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沉的梦境里,孩孙们的脸庞依次闪现于脑海,现在的我已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再次睁开眼睛去看看他们,最让我放不下的还是年过杖朝之年的老伴。
话说回来,我有五个孩子,不巧的是,都是女儿,前四个是我跟前夫生的,老大成家早,当家却是晚很多,或许是她的性格,本不是当大姐的料,无奈命运却让她先出生,大姑爷是上门的,我平日说的大孙子便是他们的大儿子,按理说他该管我叫“外婆”的,只是姑爷上了门,便尊称我为“奶奶”。那年我前夫去世得早,家里不能没个男的来主事,若是没有,容易让村里人看不起。后来,经人介绍,便纳进了姑爷,那时候大姑娘17岁,姑爷27岁,他俩急急忙忙地成婚,当时看来,是急切了些,若不是这样,后来我与老大的争吵中,总能听出我让她成家早的怨话,大姑爷脾气不好,村里没啥朋友,回家总随自己的脾性,大姑娘或我们多说两句,便也不给好脸色看。
这些年,我跟老伴都是跟着老大他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两代人因为观念不同,免不了争吵,他们嫌我们赚的钱不分给他们一部分,我们嫌他们太懒,做事没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若我们种菜便跟着种菜,我们种瓜便跟着搭瓜棚,这也是我之前说的,她的性格是她当家晚的原因。我们争吵的次数太多使我也记不清了,有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有一些因为一句错话而拉旧账的事,有因为孩子问题的事等等。我的大半辈子里的闹架大多是跟他们两口子闹的。在邻里看来,我们是合不来的。
我能想象到大姑娘现在愁眉苦脸的样子,毕竟她是担不起事的,除了一味地叹气,是不能做啥的,倘若不是别人指导她做,她便是坐着,大姑爷更是指望不上了,估计现在他又在怨天尤人了,指不定正指备着我呢!也罢了,想到他们,我不由地以为又是一场争吵了。
几个孩子中,二姑娘是唯一一个没有念过书的,虽然我也没有读过书,但是我知道读书的重要性,这也是我一直愧对她的地方。二姑娘个子在几个孩子中是最高的,这随得他爸,老大怎么都念到了小学五年级,而老二为了跟着我们照顾家里,加之小时候身体不好,上学又都是走路去,便打了退堂鼓,自行在家忙做些劳务,我们两口子知道上学要交各种学杂费,孩子不读便也不做勉强了,毕竟生活压力太大,家里还有几张嘴巴要养活。
二姑娘没远嫁,就嫁到村里,二姑爷没她高,一时间总被人笑话,这段婚姻我们没有干涉,算是自由恋爱,不像老大那般的“身不由己”。彩礼奢望不上,毕竟二姑爷家境也是贫寒,家中也是五个兄弟姐妹,他也排行老二,当时是他家过来提的亲,问姑娘也没啥意见,我们老两口也就同意了,好在女儿算是留在了我们身边,凡事能多少有个照应,也算是了却我“女儿不远嫁”的一桩心事。
二姑娘倒是经常往家里跑,逢年过节啥的,我总会邀着她们母子几个过来吃个饭,也算上团圆了,我能经常看见自己的外孙长大,已算幸福许多,老二脾性比较好,较老大又显得主见稳重许多,遇事不慌忙,处事待人更知分寸,二姑爷平时喜欢玩点牌,酒后爱说大话,醉后待家人又显得刻薄了些,老爱说自个孩子不是,随着孩子慢慢长大,自尊心强起来后,自然跟他有了间隙,平日便也不爱与他搭话太多。
我对外孙他们也算关爱有加,平日上街卖菜,见到好吃的总会留给他们一份,其实,我对二姑娘要求不多,希望她能守护好自己家的同时能健康开心,平淡简单下去就好,她的生活还是需要她自己来打理,只是世事无常,原本平淡和睦的家庭却遭受重创,每每想到这些,我便忍不住老泪纵横起来。
―-节选自溱文字《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