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新事物,会使人耳目一新,心潮澎湃。与熟悉的事物重逢,会令人喜上眉梢,百感交集。
出门走走,见到的新旧事物就多。
福州市区可走之处甚多,家周边自然也不少,它们风格迥异,有的和夜色一样宁静,有的同骄阳那般热腾。原来,我像坐在电视机前那样,不停的换频道,去这去那。现今,我锁定了热闹。之所以喜欢热闹,不仅因平日被圈在办公室里,接的人气太少了,要接接人气,还因热闹之地,可见事物更多。
三坊七巷每日人山人海,特别是夜幕降临之后,人如热泉般奔涌出来,霎时摩肩接踵,举袂成幕。走在其间,心中蓬蓬勃勃之气象即盈,抑抑郁郁之沉闷即逝。繁荣和朝气便转化为信心与美好,继而成为刚强猛满的力量,去迎接和破解生活工作之难。因此,此地成为我首选。
周末晚,当我走在三坊七巷上时,强烈的夏日阳光虽早被柔和的照射灯光取代,但石板上的余热还在弥漫着。此刻的人儿,犹如瓷罐中的插蛏那般,挨挨挤挤,严丝合缝。大家素不相识,却不得不统一步调,你走我行,你停我止。因为前面一停,即形成一道人墙,后面只得跟着停。
走走停停中,快到黄巷口时,又停了下来。许多人伸脖探脑,欲知因何而停。我是不急,本来就是毫无目的的闲逛。夏风很善解人意,此时徐徐吹来,穿过一道道人墙,把一颗颗焦躁的心熨慰下去。随之,一阵馥郁的芬芳随风潜入鼻息,清新爽凉随之沁入血脉骨髓,眼前顿然变得更加明亮了。如此熟悉的味道,我当然瞬即就辨别出来,是茉莉花光临此地了。
轮到我们前进后,终于看清了究竟,一商人在屋檐下,摆个小摊卖茉莉花。那茉莉花盛在一个敞口平底的大盆子上,有的已装成一小网纱袋子里,有的还散在外面,一粒粒花朵如脂玉,洁白素雅。摊前围着一圈人,走了一圈,换一圈。是它的弥漫的馨香吸引了人流。美丽花儿该有的样子应如此,既要有夺人眼目的外表,又要有摄人心魄的香气。外表因为微小,容易被隐藏了,香气可借风传达,氤氲的气味便成为导航,精准的引人抵达。内外之美又要刚刚好,太艳了,久观会觉得媚俗;太香了,久闻会觉得黏腻。如此,只能惹人喜爱片刻。
茉莉花是刚刚好的。
土地的神奇无私就是能以自己的卑微粗糙养育出千姿百态的芸芸万物。
茉莉花对土地的选择则不挑肥拣瘦,如子不嫌母丑般,随遇而安,一落地就紧紧地依偎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里。在田野大地上,在阳台的花盆里,在逼仄的墙根下,只要有土壤的存在,剪一段插入,或连根带枝栽下,稍作休整蓄能,它就能抽枝散叶开花。无论是黑土地、红土地,还是黄土地,它长出的叶儿一片片都是碧绿碧绿的,开出的花儿一朵朵一律洁白无瑕、清新淡雅、芬芳四溢。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梅花香自苦寒来而受人称赞。漫长的冬日,伴随着的是杀戮,景象顿时萧索、凄凉、了无生机。尤其那呼号的寒风,不仅声响摄人心魂,还如刀般切割人的肌肤,很摧残人。因此,寒冷总令人惧怕,刻骨铭心。
其实南方的夏天也很难捱过去,这个季节的阳光,热烈到亢奋,火速把一座城烘焙成“火炉”“蒸笼”。因此,夏天有了“酷夏”“苦夏”之称,坊间还说“好汉不挣六月钱”。炽热与寒冷同样蕴藏着杀机,“中暑”“热射病”等词语犹如夏日头顶上突然倾泻下来的一盆寒冰,令人战栗。好些花花草草,若没及时遮阴和浇水,便在烈日下蔫去,随之香消,枝枯叶落。
烈日下的茉莉花,也有寒风中的梅花的风骨,在极端的气候中傲然挺立,绝不屈服。阳光愈烈,开得愈盛,颜色愈亮白,香气愈清雅。要说寒风中绽放的梅花,在萧瑟的冬中给人温暖与希望。那么酷暑中盛开的茉莉花,是在炎热的夏里给人清凉与宁静。二者可谓异花同工,平凡中见珍贵。
令人喜爱的美好事物,它的美好往往不止一面。茉莉花就不止在炎夏中无声地传递精神力量,还可作为物质无私奉献。钟情茉莉花的福州人,将它掺进茶叶和咖啡里。于是,茉莉花茶、茉莉花咖啡横空出世。它那清新淡雅的花香,与绵柔的茶香、焦浓的咖啡香融合在一起,不仅毫无违和,还相互成就。
饮者轻轻抿上一口,即感世外桃源与城市繁华并存了,幽远却不孤寂,高洁却不冷僻。心随之静下来,身便也凉下来。美妙的治愈力,蔚为时尚经典风潮那是自然不过的了。花中清凉解暑之元素,就在如此喜乐享受中,悄然潜入体内,护佑人们平安度过炎炎一夏。
当人们喜爱一件事物的时候,往往会将这件事物的优良品性作为自己人生的操守准则。比如苏东坡、郑板桥爱竹子,是以竹子的高洁刚挺精神风貌作为自己的处世原则。
福州人爱茉莉花的洁白无瑕、清新脱俗、朴实芬芳,将其尊崇为市花,人人赏之闻之食之念之敬之,令我这个外乡人,更加喜爱在这片土地上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