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孟月...... " 他站在奈何桥上轻轻唤她。
“孟月,是你喜欢的女子吧,饮下这碗孟婆汤,前尘尽忘,好投胎 ~ ” 奈何桥上,一个枯哑的声音说道。
像往常一样,她并没有抬起头,但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知道,这个人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儿。
可又能怎样?天上、冥界比人间痛苦多了,人间儿女情长、生老病死,为情所困,喝一碗孟婆汤,前尘尽忘,为情所死之人,投胎转世,记忆不再,谁还会执着于谁,谁还会记得谁,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但她又庆幸,守着这具不死的躯体,至少可以不忘记,至少可以守住这份情爱。
一双干枯的手,把汤递到了他的面前,他还是静静的望着她,并没有接过那碗汤。
她抬眼,淡淡的扫过:“喝吧,投胎了就忘记了,忘记了就不再痛苦了。”
果然,都忘记了。
“人人都说,孟婆无情无爱,孟婆汤,以八泪为引,历久方成,异香可通九霄,凡鬼饮之,前世皆不可记。呵,你的孟婆汤对我起不了作用的,该记得的人始终会记得,但没想到,你也饮下了此汤。”
他的满头白发被风吹起,身体笔直略显僵硬,说话时眼神却异常悲伤。
世道轮回,沧海桑田,终究只有他抱有执念。
人间相传,人死后,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形同陌路,相见不识。可偏偏他是月老,是天神,有着长生不老的躯体和意识。他以为牵了那么多的红线,总会盼来和她相见的那天,没想到,她什么都忘记了。呵,忘了也好,不再想念,不再期待。
他转身,从今以后,他是天神,她是冥神,永不相见。
红线千万根,只为等一人,终究痴人说梦,可悲、可笑。
“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五寸相思泪、六盅病中泪、七尺别离泪、八味孟婆伤心泪,孟婆伤心泪何来?为何伤心?怎舍得忘记?哈~哈~哈~哈~哈,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他重复着这段话,笑声刺耳,悲伤欲绝。
直到他走远了,她方才抬起头,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滴落在那汤里。
“想必今天的孟婆汤格外的香甜吧 ~”她苦笑着。
(二)
今日过奈何桥的人很少,她同往日一样,从奈何桥往回走,走到忘川河,河里倒映出她苍老满是皱纹的脸,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怪不得世人都说孟婆丑,真是这样啊,一个冷酷丑陋的疯婆子罢了,不值得挂念。
经过忘川河慢慢走回黄泉路,黄泉路上,彼岸花开,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像极了她与他。
她蹲下身,捧一朵,放在鼻尖,今日的彼岸花与往日不同,为何有一丝苦涩。
人说:彼岸花是死亡之花,及其艳丽诡异,看到彼岸花是不好的征兆,可偏偏她灰暗的世界靠它来点缀,她每天都来打理他们,和他们说话,无论开落与否,在她心里,这是他留给她的念想,只要根,还在。
“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她呢喃道。
“除非世间再无情爱,再无红线可牵,除非世间再无生老病死,再无孟婆汤可喝。否则安守己份,你他本无交集,能做一世夫妻已是最好结局,还不知足么?”耳边回想起天帝的话。是啊,世间怎会无情无爱,怎会没有生老病死,她知道,他千辛万苦来找她,必定毁了千年仙气,只为这一趟,这一眼,不值得。
她闭上眼睛,慢慢听花开的声音,思绪仿佛又回到那一年......
她和她本是准天神和准冥神,却因结情,化身凡人,相守期限已到,迟迟不愿离开,天地下令给二人惩罚,他走哪,脚下都会生出荆棘,刺破他的双脚,而她被夺取美貌,永远留在冥界,他去寻她,每走一步,脚下开出绚烂的花。她不忍他受折磨,生生说出违心的话。
“情爱是什么?有多久?千年过后,定不记得,天命不可抗,回去吧。”
相逢,是前世注定,痛并,把快乐尝尽,谁来,赔上那一世的的好光景?
伤痛一人担,恨又何妨?两次的伤痛,可知,她比他痛一千倍,一万倍。
他可知,孟婆汤何来?
是啊,天上人间冥界无人知。
【孟婆八滴泪】
第一滴到白发,一世白头,往后皆是想念。
第二滴许人生,只一世,终究没等到生生世世。
第三滴品苦果,为你心上了锁,熬着这无味的日子。
第四滴悔相守,藏着多少幸福,这份情终究伤了你。
第五滴相思曲,相思熬着一锅汤,没能诉进你心里。
第六滴是心病,没人能逃脱命,难道又是一场梦。
第七滴是离别,不再与你手相携,打不开那心锁。
第八滴是终不见,是误会,终难安。