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冬笋炒腊肉,心内有无限的想象,沿着翻滚的胃液喷涌,记忆沉浸在哪一片楠竹里,漂荡在竹波篁海中,想起许多关于竹笋的故典。
年少时在外婆家旁边祠堂看鬼脑戏,头罩个花脸唱《孟宗哭竹》,台上唱的挺卖力,听不懂一句台词,戏后听大人们解说这场戏,大体知道孟宗自小散父,母亲一手把他带大,有次母亲病了想吃竹笋,正值冬月哪来的竹笋,孟宗在竹林中寻找半天,没有竹笋的踪影,于是,他嚎啕大哭,孝感天地,突然竹林里长出许多竹笋。这是二十四孝中的一个故事,故事就发生在湖北孝感。
直到现在我们当地山里人种竹子都相信孟宗,种竹要哭,成活率高,竹林会茂盛;种竹要哭亲历过,老家风景树旁种了蔸竹子,种时确实有人哭过,多年来不死不活,依旧是哪根竹子,青翠色的外表转换成了黄金色,形单只影地站在风景树旁;见过大面积种竹子,没有人哭,却长的郁郁葱葱;传说就是传说,没有道理和依据,仅此而已。
母亲在世时,经常会讲她从桥口农校毕业分配到乡里学畜牧,跟着一位铳精佬(打猎的头)学剦猪,有这段经历,但不承认是她师傅,因跟的时间不长,学业不精,后来改了专业。铳精佬名叫慈德牯,生了七个女儿,嫁大女儿时正赶上破四旧,易风易俗,不准摆酒席,慈德牯前几天挖了几畾冬笋,到山中收放野兽的绳,一无所获,嫁女哪天,多少有几个亲戚朋友要吃饭,就告诉老婆取家中的腊肉,配红辣椒炒冬笋,一道菜待客嫁女,开饭时还说:众亲朋没有菜,只吃冬笋炒腊肉,不够再装。哪个青黄不接的年代,能吃到肉星子已属筵席中才有,何况是腊肉。事情过去后还戏谑自己,“D她老娘地,嫁女还贴了几块腊肉。”。说明当时的物质匮乏,女人的低贱还不值几块腊肉珍贵。
冬笋十月下旬开始有,立秋之后开始孕育,经过很长时间的生长,秋天的时候可以挖,每年的十一月份,人们都能在市面上看到冬笋售卖,冬笋生长期很长,到第二年的二月初依然可以挖到冬笋,每年十二月份的时候,可见到大批农户在挖掘竹笋,大量冬笋上市。
冬笋生长,是无法离开土层里的竹鞭,能够孕育笋头的竹鞭,都是生长了三年以上,须根特别旺盛,颜色成土黄色。青绿色的竹鞭,生长已经退化,孕育功能虽说有,所长出来的笋头特别小。白色的竹鞭,是新生长的竹鞭各项生长基数还未成熟,不具备孕育笋头的条件。
冬笋的生长,一般都会在头年的九、十月份,气温、土壤湿度合适,强健的竹鞭在土层里,就会慢慢地孕育着竹笋,由于当时的竹笋刚开始生长,随着时间的推移,竹笋就开始膨胀。
竹鞭孕育笋头借着土层的保护,笋头在土层中,被土层包裹得比较严实,在合适的温度湿度下,竹笋就开始生长,当冬笋在温度低于八摄氏度时,笋就会停止生长。
冬笋所生长的土层,大多都是在地表下的二十公分左右,漫长冬季来临时,冬笋停止生长,早晚打霜,风雪侵袭,土层里的笋头特别娇嫩,寒冷冰冻会直接冻坏,春天来临时,即使能冲出土壤也成长不了竹子。
冬笋过冬,风雪越大,温度越低,冬笋被冻坏的几率就越高,很多的冬笋都能长出土,但是冬笋的笋组织已经被冻坏,其实开春之后也是无法再生长。
竹子属草本植物,本地除木材外,山里面积最多最广,形成一种平常,当然容易形成产业化,规模化。本人跟很多会挖冬笋的人进过竹林挖冬笋,始终没学会这门技术,也许是没有这份眼力劲。
春笋道是挖过,记忆中小学三年级刚开春,到一位同学家去挖笋,他家独门独户,住在竹林深处;春笋还未露面,哪时泥土蓬开很宽,只挖了一根,有大水桶大,还没有竹节,剥了皮还有十七八斤笋肉,用棕片穿好,木棍串在棕片上扛回家,是我人生唯一一次挖笋的战绩,从记忆中拔出来,依然新鲜,似哪根当初挖出来的笋一样“弥嫩”。
腊肉制作是山里人大部分家庭的存储方法,一般在冬至前后杀猪,新鲜肉搓盐,用盐盖几天,直到盐完全入味,才用绳索捆好吊在烧柴火的灶上方横担上,通过长时间的烟熏火燎,把肉里面的水份脱干到一定程度,吃十年八年也不会坏。
曾经到山里一单独住户家,地处偏僻,吃过一次腊肉,主人家介绍哪吊在灶上方的腊猪,是他娶老婆时丈人送的,女儿快二十岁了,他戏称是头“女儿猪”,哪头猪已成木乃伊,上面满是灰尘,据猪身形判断,当初整头猪不到百斤肉,解下称了称,还有六十几斤,外表看不见一点油,嫌脏丢在大路上绝对没人捡。
当时主人叫我用柴刀砍下一坨肋排骨,肉还油亮,外表生了层白蜡,有些地方是绿蜡,嗅向刀口无滋无味,烧水焯了一下,用刀刮去表面蜡,洗了又洗,才剁成块,屋门口有楠竹,砍了两截剁成块,和腊肉一起炖,放了许多白萝卜,当锅中水还剩三分之一时,汤色如乳,汤面竟然没有一点浮油,青竹片的色泽完成消逝,变成了淡淡的黄色,萝卜已经漾糜糜,只调了盐味,汤味有清淡的竹香,腊肉如嚼蜡,丝毫没有腊肉的咸香,所以再好的食材,还得掌握一个时间度。
讲到腊肉,必须说一下火腿,国内火腿大同小异各省皆有,而最著名的属浙江金华火腿;国外许多国家也有火腿,相比之下西班牙火腿更胜一筹。金华火腿一般很咸,煲汤,打火锅最适宜我们当地,而西班牙火腿适合调味,点缀,生吃,作馅,蘸料,才能适应我们大众口感。两种火腿的口感咸香,瘦肉呈琥珀色,折光可见切口处有七彩的光芒,从生猪选料质地上来讲,都是一百五十斤左右的后腿肉,制作时把腿整形,犹如乐器中的琵琶。
过去缺盐时怎么制作腊肉,过去穷,大部分家庭只吊十斤八斤肉,山里人盐少靠一种土硝来腌制,产糖的地区用白糖。当地人完全用盐腌制,太咸,可以加辣和五香粉,及白糖和高度酒腌制,熏出来的腊肉色泽金黄,香味突出,更有食欲感。
熏腊肉有讲究,有许多贤慧的妇女,把腌入味的肉集中挂在一起,先用粳米,陈皮,茶壳入容器熏肉,再吊在柴火灶上方的横担上,熏肉期间尽量不烧樟树,漆树和荷花树;以茶子壳,玉米蕊,继木蔸,黄荆柴,栎树柴为主。
烤出来的腊肉与熏出来的腊肉区别很大,烤出来的可以直接吃,熏出来的则肠胃好才能尝试;香味也不一样,烤的焦香,腊味不重,而熏的是一种单纯的腊味。
肉的选择上,过去不用饲料,切开瘦肉用舌头舔有股酸味,而现在的猪肉无滋无味;这是鉴别土猪与饲料猪最好的方法。
烟熏腊肉黑,烟带碱性,中和了肉中的酸性,使瘦肉呈琥珀色,肥膏呈透明状。
冬笋炒腊肉这道菜,老与嫩结合,鲜与香搭配,恰到好处,再配上倒苗辣椒及大蒜苗,一道完美的菜肴便呈现在面前。
冬笋属草本植物的产物,含草酸特高,草酸不被人体所吸收,加工前必需焯水,也便于改刀切配,冬笋的主要作用健胃养脾,腊肉的功效去风湿。
还没到吃冬笋的季节,文字里弥漫着它到来的步伐,竹鞭节上已经结满芽孢,期待着季节的滋润生长;去年的腊肉在火苗的烟熏下,发出诱人的腊香,它在等待着冬笋的到来,它们静静地相互携手,组合成一道东江湖舌尖上的美味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