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五一假期,天气晴好。
起个大早,去接着婆婆和姨婆婆一起来崂山的农居游玩。
婆婆有好几年没来了。一个月前,我半开玩笑地怂恿她,“老妈,咱们五一去登瀛烤肉吧!”
婆婆笑着拒绝,在我看来心里是愿意来。
婆婆带着一沓烧纸,一路上惦记着后山上埋着的她的父亲和哥哥的墓地,说想去看看。
抵达目的地,婆婆里外转转,没有坐下的意思,我说,“我陪您去后山看看?”
八十岁高龄的婆婆,脚步有些蹒跚,却坚定地奔着后山的方向。一路上不住地回忆起二十年前公公在哪里种的地瓜,她又是如何爬到山头上给父亲和哥哥上坟。
头顶上艳阳高照,小路两侧的樱桃树上已经硕果累累,静待成熟。地里偶尔有村民在田间劳作,看到我们,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身边的婆婆看起来比平时精神,目光笃定,走路的速度也快了不少。走到山脚下,婆婆气喘吁吁地站住了,远远地望着坟地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牵挂。
“我上去看看吧,有什么标志吗?”我读出了婆婆的意思。
“没有碑,只有两个小坟头,怕是被人给平了。”婆婆的声音里透着担忧。
幸运的是,我找到了那两个小坟头。四周用石子堆砌着,简单朴实。背靠着崂山山脉,四周群山环绕,面朝南方的大海,两个蘑菇样的土丘显得安详宁静。
我在坟头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远处的婆婆向我招手,示意我回去吧!为了让婆婆安心,我拍了一张照片。
婆婆端详了照片好一会儿,确定地说,“对!就是这两个小坟头。”
“知道坟头还在,我就可以放心了。”婆婆心满意足。
回去的路上,我能感觉得到婆婆心里的踏实。她不住地感慨人生苦短,感慨世事无常,言语之间,有无奈,也有无憾。
吃过一顿美味烤肉,下午我回了大河东。大部队还要两个小时以后抵达,大河东只有我和老爸老妈。
老爸在热炕上睡得香甜,我跟老妈坐着马札,喝着崂山茶,拉着庄户呱。
大河东是处处充斥着全家人回忆的地方,21年前老爸买下了这处民居,从此以后的周末,我们就有了度假消闲的地方。
两个孩子的童年里,最快乐最向往的回忆都留给了大河东,留给了大河东的山,大河东的水,最馋人的是大河东的樱桃。
说起孩子们的童真童趣,老妈的话题更是说了一箩筐,又一箩筐……
这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花香,有点儿甜,有点儿腻,刚好有杯中绿莹莹的茶水,带着涩涩的清香,化解了春花的浓郁。
在这样的气息里,跟老妈的谈话很自然地就有了淡淡的温馨,虽然也是感叹时光荏苒,但是心与心的碰撞却可以让那些叹息化成一幅美丽的水墨山水,飘逸悠远,出神入化。
跟老妈聊的最多的是婚姻。
每年的五一是爸妈的结婚纪念日,到今天为止,爸妈的婚姻走过了五十一个春秋。
爸妈的婚姻也是我见过的最美满的婚姻,在我的憧憬里,每桩婚姻都该是这个样子的。
当我自己走进围城二十三年的时候,我早已明白婚姻可以有各种各样的形式和内容。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两个相同的婚姻。
老妈一直沉浸在回忆里,所有的谈话内容我都听过无数遍,但是我知道老妈每次讲述的时候,她伴随的情感都不一样,所以其实每一次的诉说都是崭新的。
老爸打呼的声音时断时续,听到老爸的声音,老妈就觉得心安。
经过五十多年的风雨悲欢,老妈最深刻的体会就是:世上的人有千千万,能够最后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虽然跟你争,跟你吵,却始终不离不弃,事实上两个人的生命早已彼此相融,不可分割。
其实那就是最适合自己的那个人。
人到老年,对于生离死别就有了更多的忧虑,每次谈话几乎都要涉及。老妈忧虑最多的是跟相依相伴的老爸总有分别的一天。
“不管谁先走,剩下的那个可以这样想,’幸好对方先走了,思念的苦由我来背。’”我试着用这样的观念安抚老妈。
二十一个春夏秋冬仿佛转瞬之间,大河东熟悉的一草一木仿佛永远都在那里,不增不减,不悲不喜。
我们呢,我们其实也永远都在那里,静静看着花开,静静地看着花落,静静地体会着生命的无常,也静静地享受着生命的绚烂。
但愿人长久!但愿情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