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过着。
怕安安染上病茵,唯一每日里小心翼翼,既悉心照料着他,又格外规避着风险,而且有意识地将二人的餐具分开,晚上睡觉时也睡两头……好在她距离彻底痊愈仅有一步之遥,传染的概率已经很低了,他们一起生活了两个多月,孩子一直相安无事。她总觉得是上天怜惜她的不幸,所以格外开恩,冥冥之中厚佑安安。
而安安呢?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惨白的小脸竟慢慢红润了,细得像棍子一样的小胳膊也渐渐生了点儿肉。唯一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恢复成从前的样子吧。
当然,唯一也有忧心的事儿。自从安安回家之后,她发现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依赖她,甚至可以说对她有不易觉察的抗拒。
以前,只要她俯身靠向他,他就会主动把脸贴上来,并用手环上她的脖颈,亲昵得让她的心都化了。如今,她刚刚做出贴近他的动作,他就不由自主地向后靠,那是一种无意识地躲避。以前,有事没事他就黏着她,围着她说这说那的,还时不时地撒个娇。如今,他不会主动找她,一般都是她问他答的模式,两人之间的互动少得可怜。
敏感如她,怎么能感觉不到这些细微的变化呢?也许是分开几个月,母子间生分了吧,也或许是悠悠不在,他不适应家里的冷清,她想,日子长了就好了。可是,两个多月过去了,安安依然保持着这份疏离。
她很无奈,也很迷茫,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寄希望于时间,她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创伤。但对于安安,她却更加小心地“伺候”了。
在这期间,她隔三岔五地去一趟老左家,想从那个酒鬼爷爷口中问出点儿线索。
运气好时,还真能堵上酒鬼爷爷。可他依然是嫌弃又嫌弃的表情,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又怎么可能告诉她悠悠的下落呢。
有一次他喝醉了,唯一觉得是个好机会,就又问了几遍,他倒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你看你一穷二白的,她跟着你也遭罪,跟着人家还能吃香的喝辣的,你就别惦记了!”
更多的时候,他都三缄其口,而唯一又做不出过分的事,只会跟他死磕死磨,像尾巴一样跟着他晃来晃去,在门外、院子或客厅里一待就是两三个钟头,只为获得悠悠的相关信息,哪怕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也行呀。
他被她的执拗搞的烦不胜烦,就放出一些狠话: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就当从来没生过这个孩子!”
“你怎么阴魂不散呢?我还告诉你了,不管你怎么纠缠,都没有用!”
“我说你现在怎么这么死皮赖脸的,再跑来纠缠我就不客气了!”
“我是不会讲的,你有时间不如多花在安安身上。”
……
最后一次,唯一上门的时候,正赶上他约了两个老朋友在家里喝酒。
一听她又老调重谈,还是当着朋友的面,他脸上更挂不住了,当场就发了飙,嘴里吼叫着粗话:“他妈的,有完没完?!”
她被他的气势吓住了,尴尬地站在那儿,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回应,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占着理呢,有啥好怕的?实在不行就让客人也评评理,随即壮着胆子大声回道:“没完!除非你把悠悠还给我!”
被儿媳妇这么抢白一句,他更愤怒了,当即站起来,梗着脖子,又吹胡子又瞪眼,并一字一句地说:“今天就跟你交个底儿,除非我死了,否则永远不可能告诉你!”
这话说得真绝!之前他也放过狠话,但跟这话相比,那些都没有什么杀伤力。看来,这次他是真发狠了,狠到拿自己的死说事了。
唯一是个胆小怕事的,如今他把话封死了,她还能说什么呢,终是灰头土脸地从老左家撤了出去。
她认怂了,也认命了,此后再也没进过老左家的门。
一个月后,唯一按惯例做了复查,这次的结果是彻底痊愈。
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终于治好了,以后她和安安都可以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了。
至于悠悠,她已经不敢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