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场所一贯稠人广众。昨天我带女儿去附近广场学滑轮,一个大妈大步流星过来,跟我说:“这,这,还有这都是我们要跳舞的,你到别处去玩。”说着,她用手指在面前笔划了一圈。我看一下照她这样我连立锥之地都没有,更别说玩滑轮。我心里踌躇不决,她看我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立马杏眼横瞪。我看对面那一群大妈虎视眈眈,只好施施然走开了。
好地盘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连乡下农忙时候为了争晒谷场,都会把枪担都拉出来,大吵一气!然后由村大队队长出来喊停才息事宁人。但有些厉害的不费一兵一卒,就把对方挤跑了,像上面这个不怒自威的大妈。如果我跟她僵持下去,很有可能被她指着鼻子骂:“尊老爱幼你懂不?年轻人有没有社会公德心啊?”一旦围观的人多起来,我可能还要落个目无尊长的罪名。
我这附近有两片广场,一个是万科里,一个是文化宫。文化宫热闹一些,因为游泳馆和电影院都在那里。每天傍晚时分就有一老者来打拳,他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穿一身黑色粗布唐装,袖口向里挽起露出白边。提着一个“步步高”放伴奏音乐打太极,他常放琴箫和鸣的《笑傲江湖》曲子,招招有板有眼,声声荡气回肠。我认得他是后面烧腊坊的店掌柜,他打起拳来相当自我陶醉,有时是全程闭眼的,跟他的烤鹅一样醉人。但后来他的音乐明显干不过妇女朋友们的凤凰传奇,他就自觉把步步高提到草坪里面去。再后来跳舞的阵容一再壮大,连草坪都不让他安生,他被逼到墙角上去!这样一个高手居然隐忍住自己的锋芒手腕,很不容易了,朋友们,那可是公共厕所门口啊!练到差不多时候他就收拳了。我目送他提着“步步高”往路边的下象棋的人堆去了。
第二个出场的是拿大毛笔在地上写字的白衣老头,这人看上去跟他的白衣一样很有精气神。他带一个水桶和一支大毛笔,乍一看还有点像拖把。他从公共厕所里汲半桶水出来,蘸着在地上写字。他写字时候几乎是不动声色,但腕力极强,运笔时就像金庸武侠小说里手持判官笔的朱丹臣,动作麻利,笔锋劲道,雄浑有力。须臾之间就默写出一首诗词或几句警世恒言。我从他写沁园春·雪、沁园春·长沙、清平乐·六盘山等等猜他是退休老干部。果不其然,路过有人跟他打招呼喊他副团,我怀疑是付团,姓付的团长。他伸手向着对方挥挥,很有首长的风度!
从他下笔开始到段末的时候,第一个字开始风干、变形,继而消散。这时广场舞大妈的阵型就随着音乐缓缓往他这边移动。他连忙提起水桶往旁边躲过去,站在那里看大妈们践踏自己写的“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上面。他长叹了口气,没鸟兴致地走了。
这黑白双雄,一文一武,尚不是广场舞大妈的对手,抢地盘谁与争锋?其他人单打独斗势单力薄的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于是乎她们更不得了,开始膨胀了!最近,广场舞她们也不跳了,而是新发明了一种广场瑜伽。群体静坐倒有点像行为艺术,了不得!办法是这样的。她们是人手带一条毯子来的,我留意一下,坐同等位置的毯子颜色是一样的。分尊卑大小,往地上一铺,闭目盘坐上去,但互相不说话,像修炼某种神功,我看这样修着修着某个时刻毯子底下会腾出一朵白云,把她们托起来。忽然,首座二人同时睁眼,互点了下头,非常有默契,我感觉此二人该放大招做高难度动作了。这时其中一人上前在黑箱子上按了按钮放音乐《小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