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夏一走就是七年,杳无音讯,记忆中我们都把他当做失联人口了。
而现在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我想一定是幻觉。
我能和金夏认识,其实还是那八竿子打不着的血缘关系,按辈分,他得管我叫一声小姨。
我是我爸妈的老来女,当时国家还没有开放二胎政策,我是超生的,家里因为我的出生罚款了不少。
在我还没有出生之前,金夏就在我家了,他爸妈常年在外,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请了家教给他补习,他着实调皮,气走了好多个老师,也就我姐能管得住这个皮小子,姐姐比他大七岁,天天在我姐后面小姨小姨地叫着。
直到我出生,他别扭地改口,管姐姐叫大姨,管我叫小姨,不过倒是从来没叫过我。
我还刚刚长牙的时候,这货就塞了一把辣椒放我嘴里,辣的我哇哇叫,我刚刚学会走路了,这货就带我去骑单车,小时候他是孩子王,连带着的福利就是所有人都不敢欺负我。
我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大概就是金夏是我姐一手带大的,我是跟着金夏长大的,那时候大院里的孩子们的父母一般在国企上班,一天到晚都没时间去管我们,院子里的孩子都是一起玩,早上坐班车去上学,晚上送回来。
小时候我总是分不大清楚金夏家里和我们家里到底是哪一层亲戚关系,我总觉得,金夏虽然是我外甥,但更像是哥哥,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他奶奶年轻的时候,家里是地主,很有钱。那时候家里都是雇长工的。他奶奶那时候在学昆曲,没事儿就在院子里唱戏。
那时候里面有个长工,也会唱戏,还唱得不错,就时常指导她的音准,后来两人日久生情离不开对方,结果被家人发现,长工冒险带着她私奔潜逃,在大河边被家里人追到,要不是金条夏奶奶以死相逼,估计那个长工小命不保了。
后来家里人安排婚事,金夏奶奶呢就和他爷爷走了。
而我爷爷是他爷爷的爸爸的堂弟,我们之间就是这样一层浅薄的血缘关系,即使再轻疏,我们之间也有着不可分割的感情,更胜似兄妹。
小时候的想法总是很纯真,后来,有对夫妻开车到院子里,中午和我们吃了饭,晚上就把金夏接走了,姐姐和我都是眼泪汪汪的,晚上我们还约着去小山坡那边抓萤火虫呢,怎么能说走就走?
我一直不高兴,爸妈骗我和姐姐说过一两个月,金夏就会回来了。
我听了这话就笑了,姐姐还是不开心,后来才知道,爸妈的话也只能骗骗我这个啥都不懂的丫头,姐姐那时候早已明白,也许这次分别很难才能看见。
我最后一次见到金夏是在高三那个暑假,他浑身是泥,我认了好久才认出来,姐姐拍了拍他说:“你个混小子,是不是又跟别人打架了。”
就好像我们又回到了我们还在一起的场景。
金夏说他从机场跑过来的,想和我们道别,我问:“你要去哪?”
他说加拿大,然后说:“我一定会回来的,你们等我四年,我就是你喜欢的海归了。”
我笑着说好。加拿大,初中高中历史都没有触及到的一个国家,我对它的了解太少了,只知道它的国旗上有枫叶,只知道自己和它隔着汪洋的一片太平洋,温哥华和自己隔着16个小时候的时差。
我一直告诉自己,即使这样,我们还是呼吸着同一片天空的气息。
但是四年过去了,他一直没有回来。
五年过去了,六年过去了。姐姐都结婚了,他还是没有回来。
现在站在眼前的这个人,如果是以前的我,也许会选择最极端的做法,纵身一跃,用最猛烈的肾上腺冲击波突破幻觉屏障,但现在我不敢,因为这不是普通的幻觉。
或许他会告诉我一些事情,而我无法分辨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陈末,我回来了。”
这声音听上去好像挺真实的,不像是假的。
“你和你姐陈初的性格还真不同啊。这么大了还是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金夏笑着打趣道,“我给你带了东西,是加拿大那边的特产,是酸的,不知道你现在的口味和以前还是一样不。”
我几乎是飘着回自己家的,然后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姐姐也是一脸惊奇,金夏居然回来了。
“我们之前的约定还作不作数?”
我姐说,我是顺路的,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路过那边有金夏在的路口,顺路遇见他,顺路爱上他,也顺理成章忘记他。
还好。这次的开始没有上一次那么糟糕。
我从梦中醒来。但我知道他是真的。
青梅竹马的情谊总归还是在的,看见他倒也没有生疏,还能像以前一样,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