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学申请还没有批下来。初含只得继续去学校上课。
从学生处领回盖好章的申请单，又送到中文系主人办公室。系主任和之前的大波浪一样，唠叨个不停，好像接过了后面跑来的选手的接力棒，在游说她“最重要的是完成学业”的道路上越跑越来劲。
初含站在他的办公桌旁，认真地注视着他。他的头发在中年人中算是茂盛的，只是白发比较多，刚去过理发店吧，发梢的还留着被剪刀剪过的整齐痕迹。他衬衣的颜色不好看，肥胖的下腹把尾端的纽扣撑开了。桌上有两台电脑，一台的页面停留在市政府主页上。旁边还有一盆芦荟，大概是摆着防辐射的。可是他脸上已经开始长斑了。
不知道站立了多久。
初含想起纪辰晞来。想起他离开合欢市的那天下的那场雨，想起他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的声音变得怪怪的，还想起他和爸爸最后一次的争吵。
一张纸轻飘飘递到她面前。
回过神。最后一栏上已经盖章完毕，还有一个潦草的签名。
“既然夏同学执意要提交这份申请，学校也不会过多难为你，没关系，这段时间好好调整调整，放松心情出去走走，就当做是间隔年吧。学校随时欢迎你再来和大家一起学习。”系主任站起来，一手拿着那张申请单，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她接过，轻声道谢。
从办公楼出来，她如释重负地长喘了一口气。
合欢市的天空好像很久没有蓝过了。不过那一刻，她感觉特别愉悦。学习从来不是她的负担，相反，学校还是她最喜欢的地方。高中的时候从未想过要继续留在合欢市读大学。纪辰晞早就让她走了。她也答应过他，一定会去他在的城市读大学。纪辰晞住在海边。从他的公寓可以看见一片深蓝色的大海。他说失眠的时候就坐在阳台上看向寂静无声的海平面，慢慢等待天亮。一天一天地，初含就可以和他重聚了。
“我们团圆。”他笑。
可是最后，她却食言。为此，纪辰晞与她冷战很久。
往宿舍方向去，要经过一条林荫路。
稀薄的阳光铺在树叶上。
骑行军团的男生小分队骑着单车从她身边晃过，其中的一个的后座上坐着一个女同学。女同学看见初含，热情地同她打招呼。她也挥手回应。女同学的男朋友是车队的分队长，车队希望通过他俩搭桥，请中文师范班的女生一起联谊。联谊会比预期还要成功。可是，初含觉得这一切都与她没什么关系。因为她一次也没有参加过。
她的大部分时间都被打工占据了。学校提供的勤工俭学岗位，图书馆管理员，食堂饭卡充值，楼管处的清洁工，还有绿化草坪的修建。整个大一，她没有向家里要一分钱的生活费，还给爸爸还过两次钱，一次五百，一次三百。
宿舍在三楼右边，4313号。
梓菱正要出去，和打开门的初含碰个正着。
“你今天返校吗？”梓菱问。
“我休学了。”言简意赅。
“啊！”女孩一声惊呼，“你不读啦！”
“不读了。”
初含从床底翻出一只编织袋，打开衣柜收拾起来。少得可怜的衣服很快就装好了，接着是书架。搬书是件头疼的事。她先取出基本喜欢的，小心翼翼放进袋子里，码整齐，生怕把书页弄折。剩下的一些，她在考虑要不要带走。
梓菱站在她身后发愣，还没缓过神来。直到从头到尾看着初含把属于她的东西打包好，她才如梦初醒地感叹一声，天呐。
“你几号返校的？”初含不想再说关于休学的事。
“有几天了。”梓菱嘟嘟嘴，重新背起网球包。
“要去社团吗？”
“嗯，今天要和三年级打一场。”梓菱是网球社新生里的实力小将。
“那么，要加油哦。”初含冲她笑了笑。编织袋有点重呢，她试了试重量。
梓菱走到门边，苦着脸回头看向她，“我还是先走了，看到你离开我会受不了的。要不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几个人来帮你搬吧。”
“不用不用，”初含连忙摆手，“这点东西，又不沉。”
“那好吧，你保重。”
“嗯。”初含规规矩矩地站在宿舍中央，目送梓菱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很平淡就告别了。梓菱没有含泪拥抱，依依不舍。
她们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星球的人，只是有那么点缘分能在大学里相识，又有那么些牵连可以分到同一间宿舍。关系并没有好到某种程度。梓菱是工薪阶层的子女，父母悉心把她培养成优秀的姑娘，是团支部书记，也是网球社的美女主力。初含费力地拖着行李袋，经过梓菱的书桌，桌上有基本包装精美的相册，那些照片梓菱同她们几个分享过，是她寒假时去曼谷旅游拍的。暑假应该也过得挺舒心吧，期末考试前听她说起，放假后会去摩洛哥做国际义工。
锁好门。初含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