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李府里一片默然。
璨望着窗外,轻叹了口气。
窗外只有一匹马,在踱步。
这马在李府出生,还是马驹时便留在府中内院里陪伴小姐,这两年正是年轻力壮,平时跟着父亲驼货物,身姿矫健,毛发锃亮,甚是乖顺。如今父亲被贼寇掠走,马也没了精神似的……
“小姐,夫人传您同去吃饭。”
丫鬟在身旁小声提醒。
“走吧。”
“璨儿,”母亲的声音甚是虚弱——唉,父亲的消失让母亲一下子憔悴了。
璨心里涩涩的,眼里却多了一丝决然。
“母亲,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
……
第二日,府中便贴出公示,若是谁能救出,便可迎娶璨小姐,
迎娶璨小姐?她的姿色可在这桃源城里数一数二,去年及笄,城里的媒人可是踏破了李家的门槛,还都被拒绝了,如今这样一个机会可真让人心动……可是,要去救出落入虎口的李老爷……罢了,无福消受啊。
消息放出几天,仍未收到回应。
璨走到马的身旁,靠在马背上,马也很通人性地向前蹭了蹭。
璨顿时感觉自己竞无主地只能依靠一匹马了,不由苦笑,精致的小脸全是苍白。
在璨看不见的地方,一双马眼里十分清澈地映着一人,满是心疼。
是夜,一个身影从李府中冲出……
翌日,李府内院。璨尚未出门,便有丫鬟慌慌张张闯进来。
“小……小姐,您快去院子里看看吧……”
秀眉微蹙,“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老爷回来了!”
璨一愣,冲出门去。
只见院内躺着一个满身伤痕,陷入昏迷的男子,身旁是那匹马。它还是站在那里,只是毛发被血迹粘在一起,几处隐隐看见毛发下的血肉外翻,马眸里尽是疲惫,却又显得格外乖巧。
沉默良久,璨看了看院内,皱眉。
“你们为何不快将父亲抬入屋里?来人,快去请大夫。”
“小厮早上开门时看见这马载着老爷守在门口,正欲将老爷扶下,可这马却闪开了,径直来到内院里,也不让谁上前。”
马见璨来了,又不知何时退下了。
“门外可有看见有何人出现?”
“没有,许是太早了,门外除了一人一马,再无他人。”
这会是谁?
正思索着,一个身影闯入璨的眼中,那马回来了,璨正要上前,发现马的嘴中含着东西。马走上前,将东西放在璨的手中,疲惫的眼中熠熠生辉。
璨定眼一看,竟是自己写下的告示!再看马身上的伤痕累累,好看的眸中瞳孔微缩,有些不敢相信心中所想……
“来人……给这马也上些药,好生伺候着。”
先不管太多,毕竟……它也算是对李府有恩……
一个月后,李老爷的伤几乎完全恢复了,醒过来的李老爷告诉璨,那夜正是自家的马前去营救他,若非亲身经历,他也无法相信。往旁边看,只见璨的脸色并不好,便上前询问。
璨思索片刻,还是将事情告诉了父亲。
“这有何妨,人又不能与马在一块,我们就将安置好,给予一切优待,供养至其老死就好了。”
璨只是隐隐有些不安。
果然,几日后便出事了。
璨听见屋外有些吵闹,便出门看去,发现小厮在拦着马不让它进自己的小院。
璨走过去准备安抚一下受惊的马,刚一走进,那马却一张嘴将眼前的小人扔上了马背上,随即向外跑去。众人来不及反应。
“愣着干什么,快追啊!”
赶来的李老爷刚好看见这一幕,感到一丝不妙。
府里的小厮追了大半天,总算将一人一马带回来。
自此,马便被“供奉”在府里的一间偏僻的小房子里,被人看守着。直到一天,李府要和桃源城的另一大世家程家结为亲家。
那日,李府一片喜庆的大红。仿若天地都添了几分绯红。
璨并不安心,说不出的慌乱。
上轿前,马冲出来了。今日的小厮都在庆祝。
璨听到马鸣后一惊。很快,一阵天旋地转,她伏在马背上,看见锃亮柔顺的马毛,不知将要去往何处。
好在府里的小厮这次反应挺快,连忙上去制住了“疯马”。
场面闹得很狼狈,李老爷脸色不好看,在向迎亲队伍解释好后总算是未错过吉时。
第二日,李老爷找来了屠夫。马被杀了,那身锃亮的皮毛被李老爷下令扒了下来。
几日后,璨不见了。
有过了些时日,桃源城的酒肆里一群人在说些城中闲谈。
“你们猜最后怎么着?”
“别卖关子了,快和我们讲讲!”
“嘿嘿,说出来怕吓着你们!最后这李家小姐最后在李府内院的一棵树上发现,被一匹锃亮的马皮裹着,成了蚕!”
“传说有蚕女,父为人掠去,惟所乘马在。母曰:‘有得父还者,以女嫁焉。’马闻言,绝绊而去。数日,父乘马归。母告之故,父不肯。马咆哮,父杀之,曝皮于庭。皮忽卷女而去,栖于桑,女化为蚕。”——《搜神记·女化蚕》
偶然读到此文,似有所感,编此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