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上班的时候，约2点多，发现乌云开始从东边飘来，一会狂风四起，尘气蒸腾。伴随着电闪雷鸣，大雨倾泻而下，遮天蔽日，气势磅礴，三米开外，不辨人影。约摸半小时，风消云散，天朗气清，宽宽的彩虹横挂在天上，远处一直迷蒙的山脊都清晰可见。夏天的雷雨就是这般，来的心急，走的急切。

而雨——它总是在一年四季的每天的任何时候到来。

1.记忆里的雨

我的老家在中原的农村，虽不及南方多雨，但也时常下雨，从小到大，一年四季。

当我还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家里有一台黑白电视机，作为当时唯一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的设备，我们都很爱惜它。于是每逢打雷下雨，我们便把在大人的要求下，把电视关掉，拿着一个小板凳，坐在房檐下看雨，起初心里还想着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后来就开始看着天上的乌云，被风摇曳的树枝，或者地上的积水瞎想点东西。

又或者雨下在晚上的六七点，一般乌云密布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开始慌着把屋外的粮食柴火先收拾好，到狂风大作，这里刚刚打算生火做饭，哪里却停电了，于是大家四下遍寻蜡烛、煤油灯，马灯等照明设备，点灯做饭。一家人围坐在实至名归的一豆灯光下吃饭，然后都早早的休息。我们小孩子起初哪里睡得着，心里想，为什么会停电呢？今天的动画片还没看。下雨就下雨吧！为什么要打雷呢？打雷就打雷吧！为什么要停电呢？讨厌下雨，讨厌打雷，讨厌停电，讨厌打雷就不能看的电视！讨厌停电就不能看的电视！唉！我的动画片！我们就怀着恨恨愤闷呼呼睡去。

我越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家里备的蜡烛、煤油越多，以备这样的下雨天停电的状况。后来大了，过年的蜡烛就足以应付一年的雷雨天，而到现在，基本上家里很少再停电了。

春天的时候也常常下雨，那个时候大人们开始忙着做春耕的准备。房前屋后，河坝地头，每每经过一次春雨，就会冒出一点新绿的嫩芽。初春时节，一阵阵绵绵细雨，春雨如油一般，极为细密，有一点凉，却合着春风打在脸上很舒爽。屋后的水塘周围一圈都是梨树，很粗壮，都有七八十年的树龄。经过一个冬天，水塘底已经快要干涸完了。春风一吹，满树的梨花落满塘底。那个时候，我们和小伙伴放了学，就从大人的针线框子里理一根常常的棉线，穿在套被子用的长针上，去塘底穿梨花。我们站在像雪堆的花瓣上，看着满天春雨里，随风飘落的梨花，很是喜悦。我们把地上一片一片的梨花瓣耐心穿成一个很大的花环，戴在脖子上，满身飘香。一整个春天，我们常常能穿跟多串。

夏天的雷雨常来的比较急，去的也比较急，常下在午后。一般雨一停，我们就会去屋后找爬拉猴。记得有次三姨来我们家，雨停后，他带着我们拿了一把小铲子，在屋后的空地上，只轻轻铲起薄薄的一层土，爬拉猴的洞就立刻漏了出来，大人在前面铲，我们就在后面拣，不一会就能拣到很多。雨后，阳光已经开始西斜，从茂密的枝叶里投下一缕一缕的阳光，村里的道路上满是想到地里看庄稼有没有被吹坏的人，爽朗的笑声洒满一路，不多会就在泥泞的土路上，踩出一条断断续续的路来，我们穿着母亲新做的布鞋，在这条大人踩出的脚印路上欢快的蹦来蹦去，顺便去奶奶家找半块凉馒头吃。

我们也会在夏天碰到连续的阴雨天，那个时候，大人们没法子下地做农活，我们也没法子看电视。于是家里就来了很多左邻右舍串门的人，来的三姑四奶都知道很多家长里短，一伙人妇人围坐在一起，做着针线活。就开始从自己村子的事情说起，再说到别人的村子，谈话声和屋外的雨声一样热闹。我们对这些事情大多不怎么感兴趣，就趁着他们冷场的时候，央求大人给我们讲故事，什么从天上掉下来的龙呀！村里竹林里野猪精啊！农忙时野地的鬼火呀！夜行时背后的脚步声啊等等！她们说的有声有色，煞有其事，常常吓的我们夜半上厕所都要结伴去。

秋天的雨下的很少，但给人的感觉很冷清。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秋天的时候，人的话就变得越来越少。秋天就是这样时节，一场秋雨一场凉，整个村子都静悄悄的，像害了阴郁症。爷爷家对面住着一个叫“肥老婆”的奶奶，小时候，我常常问她：“奶奶！奶奶！天什么时候会下雨呀！”她会看看天，说：“嗯，再过两天就会下了。”那个时候她屋中也没有电视机，更不会知道天气预报这样的事情，但总是猜的蛮准确。大概是因为一辈子靠天吃饭，摸清了老天的脾气。有时候，她也会猜不准。我带着失望的心情跑到她哪里：“奶奶，不是说今天会下雨吗？”“肥老婆”奶奶好声好气的解释到：“嗯，大概是天上管下雨的神仙今天闹肚子，来！给你拿糖糕吃。”于是我吃着她自己炸的糖糕，暂时就忘掉了没下雨的失落感。这算得上孤寂的春天一点温暖的事情。

冬天很少下雨，大部分的功夫都忙着下雪。而大人常告诉我们“雨夹雪，下半月。”可见，有雨参合的时候，故事总是会讲的长一些。这个时候，雨又成了话痨的姑娘，又把大家又困在房间里，讲这一整年的事情，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有电视看，因为冬天这季节只管下雪，不管打雷。直到腊月二十三，大家突然才发现要过年了，这一年夏天雨季和冬天雨雪天，没少道别人家的短长，担心激怒了上天的神仙，于是赶紧赶在祭灶这天买来祭灶糖，做饭时候丢进灶膛里一些，大概是想用这黏黏的祭灶糖粘住灶王爷的嘴巴，不让他再转述这家人在一年里说的错话，以保证让他完成“上天言好事，下届保平安”的任务，端正态度向玉帝好好做年终总结。对于我们这帮孩子来讲，能不能粘住灶王爷的嘴巴，我们不怎么关心，我们只知道，这祭灶糖把我们嘴巴粘的够呛——麦芽糖实在太粘了。

这就是从大到小，一年四季的雨，伴随着成长，时刻都有它的影子。

2.生活里的雨

而留心生活，如雨一般的事情，常伴随我们左右。

我们小的时候，所经历的爱，大多像春雨一般。无论是爸爸妈妈的疼爱，爷爷奶奶哥哥姐姐们的溺爱，常能让我们觉得很轻柔，像我们儿时常常听到那句话一样：“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时候的爱，没有太多言语，有的只是周到与体贴；没有太多目的，只是因为爱；从出生到你长大，他们都一样如这般的爱着你，未曾减少，也未曾改变。如坐春风，似沐春雨。

而到了我们稍稍长大一些，到了青年，从春天走向夏天，我们开始经历爱情，爱情常常相当激烈，虽然长的爱情几年，短的爱情几个月，远不及之前二十年的爱那样长久，但却足够激烈，常让人痛彻心扉。一时间你觉得你得到了全世界，一时间又觉得失去了全世界；相爱时你可以付出所有，分别时又可以锱铢必较；爱情总来的猝不及防，又走的风驰电掣。我们一个转身，能遇到彼此，又一个转身，便天涯陌路。像一会万里无云，一会阴云密布。一会雨中三米开外，不辨人影，一会雨停几里之外，纤毫可辨。

当我们到了秋天的年纪，比如婚姻里的风雨，有时候可能较为激烈，有时候又较为缓和。又如生活里的遭遇，有时候很是犀利，有时候又极为平淡。但我们大多数人都知道一场秋雨一场凉，我们始终在伴随着金秋十月的收获季节，慢慢成长。

当我们到了冬天的年纪，正如我们到老了的时候，能称得上是事的东西，已经很少了。但似乎那时候，再经历的事情常常让我们倍感凄凉。或许是亲人离去，或许身体上的疾病，每一次遭遇都会像冬天的雨一样，苦寒无比，敲击着我们的枯骨，让我们心凉骨寒。

又如追女生有两种方式，一种像仲夏的暴风雨，自带电闪雷鸣，乌云密布的表白，狂风暴雨般的表达爱意，这样的爱情来的时候常遮天蔽日，让对方觉得，你就是我要找的全世界。而这样的激情又如雷雨一般，极易消散，在短短的时间后，各自又都被打回原形，生活一切照旧。那些叫嚣着要把全世界的雨都下给你的人，终于花光了他所有的不多爱意。

也有一种爱恋似如无边丝雨，自打爱上对方，从此这人的天气便晴转多云，多云转阴，阴有小雨，然后一生都沉浸在漫漫的雨季里，再不见一个响晴。这样的爱，常来的细腻，体贴，不张扬，无声响，却很长久。从对方喜欢上你的那一刻起，至多年后，这样的爱与日俱增，未曾稍减。我曾见过爱一个人几年，甚至十几年的人，有时问他们，时隔多年，你还爱对方吗？答曰：“爱，且比当时更爱！”

也许在多年后，我们会最终明白，一场百年一遇的暴雨般的无比浪漫的烛光晚餐，远不及每天清早一碗桌头微甜的白米粥爱的真切；一瞬间的轰轰烈烈，远不及几十年的耳边厮磨爱的真切；穷尽所有的山盟海誓，远不及无声的陪伴爱的真切。

爱恋是这样，分手时也是，那些哭着喊着再不想你，以及再不相见的，歇斯底里的向内哭喊的人，其实一个转身，依旧还会相念。那种难以割舍的爱，像午后的暴风雨，一点触动，便狂风大作，然后一会雨停风息，一切又归于浑浑噩噩的平静。但是有天放下了，到了无感的时候，回忆就成了心中只像细无声的春雨，你还在我心中，我还是会念起，但已经完全无感。

那些大明星或者名门望族，常可以举办世纪婚礼，高朋满座，无比奢华，天下人尽皆知。有灯光，有掌声，有激动的泪水，激烈的像一场世纪暴风雨。但很多常没过几年，就同床异梦，劳燕分飞。在农村乡下，那些并没有太多人见证的婚礼，甚至没有婚礼上的祝词，一张桌案，两支蜡烛，拜完天地和双亲，就能爱完一生，像春雨一般绵密到白头，却总在发生。

有句话讲“常立志不如立长志”，大多数有时候做一件事情，比如减肥、跑步、看书等，也是像暴风雨一样，首先先满怀无比激动的心情， 有满怀壮志的口号，然后大多数都坚持不下去。来的激烈，走的飞快。而大凡一个人，真的想做一件事，内心的驱动力，常无比坚定，没有太多激动，闹钟明天定好，一准起来跑步去。而且，你看到并没有用豪言壮志告诉你他满盘计划的人，今天在这样坚持，明天还这样坚持，跟春雨一样，下的不够欢快，却下的足够长久。

在历史上，关于统御民众，也有两种倾向。一种叫暴政，似暴风雨；一种叫仁政，似绵绵细雨。暴政诸如秦与隋，在短时间里，横征暴敛，苛政猛于虎，如暴风雨一般横扫天下，结果民生凋敝，政权二世而亡。关于仁政，比如税收，管仲说：“取之于无形，使民不怒”。这种统治的方式也像极了春雨一样，他并没有不收取税收，征发徭役，也下雨水，但却掌握征收的度，以保证在政权稳固的基础上，国家稳固发展。这样的朝代，我们常常称之为休养生息的年代。

但世事常不是绝对，暴风雨似的东西就是一定很差，细雨就一定很好。比如：

人做事的性格，亦有两种性格，一种如雷厉风行者，做事绝不拖延，执行力很高；一如日拱一卒者，每日推进，按步跟进。如果把一件事做成比喻成雨量，前者能在很短时间里，迅速完成动作，富有效率；后者计划进行，有条不紊，讲究的是节奏。

人常在两种情况下获得成长，一种似暴风雨一般家中突遭变故，一种似我们大多数人一般，今日长进一些，明日长进一些，日积月累。但前者太过辛苦和悲切，却更能使人成长和坚强。后者来的温柔，时间跨度很长，你常常会见到30岁的少年，和60岁的熊孩子。

关于家庭里的两个人相处，日常的磕磕绊绊。我们一般知道，大家放开怀抱，大吵一架，似暴风雨一般所有的词语都毫无顾忌的倾泻而下，常常能在一时间把两人的矛盾给解决掉。有人，常常在两个人在有矛盾时，常把心里的不满，今天说一点，明天说一点，于是每次吵架似乎都有翻不完的旧账，冷战的相当的持久，我们又常常知道这样的感情，常常越来越淡。

你看，我们一生也依旧伴随着不同雨，风雨兼程的往前赶路。

3.生命如雨

每个人的生命的伊始，我们就就像春天的一棵幼苗，感受着春雨般的爱。那种细密，轻柔，无声而又绵长的爱，把我们滋养。

到我们长大，到青春期，做为一个年轻人，我们总会在这样的雨季里，碰上一个叫“恋爱”的雷雨，它来的壮怀激烈，电闪雷鸣，以摧枯拉朽的给我们一震撼，

有时，常有一种悲凉的绝望感，我们是我们这一生记忆的终点，当你送走那些所以知道你过往的人，那些看着你长大的三姑四婆，邻居大妈，村里的大人，都一个一个逝去，我们的过去终成了一个无物可证的孤立存在。当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望着这世界，想着过往的人生，我们像那曾经蒸腾而上的水汽，终于又化作一滴雨水，悄悄的落入大地的怀抱。

2017/7/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