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下了两天了。

        喜欢她的,淅淅沥沥,听起来象一首优美的歌。

        也许也有不喜欢她的。会说,哩哩啦啦,还会不会晴了?

        我多次表白过,我是坚定的乐雨派。

        会有人承认自己是厌雨派吗?

        说真的,尤其是现今的雨,真的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呢。

        要按老说法,春雨贵如油,这两天降下了的雨,其价值真的无可衡量呀!

      “耽搁出车了”,“耽搁出工了”,要说有影响,那也是微乎其微的。众所周知,即使下雨,人的一切消费都在正常进行,天一放晴,下雨耽搁了的生产和销售立刻就会补回来。

        甚至,“下雨天,留客天”,习惯过阴天的人们,或自斟自酌,或三五小聚,由于下雨,反而增加了消费,给生产带来后劲呢。当然这是无心插柳,还没有计算在雨的价值之内。

        要说影响,还是过去对人们的生活影响大些。

      我不由回忆起我小时候下雨的情形:

      我小时候的老家全村都烧地锅,所以,天要下雨,老家人的第一件事,就是抱柴火。

        彼时,我的老家,家家都有一个柴火垛。

        麦秸,玉蜀黍杆,玉蜀黍裤,玉蜀黍芯,花生穰,花柴,还有柳树疙瘩,槐树枝,椿树根,甚至栾豆,树叶,茅草,晒干了,都在院里规规矩矩地垛着。

        天上长云彩了,阴了,响雷了,打豁(闪电)了,我的老家人就赶紧往家跑。“快点快点,抱柴火,快下雨了。”

      未雨绸缪,我的老家人做得也许不是很到位,但是,未雨抱柴火,却是认真得很。

      有时,实在来不及,或者拿的少了,接不上雨停,天晴,只好烧湿柴火。湿柴火不好烧,光ou烟,不冒火,一锅底烟腾腾的,呛得人睁不开眼。水老是不滚,饭做得老慢。

      再下雨,抱柴火可不敢怠慢了:抱一趟又一趟,灶火里塞得满当当的。

        我小时候,老家人下雨前还有另一件大事:盖房顶。

        那时,我老家人的住房条件都差不多:陡板砖,灰捶顶。个别条件好的,住瓦房。

        灰捶顶之前,是泥抹顶。

        这两种房顶,看着怪厚,可就是不怎么隔雨。下雨时间稍长,外边下,里边也下,就象杜甫先生说的,“雨脚如麻未断绝”。

        所以老家人往往在雨季来临之前,再苫一次房顶:和一大摊麦秸泥,掺灰,呼哧、呼哧撩到房上,用泥抹搅泥一遍。

        为了保险,下雨前临时再在上面加盖些塑料布、油毡或者草苫啥的。

      这还是不保险。遇着连阴天,又是黑介,长夜难明,屋漏遍地,地上床上,盆盆罐罐,活象诸葛亮布的八卦阵,人简直没有立锥之地。那惴惴的滋味真是刻骨铭心。

        这情形,我是见在眼里,记在心里,多少年了,不能或忘。

      雨水无孔不入,屋顶那是无处不漏呀!床上的盖的、铺的卷得没法再小了,可怜地蜷缩在一角,摆在床上的盆盆罐罐喧宾夺主,还得意地演奏着滴滴、哩哩的乐曲。

      母亲愁得要哭,父亲忙着接漏。

      外边黑咕隆咚,屋里一灯如豆,一阵风刮过来,灯焰摆了几摆。眼看着孩子们瞌睡得栽嘴。大人愁啊:这咋睡呀?

        景奶家西屋没有人住,刚翻盖过,不漏。母亲求了景奶,我们一家移师那儿,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后来,景奶的两个儿子在焦作安家,她家的西屋让我和二哥住了几年。

      大哥住在大队屋东头的那一间里。

      再下雨,我们家总算有了个存身之处。

      再后来,村里实行土地承包,我家的情况逐步改善:我大哥领着拉土,打坯,烧窑,数年间盖起了几座瓦房,我们家终于结束了寄人篱下、打游击的历史,住上了自己家的不漏的房子。再也不用害怕连阴天了。

      那时,老家的雨具也简单得很。条件好的,家里也许备有雨衣,胶颇厚,穿着挺沉。雨靴也是。象我家,哪有雨衣、雨伞、雨靴呀?下雨了,因陋就简,捞着啥是啥:蒙块塑料布,顶个鱼甲袋或者锅排、麻包片,赤巴脚就钻到雨里去了。

      土地承包以后,农民真正成为土地的主人,大家种地的积极性甭提多高了。一下雨,就比赛着往地里跑:补苗,撒肥料。

      平凡的生活真的并非全是苦难。几十年过去,现在回忆起来却满是甜蜜呢。

        小时候,从我村北头的沙岗下来,是一溜漫坡,坡下,是一大片茅草。

        夏初,茅草长起来了,快要出穗了,我们揪毛毛吃,甜甜的。秋天,挖茅茅根吃,甜甜的。

      雨后的早晨,空气清新得很。我㧟个篮,到那儿拾猫蛾。猫蛾小小的,畏畏缩缩地躲在茅茅根部。我眼疾手快,鸡叨豆一样不停地揪着。一清起能拾小半篮。

        猫蛾出之于土,满身风尘。母亲压水淘了好几huo,掺了葱花馏熟,吃着还是略有点碜。不过猫蛾肉肉的,筋筋的,象肉,好吃。

        村正西,路南,曾有过我家一块地,方方正正的,也壮。有一年秋季,种的是黄豆。收割时,熟得过岗点,有炸豆。

        豆秸拉家了,地里撒的有豆籽。

      下了场雨。

        豆籽胖胀了,又白又胖,有的还长出了小尾巴。农家自然是很讲究颗粒归仓的,这么好的豆籽,岂能坐视其逍遥野外?父亲让我去拾。踏着雨后湿湿的沙土地,地上铺着绵软的黄褐色的豆叶,我认真地拾着豆籽。太阳升起来了,雾岚升起来了。现在回想起来,那简直是一首田园诗呀。

        也是第一轮分地,大北地,挨着现在的新长北线,有我家的一块地,南北向,几畦。那地,略带些淤。

        那时,我老家种花生还没几年。种的品种也少,有拓穰的,名字我忘了,还有不拓穰的俗名一把抓,正式名字好象叫海花。

        那时出花生不象现在花生叶子青腾腾的就出了,要等花生叶子经了几场霜打,眼看要落光了才出。

        花生出得晚,自然糟根的多,拾糟根的花生耽搁了出花生的进度。

        要是赶上一场秋雨,墒稍大点,糟根的花生就会出芽。父亲出,我跟着拾,把出芽的格外攒着。

        下晌回家,把花生芽淘淘,在馍锅里馏熟,加油、盐、葱花,吃着脆,香。那实在是我至今不能忘却的一道美味。

      至于夏天,一场大雨,村西头河沟里的水溜溜沿满了,我们小孩子们成群结队,一个个脱得赤条条的,在河沟里凫水、打闹、偷茄子就葱吃,更是向往得让人眼热心跳。

      我写着这些文字,窗外听不见雨声了。下透了,不下也好。

        没风没火的,平和得很,这真是一场好雨。

      我喜欢下雨。我不图浪漫,我图实惠。

      我赞美雨。她给人间带来无限生机,她给人间带来丰收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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