宁静,让人感受到内心深处的平静和心灵的净化。

沿着指向方向,在雪地独留的印痕中徒步,聆听脚下雪的歌唱,感受大自然的寂静和清新。让人心情愉悦,全身心沉浸于这纯美世界。第三天徒步的终点是穿越原始森林,抵达海拔3657米的雨崩神瀑,那里是藏民朝拜梅里雪山沐浴神瀑之地。“缘起缘灭如梦幻,生灭轮回叹不尽。感恩祖师开智眼,佛法无量心自在”,在藏语里,“斯那巴些”意为福运瀑布。藏民们相信这是从天上取来的圣水,能消灾免难。每天无数信众带着圣洁虔诚之心,都会走到瀑布下面,去沐浴佛的灌顶之水,顺时针转三圈,祈福平安。在藏地,讲究“经幡在,神明在”,风每吹动一次幡,就是向神明祈求一次。纯净的信仰力量,根植于民间。他们身处黑暗,独自跋涉,无人知晓,无人认同,亦不易其志。无论高僧、浪子,亦或普通民众,行走其中,不难发现,无论他们以怎样的面目出现,其实都拥有一颗大心脏,为自由、为信仰、为众生,理想与信念的内核亦无从改换。

我们一群来自大都市的行路人,丝毫感受不出朝圣、信仰的真谛,然而又期盼可以亲身近距离感悟一下圣水的洗礼,可以让愚昧无知的我们明白朝圣的蕴意。仿佛朝圣之路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突降暴雪让我们内心对终点多了些许的惶恐、隐忧。一路之上,经常看到众多圆满完成神瀑朝圣洗礼的藏民,从我们身旁走过,并向我们送一句幸福的“扎西德勒”,祝愿我们平稳安全抵达神瀑,幸福快乐度过每一天。雪越下越大,出于心中的徒步目标,尽管路途艰险,我们并没有放弃,依然更加专注脚下,更加看准眼前的方向,更加做好自己。

白茫茫的雪地,狂风卷起的雪花,构成了一幅混沌而又神秘的画面,暴风雪的威严在此展现得淋漓尽致。我们一行人在雪中徒步不知多久,忽见前方一排木屋内烟火缭绕,而此时我们已然到了乃农大本营,第三天徒步神瀑路上的唯一一个补给站。走进木屋,放下行囊,稍作休整,领队告诉大家,目前距离登顶神瀑尚有一个多小时时间,但鉴于天气暴雪缘故,不确定还能抵达神瀑,现在暂定到莲花生大士禅修处后返程。虽有不舍,但同样知道安全的重要性,同时我们更期盼暴雪转弱,可以如愿登顶。

稍作停留后,我们从乃农大本营再出发。此刻风雪交加,寒冷的空气像刀子般割裂着人们的皮肤。远处的山峦在这场暴风雪中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巨大的白色纱布遮盖。寒风凛冽,大雪纷飞,然而这一切都无法阻挡我们一行人的步伐,我们在雪中漫步,独享着这份世间的美好。雪天之中我们跟随领队的步伐,慢慢爬上了一座陡坡。旁边一块“白玛珠普-莲花生大士禅修处”的牌子,引起我们的注意。顺着领队指引的方向望去,从雪山旁边的小路上去,相传就是莲花生大士禅修洞。藏族人相信只要怀着虔诚的心通过这个洞,就代表此生为善积德。里面虽漆黑无比,据说经常能看到抱着几个月大的婴孩的父母来此洞中,祈求圣灵的祝愿,为自己的孩童做一生的祈福。

站在莲花生大士禅修那里的陡坡上,大家深知这里将是第三天徒步的终点,不约而同面向眼前的雪山,虔诚的做出双手合十,跪拜的动作,祈愿可以得到莲花生大士的祝福,荣耀福满身间。正当大家虔诚恭敬跪拜莲花生大士时,突然对面雪山忽然飘来一大片白色的烟雾。领队看到此情景后,第一时间大喊一声“雪崩,赶紧撤”,但是为时已晚。大雪压顶,雪花无声地滑落下来,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刹时间雪崩如同万马奔腾,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而来,将一切埋没。雪崩是冰山巨兽的低吼。当它的嘴张开,惊涛骇浪般的冰雪就瞬间倾泻而下,摧毁一切遇到的障碍,带走一切阻碍它的物体。雪崩如同大自然的狂怒,以无可阻挡的力量席卷山间,那壮观的景象犹如一幅雄浑壮丽的画卷。

万幸遇到的雪崩并不属于体量大的雪崩,但对于来自平原大城市的我们来说,平生第一次遇到雪崩,更是还是惊险与害怕。当雪崩过后,我们一行人相互从雪地爬起,庆祝劫后余生。此刻我们从头到尾,全身都沾满了雪,相互观看,宛若雪中精灵一样俏皮有趣。刚经历了雪崩,我们一行人依然“心有戚戚焉”,徒步下行看到众多即将前往神瀑的伙伴们,我们下意识大声告诉他们“来雪崩了,神瀑不能去了,赶紧下撤”。听到我们的大声话语后,同行队伍中有位伙伴赶紧小声提醒我们“小点声说话,快点走,雪崩也许还会来”。此刻方才醒悟,我们这群初次相遇雪崩的城市人,与雪崩短暂分离后,竟全然忘记了大自然的恐惧与惊险,只记得雪崩带来的好奇与惊喜,殊不知大自然经历第一次雪崩后,稍微一点的声音都会引发下一次雪崩。听到提醒后,我们加快了下行的脚步,步行约数十分钟后,终于重新回到乃农大本营。对于刚经历雪崩的我们来说,即便抵达大本营,内心依然惊魂未定。领队也向我们介绍,曾经经历最大的雪崩,从神瀑一直刮到了大本营这里,甚是惊险。果不其然,后来才知道,我们回到大本营后,神瀑那里先后又发生了五次雪崩,并且每次都比我们遇到的强百倍。真是万分荣幸,时隔多日即便回想依然惊恐多于新鲜,同时感谢下行时提醒大家加快脚步、不要说话的那位友人。

乃农大本营简单休整后,背起行囊,冒着风雪,再次出发,目标回到下雨崩村客栈。山中的静谧被洁白的雪景所包围,穿越原始森林,仿佛进入了一个宁静的童话小镇,看到一幅天然的水墨丹青画卷。置身其中,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脚印,是那独特美丽的风景线。在这个时刻,内心得到了片刻的宁静与放松。随着海拔的下降,雪逐渐减弱,冰逐渐消融,树上悬挂的指向标、经幡,随着风的摆动,宛若在大自然美景中跳动出一曲曲悦动的音符。经幡在风中飞舞,绚烂的色彩和美妙的旋律深深地触动着人们的心灵,让人们感受到生命的美好。风吹经幡,无声的表达着人们对于信仰和灵性的追求,让人们感受到内心深处宁静的力量。

徒步于原始森林,忽见一股股水流就从百米悬崖飞泻而下,仿佛无数条哈达悠然垂下,风吹雾飘,珠光银辉,十分壮观。一股股从天而降的水流,汇合一处,形成了奔腾壮观的雨崩河,福泽雨崩村无数生灵。而这从天而降的水流,仿佛是上苍体谅我们一路徒步的艰辛,送给我们的一份特殊的礼物。河流,雪水,树木,经幡,多重元素汇合在一起,令我们徒步于森林中,得以回归自然,找寻那份宁静与纯粹,让心灵得以舒展。

下行徒步约两个小时,终于平安抵达下雨崩村客栈。第三天徒步受制于天气暴雪原因,并没有抵达最初的终点神瀑,最终总用时约五个小时,徒步12.86公里。“禅房幽深气清雅,坐禅三昧见道家。莲华化佛神清净,智慧开启众生花”。虽然我们没有抵达神瀑,留下不小的遗憾,然而我们每人却用自己的行动,自己的内心去践行朝圣的真谛。

一路朝圣,虽未到达神瀑,然神瀑却深藏于我们每人内心。我们心中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伟岸“神瀑”,一个等着我们去朝圣、去践行、去探索的神瀑。

第五天行程,即第三天徒步圆满结束,转天将是雨崩村徒步的最后一天,为自己加油,为自己鼓掌,为自己喝彩!

还有最后一天徒步,且行且珍惜,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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